楊陸順混混噩噩回了家,把沙沙嚇了一大跳,急切地問:“六子,你怎么了?臉色這么蒼白,感冒了啊?”
楊陸順渾身乏力地搖了搖頭說:“你別管我,我得靜靜,我得想清楚些事情。”
沙沙更不放心:“六子,什么事啊?去了老周家是什么事啊?回來你就這樣了。莫不是你犯了什么錯誤吧?要不去謝鄉長家問問?”
楊陸順煩躁地說:“我需要安靜!你再嘮叨,我、我就去辦公室了。”
沙沙一臉愕然,四姐忙拉她去了后面,隱隱聽到沙沙嚶嚶地哭泣。
楊陸順更加焦灼,不停地在房間里踱步不停地抽煙,揭發材料上的內容十有九虛,分明是誣陷栽贓,簽名決計是不會的,縱使衛書記在工作方式上有這樣那樣的小毛病,卻也不能無限放大,一句牢騷怎么能算是抨擊黨的改革方針呢?至于挪用資金的問題也是混淆視聽,發放獎金物質更是莫名栽贓了。到底為什么要處心積慮地要陷害衛書記呢?難道是謝要弄走衛書記他來頂位不成?這么大的事情居然事前沒聽到任何風聲水響,知道我是衛書記提撥的人也不避諱我,莫非這次衛書記在劫難逃?可就這樣任憑衛書記蒙冤不成?要不要通知衛書記事前有所準備呢?可、可我如果通知了衛書記,豈不是把自己放到了大部分人的對立面?
經過一番天人交戰,楊陸順毅然決定告訴衛書記,處于一個人的良心一個黨員干部的原則,他不忍心衛書記無端被人陷害!決定下來后他就想去招待所找衛書記,可臨出門又多了個心眼,便沉下心來好言安慰了沙沙,陪著四姐說話。一直等到凌晨兩點才動身去找衛書記。
衛書記聽完針對他的陰謀,驚訝過后憤怒異常,大聲詛咒這肯定是謝萬和搞的鬼!楊陸順忙問他有何對策,衛書記思來想去也沒個萬全之策,最后頹然地坐在床上,說:“六子,我謝謝你來通知我。你要說我有什么好辦法,嘿嘿我還真想不出!諾大個新平那么多人巴不得我倒,還只有你心里有我這個書記!不過事實勝于誣陷,我衛家國在新平不貪污不搞陰謀詭計,就憑他們給我網羅是罪名,也不見得就搞得倒我,我槍林彈雨里走出來的,什么陣仗沒見過,真要誣陷我,我就是告到北京中央,也要清白做人!”
楊陸順聽了心里是一陣陣發冷,衛書記也沒說出個對策,看來只希望縣委能秉公處理了,卻也不知怎么勸說,說什么也沒用了。兩人默默相對,一根煙接著一根煙抽,最后衛書記強笑著說:“六子,你回去休息吧。這樣坐著也沒用,我們就坦然地去面對!萬一我真倒了,你、你就要好自為之了。”
楊陸順默默點了點頭,在出門是那一剎那,后面傳來衛書記沙啞的聲音:“六子,你、你還是簽個名吧,我心里有數就行了。”
楊陸順楞了楞,輕輕把門合上,也隔斷了那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外面的寒風襲裹而來,他輕微打了個冷戰,回頭望著窗戶透出來亮光,在漆黑的夜里分外昏黃。
一夜不寐的楊陸順還是在揭發材料上簽了名,只是三個字全沒了以往的靈性,猥瑣地落在最后,他卻沒有意料中的輕松,反而心情更加沉重,老周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了他個同志般溫暖的笑容,他卻倉皇地諂笑著逃也似地出了門,也不知道是天冷還是怎么的,原本瀟灑的身姿縮成了一團,一歪一斜地朝政府走去。他卻萬萬也沒想到,衛書記隔壁的通訊員小李又成了他的告密者,只不過是衛書記黯然離開新平以后的事情了。
出了正月十五,縣里就來了個工作組,依照揭發材料的問題來調查衛家國。工作組給首的是縣紀委孫副書記,成員四個,一來新平就展開了全方位的調查了解。說是調查手段也就是找人談話問情況,新平黨委班子的人自然首當其沖,而且還是孫副書記親自問話。按順序到楊陸順時,謝鄉長在門外親昵地笑著,自從楊陸順在材料上簽名后他就時常用極親昵的口吻極親昵的笑容招呼楊陸順,這次當然也不例外:“六子啊,紀委孫副書記是個嚴肅的領導,但他對自己的同志還是很熱情的,你呢一定要穩重,他也是跟縣委劉書記很親密的,我對你很放心,你好好應付孫副書記的談話吧。”
楊陸順自然明白好好應付是怎么個應付,既然都簽了名,那自然得照揭發材料上的說了。那孫副書記果然是個嚴肅地人,大馬金刀地坐在辦公桌后,面沉似水,稀若似無的眉毛擰成一團,可惜的是只看見皺起的皮膚卻沒幾根眉!一個組員在一旁拿著個筆記本做記錄,楊陸順調緊幾步走到孫副書記面前伸出手:“孫書記,您好,我是楊陸順。”
孫副書記敷衍地抬手握了下,鼻子里嗯了一聲,虛指了下他面前擺的一張椅子說:“坐!”楊陸順便就坐,渾然沒注意到那組員本來微笑的臉板了起來。
孫副書記問:“楊陸順,你就是衛家國一手提起來的那個楊陸順?”語氣很生硬,說到一手時還特意加重了口氣,嘴巴微微撇了撇,似乎很不屑。也難怪他看不起眼前這年輕人,對一手提撥的領導還下冷手,那肯定不是什么好東西!
楊陸順頓時就如坐針氈:“我是楊陸順。”
孫副書記又問:“根據你們聯名的揭發材料,衛家國同志是不是在某年某月說了某些話啊?”
楊陸順點點頭:“是的,他在會是是這么說的。”
“嗯,那他是不是在某年某月不顧黨委班子大多數反對硬下了什么指示啊?”
楊陸順遲疑了會還是點點頭:“是的。”
“那你們是干什么吃的?明明知道是錯誤的決定你們非但不制止,反而縱容,你的黨性上哪里去了,你的原則又放哪里去了?真不知道你腦子里是不是有堅持原則一說!”孫副書記竟然厲聲批評起來。
楊陸順的臉刷的就白了,他不知道前面老周他們是怎么談話的,但他敏感地認為這是專程羞辱他的,本待爭辯,可轉念一想到自己也簽名了,不由頹然地低下了頭。
孫副書記又問了些問題,楊陸順只是機械地點頭回答是,不到半小時的談話仿佛比一年時間還難熬,而他的尊嚴也在這短短半小時,其實早在他違心在材料上簽名時就已經被踐踏了在地上!
問題似乎不僅僅是停留在揭發材料上的了,似乎還延伸到了貪污、以權謀私等各個方面。這不工作組的兩名組員根據談話時得到新線索,開始到鄉財政所去翻帳檢查每一筆由衛家國簽字報銷的發票上,其中一個年輕的組員忽然發現一迭發票有問題,以為有了突破,高興地對另一個年長的組員表功,劉所長忙解釋了幾句,那年長的組員忙說:“哦,是謝鄉長搞化肥時的費用啊,那肯定沒問題、沒問題。”又對那年輕的組員不滿地說:“你要查仔細點,盯著該查的東西查就是了。”那年輕的組員莫著后腦勺尷尬地笑著說:“我下次一定注意。”
就在新平政府里全力配合工作組調查時,利群磚窯的農民也聞風而來,圍著政府機關吵鬧不休,驚動了孫副書記,謝鄉長匯報說:“這還不是老衛造的孽。你說新平這地方,交通不便利,經濟基礎在全縣最差,他為了響應郭書記所謂的農村經濟改革,硬是強令他包的那個村集體建了個磚窯場,前后農民平均每戶投資了近四百元三十多萬,磚窯落成后因為技術原因廢了五、六窯磚,全是廢品,給農民造成了很大損失,好不容易燒出了好磚瓦,可產品積壓銷不出去,全堆在了坪里。農民辛辛苦苦干了一年多,不但沒收獲反倒虧了血本,你說農民能不著急么?老衛卻長期在磚窯場吃喝,唉!”
孫副書記也是義憤填膺:“庸官擾民,庸官擾民啊!老謝啊,我看老衛是在新平搞不下去了,揭發的問題基本屬實,你要有接班的思想準備。你在新平時間也不短了,這時候你要出面安撫民心,切莫再搞出什么大麻煩。我來之前劉書記也跟我個別談了話,不能出大問題!”謝鄉長忙領命而出,不大會就勸回了鬧事農民,充分在縣領導面前展示了他的威信。
而衛書記對揭發他的事情一一否認,振振有辭地說這件事是通過黨委會同意的,那件事是某某提議的,他也不贊同可其他班子成員贊同他是少數服從多數,可找來黨政辦的黨委會原始記錄,渾然不是他解釋的那樣,會議上白紙黑字記錄著他如何如何強硬態度、語氣來獨斷,而且都是利用先民主后集中的原則,氣得衛書記大罵老丘篡改會議記錄!可也無事于補,怪只怪老謝老謀深算了。
縣委很快就有了結論,衛家國暫時免去新平黨委書記職務,查清楚問題再行安排。謝萬和同志就任新平鄉黨委書記,周波化任鄉長......
這次衛家國調離新平鄉,縣委沒按照以往新調干部進來,空缺的職務都是由新平鄉是人接替,看來謝鄉長、不,應該是謝書記的能量頗大!
衛家國離開新平那天是一個人悄悄走的,雖然謝書記要給他開個歡送會,可他又怎么會再受一次羞辱呢?帶著小李背著為數不多是行李乘黑徑直去了萬山紅農場搭的班車。就連楊陸順也沒能送他一程。
縣委分管干部的林副書記、組織部嚴部長親自到新平鄉宣布的任命,林副書記、嚴部長在新平鄉劇院里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高規格地評價了新平鄉的新班子。不能不說謝書記是得到縣委領導的重視,平常鄉鎮書記鄉長的任命也就是組織部長下去,在政府機關會議室里開個小會簡單宣布就是了,象這次林副書記主動要求召集鄉村兩級干部開大會宣布任命,而且不惜華麗辭藻地肯定一個新班子,也算是給足了謝書記面子的。
謝書記以勝利者的姿態在家擺筵席慶祝,被邀請的是新一屆新平鄉黨委班子全體成員,這次不僅僅是謝書記的勝利,也是新平人的一次勝利,他們聯手把欺壓在頭上的偽軍閥趕出了新平,而且幾個秘密組織者都得到了應有的勝利果實。
謝書記對楊陸順能屈服自己而臨陣倒戈非常滿意,還有什么比這更能打擊老衛的呢?辛辛苦苦培養的人說翻臉就翻臉,也對楊陸順起了戒備之心。
小李見衛書記什么也沒跟他解決就灰頭灰腦離開了新平,知道要繼續在新平政府工作下去就得與新書記搞好關系,無奈只好提著禮物登門拜訪,好在他對新平黨委領導平時都很奉承,也就得到了謝書記讓他繼續在新平工作的許諾。憑心而論衛書記對他是很關心愛護的,對于衛書記的遭遇也深表同情,原以為楊陸順也會跟著衛書記的離開跟著倒霉,卻沒想到居然也是密謀陷害衛書記的人之一,回想起某個晚上聽到的動靜,就知道是兩面討好了,忿忿然之下就把這情況原原本本告訴了謝書記,甚至還添油加醋。
謝書記聽后雖然臉上沒什么異樣,心里卻起了滔天巨浪,玩陰謀詭計的人最怕別人也同樣耍陰謀,沒想到年紀青青的楊陸順居然還會搞兩面三刀耍滑頭,更有一種被欺騙了的憤怒,暗暗下決心要好好整治楊陸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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