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沉浮

第六十三章 (一)

楊陸順答應幫忙,等冷靜下來一想,暗暗后悔把話說得太滿,自己在文教局沒個熟人門路,又如何幫得上忙呢?而葉祝同那句音不大字不多可滿含希冀的話,根本容不得他硬下心腸去敷衍了事,惟有盡心盡力去辦好了。

楊陸順滿懷心事回到家,腦子里全是琢磨從何入手,坐在沙發上居然發起呆來。讓沙沙大為不解,依偎在他身邊問:“六子,看你這樣,你姐的事情沒說通?”

楊陸順囁嚅著,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告訴沙沙,遲疑了會才說:“那才多大點事呀,我找葉校長隨便說了說,葉校長還蠻重視的。”

沙沙笑了起來,說:“我就說嘛,這真的是芝麻大的事,要我說啊你這鄉長親自去還真沒必要,托個口信就可以了,不過呢你自己跑一路顯得你關心,也算是給了那葉校長面子。你一走我就坐在家里想,原來還葉校長手里的教書先生突然就成了鄉領導,我還真想不出那葉校長什么感觸哩,應該是又敬又妒吧?”說完竟格格笑個不停,似乎是個非常可笑的事情一樣。

楊陸順回想著在葉校長家受到的禮遇,與在學校當老師自然是迥不同了,曾經在中學倍受冷落,而如今居然可以在昔日的領導面前打打官腔,陡然給他增添了勇氣:世事難料,事在人為,說不定還真能解決周可的問題呢!

這小學教師調進初中,說難不難,一來要看文化程度,初中畢竟要求教師文化水平高;二來要看中學需不需要補充師資力量,基本上初中向文教局提出要求就會滿足。何況周可不是鄉鎮調進縣城,就容易操作得多了,這也是葉祝同為什么要巴結葉盛的主要原因,當然如果是文教局直接下調令就更穩妥了。要說容易肯定也不容易了,那時辦事原則性強,該過的程序一道都少不了,肯定是葉祝同沒了招才會請楊陸順幫忙的。

楊陸順當過教師自然就清楚其中的環節,縣里文教局沒熟人,那就瞅準機會找葉盛了,說通他用學校名義請調。有了計劃,楊陸順心里稍微安穩了點。

幾天后他四姐找到儲蓄所,笑嘻嘻地告訴沙沙說:“沙沙,還是六子說話有效果,不但座位調整了,而且燦燦還當上了學習委員,昨天燦燦班主任去家里走訪,還專程跟我們陪了不是,說早曉得燦燦是六子的外甥女,成績表現又都好,就應該讓她當班長的。我還以為那王老師天生不會笑不會細聲細氣說話呢!你替我多謝六子啊!”

沙沙矜持地笑著說:“姐,謝什么謝嘛,自家人說謝就見外了,再說一丁點小事,還值得姐你大老遠跑到街上來道謝?中午就到家里吃飯,反正六子也不回,我一個人吃著沒意思,多個人多份味。”說著把四姐讓進了辦公室坐,還泡了杯綠盈盈的茶。

四姐有點局促地打量著辦公室,嘖嘖地說:“沙沙,還是上班好,條件幾多好,熱天太陽曬不著,冬天北風吹不著。我家六子搭幫是命好考上了大學當了干部,要不怎么討得你這么賢惠漂亮的媳婦喲!我家小軍是讀書不進沒法子,才把心思放在了燦燦身上,唯愿她也考上大學,跟她舅一樣當干部就好了。要不是看她成績還好,我又怎么會一點小事來麻煩六子喲。”

沙沙用手順了順小波浪發型,說:“姐,你就是客氣,麻煩什么嘛,那天你前腳走六子后腳就去中學找那葉校長,來去沒半小時,打個招呼而已。”

四姐又得意又羨慕地說:“還是自己屋里有人當領導干部好,我這鄉里人去找了幾次沒效果,還聽了那王老師不少閑話,六子只是跟校長打個招呼,那王老師就活脫脫換了個性子,不是看在我家六子是鄉長,那婆娘會跑我家去賠小心,會讓燦燦當學習委員?莫看那王老師秀秀氣氣的,也是個勢力眼呢!”

沙沙一副鄙夷地神態說:“有的人就是奴性重,欺軟怕硬的。”

眼見得辦公室里人進人出的,四姐幾口喝了茶說:“沙沙,你一個人就莫搞飯了,今天中午干脆到老五飯館里吃飯去。”

沙沙臉色馬上就不好看了,說:“姐,你一個人去吧,老五家是開門做生意要賺錢的,我就懶得去麻煩了。”

四姐見沙沙語氣中似乎有氣,心想只怕老五在哪里得罪沙沙了,于是說:“沙沙,那你上班先忙著,我去老五那里坐坐啊。”

四姐趕緊去了“五妹子”飯館,見了老五就拉她到一邊坐下說話:“老五,生意還好不?”

老五笑著說:“姐,生意蠻好的咧,這有文化就是強,六子隨便給我出點主意,生意還真的好!”

四姐說:“是的咧,你姐夫不也是搭幫六子和沙沙幫忙呀,咱姐妹還真沒白疼六子。如今六子當了領導,心里還是記著我們的好,想方設計跟我們找門路,鵬子的基建隊現在升級成了建筑隊,不都是搭幫六子出了大力氣啊!”

老五說:“我曉得,說實在的,我這里的生意大頭還是鄉政府、單位上,基本天天有生意上門,還不都是看在咱家六子的面子來的。姐,中午就在這里吃飯啊,把姐夫也叫上!”

四姐說:“你姐夫那有空呢?利群村修磚窯廠,鵬子包了他的車拉料呢。只怕有半個月沒回家吃過飯了。我剛才到沙沙上班的地方去坐了坐,六子又下村了,她也是一個人在家,干脆叫過來一起吃飯,要得不?”

老五似乎有點不樂意,說:“姐,人家沙沙是街上妹子,哪會愿意到我這里吃飯喲,我看就別叫她了。”

四姐馬上清楚她們倆肯定有意見,說:“沙沙是你老弟媳婦,都是一家人,當然要喊她吃飯了,我才從下面來,腳都走痛了,老五,你到儲蓄所叫沙沙來吃飯吧。”

老五推脫著說:“現在還早呢,姐,你歇會氣你去喊她吧,我館子里還有事要忙。”

四姐立即沉下了臉說:“老五,你跟沙沙是不是有意見啊?剛才我在沙沙那里說起你,她就臉色不怎么好看,現在你又不愿意見她,你說說到底是什么事?有什么矛盾搞得面也不見話也不說的?”

老五似乎火氣不小,說:“我哪里敢跟她鬧矛盾呀?是她看不起我這鄉里親戚,我都不曉得什么地方得罪了她,她就從來沒給過我好臉色,到飯館里吃飯刁精得死,講話又傲氣,我好歹也是六子的親姐吧,六子見了我總是姐姐姐姐的叫,她倒好,老五老五的叫,使喚我象使喚差狗子一樣,這不作踐我么!我開始還忍讓著她,可她越來越不象話,既然這樣,我惹不起總躲得起吧。”

四姐詫異地說:“老五,你莫冤枉沙沙啊,我看她對我們幾個姐妹都還蠻和氣的,你姐夫那人粗吧,沙沙也沒說看他不來,大街上遇到了老遠就四哥四哥的喊,我看你肯定是哪里得罪她了,要不是不得這樣。你再好生想想。”

老五在自家姐姐面前也不隱瞞,說:“其實我心里也多少曉得點,無非就是六子結婚辦酒時可能收貴了點。你也曉得那時飯館開張沒多久,本錢都還是借的,恰巧又催得急,就多算了點錢,沒想到沙沙心眼那么小,打那后對我就沒笑過一下。我真想不通,沙沙實在的縣城的妹子,屋里條件又好......”

四姐這才明白原委,說:“老五,這就是你不對了,你老弟結婚在你飯館里擺酒,按道理你這當姐的不要錢也應該,你倒還多算錢。有難處你明說嘛,你上下四個姐姐一個弟弟還怕解決不了你的難啊。難怪沙沙有氣的,你也不想想這飯館沒六子幫忙你搞得起來么!今天不管怎么樣,你得聽我這姐的一句話,趕緊跟沙沙賠個不是,你當姐的應該有個姐樣嘛。”

雖然經過四姐的撮合,沙沙與五姐和解了,可沙沙終究一直耿耿于懷,老五到底淳樸些,既然和解了就不再記仇,反正六子當爹后要擺酒,到時候就免費給小侄兒辦酒算是補償了。

楊陸順天天還是照常上班工作,暗暗等待時機,只可惜時不與我,文教線一直沒什么緊要工作,當他很是煩悶焦慮,最后還是去了葉盛家一趟,借口謝謝他關照了外甥女去套套口風。

楊陸順再次登門,專程為了外甥女之事好生謝謝了葉盛一番,葉盛多少有點驚奇,忙說是小事情不值得楊鄉長道謝。楊陸順就提議殺幾盤象棋,葉盛自然是巴不得。

楊陸順邊下棋邊與葉盛聊著,幾轉幾轉就說到了葉祝同:“葉校長,這幾天跟葉站長下棋嗎?我剛才來時不見他在家。”

葉盛說:“這段時間來得少了點,也不知道他忙些什么。”

楊陸順說:“葉站長是個多才多藝的人,吹拉彈唱樣樣里手。原來我還跟他學了幾件樂器,打發了不少寂寞時間呀。”

葉盛與楊陸順說話刻意不往學校方面扯,他知道以前楊陸順在中學里過得并不開心,而且自己也多少排擠過楊陸順,如今楊陸順已經是新平鄉政府衛書記最看重的人,估計前途一片大好,遲早是要提上去的了,也就時刻注意言辭,惟恐惹得楊陸順不高興,也跟著說好話:“是啊,老葉是聰明人,我很早就認識他們倆口子了,最喜歡聽周可演的鐵梅,他們夫妻算是天作之合呀。”

楊陸順呵呵笑著說:“我也是,那時我還小,追著他們宣傳隊看節目,沒想時隔多年,竟然成了好朋友,葉站長如果不是家庭成分高,憑他的本事當個文化館館長什么的,應該綽綽有余呀。周可當年為了跟葉站長在一起,縣劇團特招她都沒去呢,要不也是我們南平縣的一名角呀。”

葉盛連連點頭說:“楊鄉長說得對啊,你們都是文化人,興趣相同,這不我也感染了不少,我跟老葉也算好朋友呢。”

楊陸順說:“葉校長你謙虛了,你是堂堂校長,教書育人,也是文化人喲。我在中學部時間雖然不長,對你的水平也還是蠻欽佩的,如今黨中央非常注重教育事業,咱們教師的地位待遇有了大幅度的提高,只是教師隊伍總體來說還差了點,特別是象我們鄉鎮的中學。”

葉盛忙又謙虛著:“楊鄉長,我這土八路怎么能跟你比呢,你可是長江大學畢業的,我們省重點大學啊。說老實話,新平中學的師資力量跟其他鄉鎮比算好的了,你也知道,文教局馬局長曾經在新平當任過校長,所以在政策上也有些許傾斜,可也入不了你大學生的眼啊。”

楊陸順笑著搖了搖頭說:“那里那里,教師隊伍重要的就是素質要高,不然就誤人子弟了,就拿咱新平中學和完小來看,還真有不少素質不錯的教師,葉站長的愛人周老師就不錯,她的水平教高中都可以了,葉校長,這么優秀的人材你不調進中學部來是你的損失喲。看好了,我要吃車了!”

葉盛慌忙要悔棋,楊陸順也不阻攔,葉盛盯著棋盤順口說:“我怎么不知道呢,周老師在小學實在浪費了,可我都遞了兩份請調報告了,局里就是不批啊。唉,也怪不得局里不批,同樣規模的學校比我們新平少了七、八名教師,你說還會讓增加人員不?”

楊陸順心里咯噔了一下,感情葉大哥早就在琢磨把嫂子調進中學部了,只是新平中學實在是爭取不到,才轉而請自己幫忙的,看來要把周可弄進中學,只能從縣文教局入手,那就難度大了很多啊,楊陸順心里頓時亂了起來,心不在焉地下了幾盤就起身告辭。

楊陸順遠遠望著葉祝同家,無奈地嘆了口氣,心情沮喪地回了家,一開門屋里挺熱鬧,好幾個女人在看電視,有謝鄉長愛人易老師、周副書記愛人等,都是領導的愛人,女人們看得一個個笑嘻嘻的,也難怪,家屬房就只楊陸順家是彩電,楊陸順禮貌地跟客人打著招呼,也坐一旁看電視,

易老師笑瞇瞇地說:“楊鄉長,我可要恭......”沙沙馬上咯咯笑著拉了她一把不讓說下去,易老師也非常配合地一捂嘴巴,幾個女人都放肆地大笑了起來,弄得楊陸順莫名其妙。沙沙忽然說:“時間不早了,我弄點荔枝桂圓煮蛋去,你們慢慢看!”也不理會易老師等人客氣,拉著楊陸順去了廚房。

楊陸順說:“沙沙,今天她們怎么都上家來了?”沙沙從碗柜里拿出荔枝桂圓讓他剝殼,自己則燒水拿碗,說:“不好啊?只要你不在家我就請易姨她們上家來,從今天以后呀,我天天請她們來看電視。”

楊陸順剝著荔枝桂圓不解地問:“你發什么神經,天天弄一群人在家里,不吵死人了啊?再說...”他鬼模鬼樣地低聲道:“沙沙,你就不嫌她們妨礙咱倆親熱?”

沙沙嬌嗔地白了他一眼說:“六子,以后我都不會跟你那個了!”說完神秘地一笑。

楊陸順故做委屈地哭喪著臉說:“啊,那我豈不是要憋死呀?我到底做錯了什么,用這樣殘酷的手段折磨我!”

沙沙喜孜孜地說:“你求我呀,求我高興了就告訴你原因!”

楊陸順把脖子一擰,哼了聲說:“求你?想得美吧你,到時候某人別哼哼唧唧往我懷里拱啊。”

沙沙揚手作勢要打人,可馬上又想起了什么,立即穩住了身體,還調整了下呼吸,也哼了一聲說:“你不求我是吧,那這個天大的好事我也不告訴你了。”

楊陸順馬上聯想到易老師的話,眼里射出驚喜的光芒,道:“沙沙,到底是什么天大的喜事?莫非......”他湊上去用手指了指沙沙的腹部。

沙沙馬上高傲地把臉兒一扭不理他,楊陸順只得苦苦哀求:“好沙沙,親愛的沙沙,求求你告訴我好不好?是不是懷上了!”

沙沙吊足了他的胃口才說:“真是專管女人肚子的官,六子你太聰明,我真的只怕是懷孕了!”

楊陸順歡喜得一蹦老高,可馬上又不相信似地問:“沙沙,你確定了嗎?”沙沙抿著嘴說:“人家月經過了快半月沒來了,這不我就問了易老師,她也說應該是懷上了。”

楊陸順象捧寶貝一樣把沙沙扶到椅子上坐下,激動地說:“沙沙,我愛死你了,以后你就什么事也別做了,頭次懷孕一定要注意身子。天啊,我就要做爸爸了!廚房有煤氣味,我扶你去前面看電視,快走,別...要慢點走,走穩當了。”

易老師幾個婦女見楊陸順小心翼翼地把沙沙扶到前面,都哈哈笑了起來,紛紛道著恭喜,楊陸順高興得眼睛都濕潤了,說話也有點語無倫次,更是惹得女人們哈哈直笑。

(本文純屬虛構,請勿對號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