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沉浮

第四十八章 (三)

一會門被推開了,尹芳端著杯茶躡手躡腳地放在了葉祝同面前,又細聲說:“楊主任,我已經把開會的通知都傳達到了,都在外面等著的,還有什么事嗎?”

果然楊陸順面色稍霽,說:“沒事了,你出去吧,我跟葉站長還有事說。”等尹芳出了門,才故意自我解嘲地說:“大哥,讓你看笑話了,他們就是欺負我年輕,不把我當回事呢,得好好批評他們。”

葉祝同心里暗暗發笑,這六子還是太嫩了,人家本來不知道你的手下是什么樣的,你這樣一說不更是讓別人看笑話?還得時間磨練喲,當領導的喜怒不形于色,你這臉把什么都給人看了,不明著就是讓人笑話么?得多少點點他,就故意唉聲嘆氣地說:“楊鄉長,看來我今天不該來的。”

楊陸順忙說:“大哥,不是說好不叫職務的么,人多叫名字,人少叫六子的嘛!你怎么不該來,這么久你還是頭一回來呢,我們可是真兄弟,可別生分了啊!”

葉祝同還是苦著臉說:“你把我當真兄弟我知道,可我頭一回來你就沖計生辦的人發脾氣,怪他們怠慢了客人,你說我以后還敢來么?”

楊陸順的臉慢慢發紅,說:“我哪里有怪他們,沒有的事!”

葉祝同噴了口煙,說:“你當我是真兄弟,不管是嘴上說說也好,真心實意的也罷,我心里一直拿你當自己的親弟,你愿意聽也好,聽了心里罵我的娘也罷,我反正是要說完心里的話!”

楊陸順頓時臉就漲得血紅,趕緊說:“大哥,我也當你是親大哥,我罵你娘不等于在罵自己的娘么?有什么話直說,對了我虛心接受,錯了我也當做警告!”

葉祝同認真地說:“那好,我就不藏著腋著了,我知道你為什么發火,就是因為尹芳沒及時泡茶,好象不聽你的調擺,上班期間還做私事,你認為在外人面前丟了臉,生怕外人以為你指揮不動手下的幾個人,是不是!”

楊陸順點點頭,說:“本來就是嘛。”

葉祝同說:“其實,你不這樣搞得大動肝火,誰會知道有這么回事呢?本來我是不知道,可你在我面前指出了你內部同事的錯誤,這讓我這外人知道連個女同志上班期間都可以隨意做自己的家事,那其他人呢,那些老同志、有職務的同志又會怎么樣呢?你一句話就給人以無數地遐想,如果是你的領導聽到了,他們會做何想法?如果今天坐在這里的是一個與你關系普通的人或是嫉妒你,甚至想排擠你的人,你想他又會如何在外面胡說八道來打擊貶低你呢?”

楊陸順聽了不禁低下了頭,使勁地抽著煙。

葉祝同繼續說:“而且你這樣對待手下的同志,他們也會有怨氣,不管對錯與否,在外人面前還是要給他們留點余地,又沒有深仇大恨,為了這點小事挨領導嚴厲的批評,他們都會覺得委屈、難受,覺得領導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那他還會真心尊敬你服從你嗎?在記恨領導的同時,也會那火氣發到我這招惹是非的人身上,要不是我來也沒今天這檔子事了。你說我以后再來會有意思么?對手下的人確實是應該恩威并濟,但也得掌握個分寸與時機!”

楊陸順連連點頭說:“大哥,茅塞頓開啊!我怎么就沒想得到呢?”

葉祝同說:“六子,當領導最重要的還是大度,俗話說宰相肚里能撐船指的就是大度了,要有容人之心,有容人之忍!如果什么事情都斤斤計較,你一個人又管得了多少雞皮蒜毛的小事情呢?管就管重點、抓就抓要害!其他的睜只眼閉只眼無所謂了。度量大了,自然什么事都看得開,也就穩重成熟了,也就達到了喜怒不形于色,再高興也是微微笑,再憤怒也是笑微微,叫人琢磨不透、把握不住,人家見你就心里發怵,你說還敢不聽你的調擺嗎?”

楊陸順一拍大腿,興奮地說:“好,大哥說得好!難怪我在衛書記面前發怵,感情人家是到了這地步了,我得好生學習,修心養氣,也犯不著跟他們慪氣了。”

葉祝同笑了笑說:“其實經過這一段時間,計生辦這幾個人多少對你還是心存畏懼的,雖然我從沒跟你打聽過賀貴新的事,可我斷定就是你向衛書記揭發的,不要盯著我看,全新平人都知道了,有什么大驚小怪的!老實說你揭發得好,象賀貴新這樣的貪污犯就是該抓,這件事你做得對,做人就是要有正義感。柳油子他們幾個雖然沒被追究責任,原來喊起要記行政紀律處分現在也沒動靜了,我估計也是衛書記不想給你在今后的工作中添太多麻煩,所以就放過了他們幾個。人的貪心沒底的,一但風險過后,他們又會想起失去的好處,一年少了幾百的外財,你說他們能不記恨你么?從今天這事,我就看出他們只是表面服從你,可心里并不真服氣,要不其他人明明知道尹芳不在辦公室,他們就會主動泡茶進來,而他們沒有動,事不關己就懶得去管了。如果他們真心服你,你隨便叫他們干什么都沒二話,何況區區倒杯茶呢?干工作沒了主觀能動性,就成了算盤珠子,你撥一下,他就動一下,你不撥,他就是會動,能動三步四步他也懶得動,還能期望他們干出成績來?”

楊陸順重重地點了點頭,由衷地說:“大哥,你的話真是金玉良言啊!你懂得這么多,不當領導太可惜了。”

葉祝同聽了他的話,本來灼灼生輝的眼眸頓時黯淡了,神采飛揚的臉也刻板起來,咳嗽了一聲艱難地說:“嘿嘿,不是想當領導就當得到的,就我原來的出身成份,沒被整死就算幸運了,還談什么當領導,我這輩子是莫想了,再者我之所以懂點,是因為這么多年看得多聽得多,積累而已。”瞥了六子還顯稚嫩的臉,沒來由嫉妒起這幸運的小子起來。

楊陸順尷尬地一笑,說:“大哥,今天多虧是你來了,要是其他人,就看我的笑話了,謝謝你啊!”

葉祝同猛地想起了自己所為何來,忙說:“哎呀,你看我這記性,什么都不是還在這里擺著譜子說三道四的,把自己的事都忘記了!六子,你可得幫幫我啊!”

楊陸順趕緊嚴肅地說:“大哥,你只管,能幫得上你的,我絕對幫忙!”

葉祝同焦急地說:“上次新平鄉在縣里毛主席誕辰九十周年紀念晚會上推出的節目獲得了二等獎,新平鄉組織的大型元旦匯演又受到了縣委領導的好評,我又跑了文教局和教委,跟衛書記又找了抓文教衛的副縣長、主管的副書記,所以上面撥了筆經費,用于修建新的文化站,可、可衛書記卻等錢到鄉里后,就要拿那錢給鄉政府的干部們蓋家屬房子,不蓋文化站了,你說我不是白辛苦了嗎?而我又不敢再提了,上次就是委婉地提了,才被他批評的,還說我官癮比煙癮還大啊!”

楊陸順也楞了楞,要說衛書記這樣做是為了改善鄉政府干部們的住房情況,是利民之舉動,早就有部分干部反映諾大個鄉政府沒個象樣的家屬房,衛書記這樣做是也算是一份好心。

見楊陸順還在猶豫,葉祝同說:“我清楚衛書記的用心,他是打了又摸,才整了幾個人,怕把人心搞冷了,就想用建家屬房來收攏人心的,我曉得他決定了的事難得改變,可我實在不甘心,還是請你去跟衛書記好好說說,看能不能讓他老人家改變主意!”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楊陸順只能硬著頭皮上了,中午利用午休時間,敲開了衛書記的宿舍門。

楊陸順一提到修家屬房的事情,衛書記立即來了情緒,高興地說:“六子,這次我特意搞了筆錢,再從鄉財政里擠出一點,準備修家屬房,看著我們的干部住那么破舊擁擠的房屋,我這當書記的于心不忍,而且我自己家的處境我深有體會,房子根本是穩定軍心的重頭戲,所以我哪怕犯錯誤也要先解決干部們的住房問題。地點我早就選擇好了,就在我們政府大院對面只有三百米遠的堤坡子腳下,那里天生有塊堆積起來的灘頭,再加高加固,不就是一塊好房基地?而且還有大塊荒地,住在那里的干部們自己可以利用荒地種點蔬菜,又可以節約點開支,房子靠近新平河,夏天河風陣陣涼快得很那!真是一塊風水寶地!”

楊陸順插話不進,眼巴巴地聽著衛書記描繪著美麗的構思,好容易等他停話了,楊陸順趕緊說:“衛書記,那家屬房......”

衛書記呵呵笑了起來,說:“怎么,你也想要分一套結婚嗎?我可告訴你,這次家屬房只準備蓋十三套直通間,前面三間住房,中間是天井,最后面帶廚房,面積不低于八十個平方。分房條件基本上是領導優先、雙職工優先,當然都必須是結婚了的。你如果想分,那就得先跟小汪妹子把結婚證辦了,到新房里舉行婚禮還差不多!怎么樣,要不趕緊跟小汪妹子商量去,我保證你們有新房子結婚!”

楊陸順聽衛書記這么一說,也是砰然心動,八十個平方的三套間該有多大啊!如果真分得到那么好的房子,是可以考慮結婚了,便怯怯地問道:“衛書記,那家屬房什么時候開始動工,大概在什么時候完成呢?”

衛書記稍微考慮了下說:“近期開工,最多三個月完成,過個六月天等房子干透了,八月份就可以住進去了,現在四月份了,還有四個月時間,來得及不?”

楊陸順一聽沒了把握,說:“我跟沙沙戀愛時間不久,我怕她不愿意呢!”衛書記手一揮,說:“怕什么怕?你去問她,如果她不愿意,我親自出馬,我就不信那小妮子還跑得脫!趕緊去,早點定下來我好安排房子怎么分!”

楊陸順說:“文化站葉站...葉祝同說那筆經費是用來建文化站的,是不是......”

衛書記哈哈大笑起來,說:“那個家伙官癮比煙癮大,其實我也曉得他的心思,你去跟他說,也替他留了套房子,他住在學校也不是辦法,好象我們鄉政府比不上學校,我們的干部去住人家的破房子,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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