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沉浮

第十七章

天氣漸漸轉涼,外面陰沉沉的,烏云密布,隨時都有下雨的可能。

楊陸順終于盼來了袁奇志的信,那一刻就許老師尖亢的嗓音都顯得比平日的好聽,他喜孜孜地看著信封上娟秀的字體,撥腿就往宿舍走去,趙翠娥抱著囡囡在門口玩耍,他一把從她懷里搶過囡囡,狠狠地親了幾口,又把囡囡高高舉起轉圈,逗得囡囡咯咯直笑,唬得趙翠娥急忙奪過囡囡護在胸前,嗔怪地說:“楊老師,你哪跟筋快活,拿我的囡囡開心?”

楊陸順笑嘻嘻地說:“呵呵,不告訴你。”說著轉身進了宿舍,騰地倒在床上看信。

趙翠娥眼尖,早就看見他手里的信了,酸溜溜地說:“你不說我也能猜個七、八分,不就是你那仙女般的女同學來了信么?看把你美景得!囡囡,你楊叔叔又到了春天了!”

楊陸順聽了笑罵道:“囡囡,莫聽你娘鬼扯,等你爹來信了,我們倆就等著聽羊咩咩叫!”他們倆都在相互嘲笑,春天本是動物發情的季節,而羊發情了總是咩咩叫個不停,所以說人象羊咩咩叫,也是隱晦地說人發騷。

看著看著,楊陸順笑不出來了,而且臉色漸漸陰沉,比外面的天還陰霾,原來袁奇志來信說她元旦就要結婚,還問他是不是愿意來參加她的婚禮,這是他們曾經開玩笑時說好了的,誰先結婚都要邀請對方去參加婚禮。突兀其來的消息讓他蒙了腦,沒想到那么清純可人的她,居然就要成為人婦,成為一個男人細心呵護的妻子。雖然他知道袁奇志這樣美麗動人的女孩子遲早要結婚,可他萬萬沒想到僅僅畢業幾個月,她就找到情感的寄托終身的依靠,在感情上他怎么也接受不了,他曾經認為任何一個男人擁有了她都是對仙靈的褻瀆,他甚至還惡毒地想過誰娶了她都將會沒有安全感!

楊陸順幾乎是含著淚水又一次仔細地看了信,他想從只言片語中找到關于那幸運男人的描繪,可惜他失望了,里面竟然沒有任何關于袁奇志未來愛人的信息,是她無意地疏漏還是她有意的隱瞞?還是不屑在他面前提及?能讓她這么短時間傾心能成為她的愛人,那男人肯定是非常非常優秀的,優秀到他幾乎想象不到的地步,難道她不愿意告訴他,她的愛人是何等優秀的人還是怕刺傷他外表堅硬但內地柔弱不堪的心靈呢?他不知道,他甚至感覺不到她寫信時的喜悅心情,這又讓他疑惑,女人即將成為人婦的心情應該是浪漫幸福激動的,也許還有羞澀憧憬期盼,可他完全感受不到,難道她全部身心都奉獻給了她的心愛之人,吝嗇得不愿意與和她同窗三載的朋友分享?這就難怪她為什么遲遲不給他回信,回的信也完全沒有了曾經熟悉的感覺,好象回這封信僅僅是在遵守一個曾經蒼白的諾言。

楊陸順從抽屜里拿出那張照片,里面的人兒他心中的女神仍舊不知疲倦神情恬靜地微笑著,那笑容不帶絲毫人間煙火,那雙美目凝視著虛無的前方,只有照片里的她才真正屬于他,楊陸順心里一陣劇痛,無力地癱在床上,死死地把照片捧在懷里。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班上的學生前來叫他去上課,他只覺得昏昏沉沉,全身乏力,腦殼痛得幾欲裂開,可他還是堅持去上課,心雖然很痛,可他的神志卻異常清醒,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醒,學生們有點驚惶,他們從來沒見過楊老師在上課時神情那么嚴肅,臉色那么鐵青,一個女生忍不住舉手,關切地說:“楊老師,您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呀?如果不舒服,您應該去看醫生去休息,我們可以自習的。”一個男生也說:“楊老師,您去休息吧,我保證不會擾亂課堂紀律的。”

面對學生們一雙雙純潔充滿了關愛的眼睛,楊陸順感到了震撼心靈地感動和無比的內疚,他暗暗告訴自己,不能因為自己的問題影響教學,有了這么多可愛的學生,還需要什么其他嗎?楊陸順強忍著淚,堅強地說:“謝謝同學們對我的關心,我很好,不需要休息,我們大家一起都集中精力來上課。”

離元旦還有一個半月的時間,楊陸順回信說愿意出席婚禮,便開始了去春江市參加婚禮的準備,他去南平縣城找了家最好的縫紉店做了件黑呢子的中山裝,做了條深藍料子褲,買了雙火箭頭皮鞋,還買了一斤半銀灰色細羊毛線,他想用最好的形象出席袁奇志的婚禮,不能讓人看扁了她農村來的大學同學,雖然這些東西花費了他近兩個月的工資。

在請趙翠娥幫他打毛線衣時,非常鄭重地交待說:“趙老師,麻煩你使出最高超的技術,織上最好的款式。而且時間只有一個月!”

趙翠娥捏著細軟的羊毛線,吃吃地笑著說:“楊老師,你這么講究,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呀?”

楊陸順苦笑著說:“女人的直覺太敏銳了,立即就猜到是有喜事,可不是我的喜事,是去參加人家的喜事。”

趙翠娥脫口而出:“楊老師,莫非是你那春江的女同學要結婚了?”

楊陸順說:“是啊,袁奇志元旦結婚,上次來信就是通知我去參加她的婚禮。”

趙翠娥不知怎么忽然很開心,一絲莫名的笑容浮現在臉上,說:“呀,真是讓我說對了啊!也是,那么漂亮的妹子,追求她的人還不海了去呀!楊老師,你放心,我保證織一件最好看的毛衣來。進屋去,我來量量你的體形,可別把尺寸弄錯了。”

楊陸順很聽話地隨她擺布,量這量那搞了半天,,看著她在周圍轉來轉去,感激地說:“趙老師,真麻煩你了,我有幾個姐姐,可我相信你的技術一定比她們要強。”

趙翠娥得意地說:“算你眼光獨到,知道我的技術好,沒生囡囡前,我一年至少要織十多件毛衣,不但針法好,而且手腳快,象你這樣重的毛衣,最多十天一件!不過你這件時間可能要長點,一來是時間不夠,要上課要帶囡囡,二來我準備多打幾種針法,既要好看又要針腳細密,我最少得半個月才行。”

楊陸順說:“只要去之前能穿上就行!這么讓你勞神費力,我怎么謝謝你呢?”

趙翠娥歪著頭想了想說:“謝謝就免了,我基本上得囡囡睡覺后才可以得閑,我織毛衣時很無聊,你就多花點時間跟我說話,免得我一不留神睡著了。”

楊陸順哈哈直笑說:“那簡單,我反正晚上也沒事,就專門跟你講話,不過我還是要給予你物質上的獎勵,你喜歡吃什么零食,我好歹買點。”

趙翠娥笑著說:“算了算了,你經常給我家囡囡買這買那的,我都不知道怎么謝謝你,還要什么物質獎勵呢。”

楊陸順說:“要不這樣,我現在只有一個班的課程了,時間多得很,我看天氣已經轉涼了,只要我有空,你就不要把囡囡帶去上課了,孩子放在外面怕冷著,我就來幫你看孩子,好歹在屋里囡囡舒服些。”

趙翠娥沒想到他會這樣細心,男人一般都討厭帶娃娃的,就連囡囡的爹都不怎么愛看孩子,沒曾想楊陸順會主動替孩子著想,這使得趙翠娥打心眼里感激,一想起囡囡不再會在瑟瑟秋風里挨凍,她眼睛就濕潤了,哽咽著說:“楊老師,你良心真好,你比囡囡她親爹還要關心孩子。”

這樣白天他們都各自上課,楊陸順有空就看孩子,晚上他們各自躺在自己的床上天南海北的聊天,趙翠娥對他的好感是與日俱增,漸漸就放開了心扉,有什么高興的、傷心的都跟他說,把自己的男人忘記得一干二凈,她本比楊陸順還要小上一歲,內心多少還有點童真,時不時還要耍點女孩的小性子。

楊陸順本對她有好感,兩人相處得很愉快,也多少能打消袁奇志對他帶來的憂傷和煩惱,除了周末去楊小標家照顧老人、回家看望父母,基本也窩在宿舍不出門。到后來毛衣已經織好了,他們還一直保持著在晚上長時間的聊天,沒有什么新鮮話題,竟也可以為了囡囡的一個小動作、一個小事件也能說上老半宿,笑上好半天其實男女間的關系到了一定程度就好象一張窗戶紙,一捅就破,就看誰先去捅或是什么機緣水到渠成了。

楊陸順穿上黑呢子外衣、深藍料子褲、銀灰色毛線衣、火箭頭皮鞋,擺給趙翠娥看,只看得她眼波迷離,神情恍惚:世上竟有這么完美的男人!她渾身發軟,只想楊陸順用那修長的手臂摟住她,哪怕是一分種一秒鐘也好。只可惜楊陸順傻瓜一個,毫不懂女人那細微的心思,還憨憨地問好不好看。趙翠娥強摁住狂跳的心,極力地使自己保持矜持點,溫柔地把呢子中山裝的第一粒紐扣解開,膩聲說:“你把扣子扣得這么嚴實,別人又怎么會曉得你穿了件做工精細的羊毛線衣

呢?”楊陸順卻執拗地系好紐扣,還把領子上的風紀扣也扣好,說:“穿中山裝哪里能敞開紐扣呢?”讓趙翠娥恨得牙癢癢又直說不得!

楊陸順按照信上約定提前一天到了春江市,先提著爹娘捎去的土貨,又去副食品公司買了些包裝精美的禮品,首先去了張教授家探望,再給袁奇志打電話,問明怎么見面,袁奇志叫他就在長江大學門前等著,會有車去接他。

楊陸順站在新修的大學傳達室門口,正感慨著春江市飛速地變遷,一輛黑色錚亮的小轎車停在門前路邊,下來一穿夾克衫的中年司機,胖胖地走路很費勁,神色踞傲眼睛四處之溜,怎么看都象一個大干部,楊陸順趕忙迎了上去,微笑著說:“同志,請問你是不是來接袁奇志的同學的呀?”

那司機沒有笑,生硬地說:“你就是楊陸順?”

楊陸順點點頭說:“我就是!”

“那上車吧。他們在賓館等著你的!”那司機丟下句話就徑直轉身上車,楊陸順只得快步跟上去,坐小轎車他還是頭一回,心里不免有點怯場,拉了幾下車門也沒打開,那司機很不耐煩地欠身打開前門,也不說話,坐直了身子,扶著方向盤的手指不停地敲擊著。

楊陸順搞不清楚他究竟是司機還是其他身份,感覺那人的態度很不友好,只得悻悻地坐了上去,慪氣似地砰地關上車門,心里說:不就是麻煩你來接我一趟嗎?有必要這么拉著臉皮?

一路無話,小轎車風馳電掣般進了一家氣勢不凡的賓館,吱地停在大門前,那司機說:“他們在八樓八一六房間等著的,你自己去吧!”

楊陸順開門下了車,徑直進了賓館的大門。

既然你這么不禮貌,我也沒必要跟你客氣,楊陸順邊走邊想。但進了賓館大廳后,他就象劉姥姥進了大觀園,被眼前豪華的裝飾和寬敞的大廳驚住了,簡直象書中描繪皇宮王府一樣那么富麗堂皇,地板光可鑒人,清楚地倒映著自己的身影,他茫然地仰著頭四處張望,里面人來人往,人們穿著打扮都很講究,他暗暗慶幸自己沒白費兩月工資制了這身行頭,他是第一次進這么高級的賓館,怎么也看不見上樓的樓梯,不禁心里有點惶恐,雖然他看見了服務臺有工作人員,可他不想腆著臉皮去問路,那樣難免會被人看不起。靈機一動,他慢慢走到大廳一角有沙發的地方,靜靜地坐了下來,把小巧的黑人造革手提包放在腳邊,心說:我找不到上去的門路,總有要上樓的吧!

終于讓他發現了端倪:從外面進來的人基本都直接朝里走,繞過巨大的上面用彩瓷磚貼了一副《江山萬里圖》的照壁就不在看見人了,還有很多人亦是從照壁后轉出來,或是直接出了賓館大門或是去服務臺。他微笑起來,不管是樓梯還是電梯,總應該在照壁后面。

楊陸順緩緩地站起來,好暇已整地扯抻呢子外衣,舉步就走,然而忘記拿手提包則暴露了他內心的緊張,他走了幾步才在旁人的提醒下,才發現把包忘在了沙發旁,只得故做鎮靜,先是禮貌地謝謝好心人,然后取了包,昂首闊步地朝照壁后走去,果然后面就是四部電梯,他雖然沒用過,但畢竟在春江讀了三年大學,也曾經聽人說過,加之還有其他人也在等電梯,他就神色自若地站在一旁,有會電梯到了,他隨其他人一起進入,沒想到電梯里還有一個相貌姣好的服務員專門開電梯,他用比較純正的春江話說出了自己要去的樓層,便微微叉開雙腳,靠在電梯墻上,他還記得有人說電梯啟動的那一剎那會有輕微的超重現象,他不知道會怎么樣,還是站好為妙,果然電梯啟動時給他帶來了輕微短暫的暈眩,如果真在促不及防的情況下難免會重心不穩腳步踉蹌,人家一看就知道是土豹子。

上得八樓,他走出電梯,腳下松軟松軟的,居然在走廊上鋪設了猩紅的地毯,他對面就有個樓層服務員,他微笑著問:“同志,請問八一六房走哪邊?”那服務員亦婉爾一笑,抬手示意道:“同志,請走這邊。”

楊陸順再次微微一笑,說了聲謝謝,就依照指示往右邊走去,他邊走邊看房門上的房號,停在八一六號門前,他正要敲門,卻發現門旁有個白色按紐,應該是門鈴了,他的手順勢落在按紐上,隨即發出了悅耳的鈴聲,不由再按了一下。

門嘩地開了,楊陸順一看是昔日的同室好友莫見評,兩人同時興奮地擁抱在一起,相互問候著,又分開親熱地握手不住相互打量,莫見評嘖嘖贊道:“佛要金裝人要衣裝,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楊老弟氣度不凡,更顯風流瀟灑氣概啊!”

楊陸順笑著說:“莫兄休要取笑,你這省報的大記者才是容光煥發,想必工作順心順意啊!”

莫見評哈哈大笑,拉著他就往里走,還大聲喊著:“新娘子,楊陸順來了,這小子半年不見,我都認不出了。”

楊陸順強抑著澎湃的心潮,極力保持微笑地走了進去,一眼就看見了魂牽夢繞的心中女神袁奇志,她穿了套很考究的小西領奶油色女裝,鮮紅的高領闊口毛衣更顯得她白若凝脂的臉兒嬌艷欲滴。楊陸順站在她面前,千言萬語化做了一句深深地祝福:“老同學,恭喜你新婚幸福!”

袁奇志發現眼前的人并不是記憶中的模樣,那時的他只是學生會的一般干部。任何時候看到他,總是低著頭,斜挎著一只裝滿了書的舊帆布書包,急匆匆去,急匆匆來,好象永遠行走在借書、還書的路上。需要他抬起頭來的時候,他也總是默默地對你笑一笑,一副憨厚木訥,少言寡語的樣子。可現在的他衣冠楚楚,風度翩翩,一身合體的衣著居然能改變了一個人的氣質,再怎么也和以前窮學生掛不上了,含笑說:“老同學,謝謝你的祝福,也感謝你能來參加我的婚禮。”

莫見評笑呵呵地忙著倒茶,說:“你們也別傻站著,快叫他坐嘛,趕了兩百多里路,肯定累了吧!”

袁奇志忙請楊陸順坐,自己也姿態優雅地坐在了對面的沙發上,楊陸順自打進門后眼睛就沒離開過她,讓楊陸順覺得奇怪的是,袁奇志好象清瘦了不少,眉宇間似乎隱隱含著絲憂郁,難道她心里有著什么不愉快嗎?他更想見另外一個人,一個幸運的男人,就問:“新娘子,怎么不見你的新郎啊?”

袁奇志仿佛受不了他灼灼的目光,借著抬手拂耳邊秀發之際,一雙眸子輕輕躲開了他的視線,說:“他呀,有點事去了,不過馬上就會來,你放心,肯定會讓你見到新郎的了。”

莫見評那一杯茶遞給楊陸順,順勢坐在他身邊,笑著說:“新郎今天給我們好大的面子,放著那么多客人不招呼,陪我聊了很久,我看新郎是愛煞了我們的才女呀,要不然怎么會對我這小記那么熱情客氣哩!”

楊陸順心里澀澀的,說:“人家新郎陪你說了半天話,可我還不知道新郎姓甚名誰哩,新娘的保密工作也做得太好了。”

莫見評有點奇怪,但又馬上呵呵直笑,說:“也許是我們新娘子害羞吧,那我來介紹好了,新娘姓古名勝利,二十六歲,政治面貌黨員,工作單位省物資局下屬物資貿易公司的業務科長,身高一米七六左右,外表英俊瀟灑,人稱賽子龍勝溫侯.....”說著他自己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袁奇志微嗔道:“莫學長,你少胡說八道了,可別讓楊學長笑話!”

楊陸順知道莫見評是個心高氣盛、頗有才學之人,平日里也是眼高于頂,很難得夸一個人,能得到他這番評價,那古勝利肯定差不到那里去,不但單位好還是手握實權的領導干部,難怪能獲美人親睞了,便也打趣道:“新娘子莫害羞,咱莫師哥是長江大學里有名的才子,能得他如此高的評價,想必新郎肯定是人材品貌非凡了,要不我們的才女也不會委身下嫁了,應該是天作之合,人間絕配呀!”

袁奇志咬著嘴唇瞟了他一眼說:“想不到楊學長到底是當了人民教師,把口才鍛煉出來了,說起鬼話是一套一套的,連個堵兒也不打了!”

楊陸順似乎察覺她眼里的不快,忙轉了話題說:“新娘子,你邀請了多少同學來參加你的盛大婚禮呀?”

袁奇志說:“沒邀請幾個,女同學四、五個,都是家住春江的,明天她們才會來,男同學也就驚動了你們二位了。楊學長,不是說好你也要把女朋友也帶來的嗎?不要告訴我你沒女朋友啊!”

楊陸順心里黯然,說:“我當真沒有女朋友,如果有肯定會帶來讓你們考察考察了。”

袁奇志開玩笑地說:“沒女朋友?我知道了,你在春江長了見識,家鄉的村姑荊女自然是瞧不上眼了。”

莫見評哈哈直笑說:“新娘子,你輸了吧,我就知道他肯定沒女朋友的,因為我們在通信時早就說了的!輸了就認罰啊!”

袁奇志臉色略微沉了下,又馬上笑著說:“認罰就認罰,反正又不麻煩我,不過我還是保證讓古勝利一定幫你達成心愿就是了。”

莫見評忽然獻媚似地迅速站起來,敬了個軍禮,說:“感謝首長!”

袁奇志白了他一眼說:“要謝去謝古勝利,與我合干,我是領不起的了。楊學長,你今天肯定去了張教授家,是不是?”

楊陸順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么,但也知道肯定是莫見評利用了同學關系找古勝利辦什么事,也沒在意,說:“是啊,張教授對我如同己出,三年給了我那么多關愛,到了春江我不先去看他老人家,何談為人呢?”

袁奇志幽幽地說:“其實你應該留在春江市的,回老家怕是會埋沒你這人才了,你在信里說工作不怎么順心,我就越發為你可惜。你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呀。”

莫見評忽然搖頭晃腦地詠道:“孟子曰: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餓其體膚,勞其筋骨......”

袁奇志有點生氣地說:“莫見評,你別在一邊陰陽怪氣的,你自己謀了好單位,也得替你好朋友出出主意吧?看你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楊陸順慌忙說:“我跟見評經常開玩笑的,他無非也是想我不要太在意眼前的困難而已。”

莫見評連忙見臺階就下,說:“我那有幸災樂禍,也是一種善意的開導,我目前在省報當記者,跟幾個文學雜談版塊的編輯們還熟,楊陸順,在學校你也不怎么參加文學社,不知道你筆桿子怎么樣,如果有什么好的通訊素材,你寫好了寄給我,看能不能幫你這個忙,反正你當老師有大把的時間,不妨搞搞文學創作嘛!”

三人正聊著,門鈴響了,莫見評一躍而起,說:“肯定是新郎回來了,我去開門!”開門后果然又聽到莫見評熱情得夸張的聲音:“我好象有預感,果然是我們瀟灑倜儻的古大科長回來了,新娘子在望眼欲穿呢!”

“你這臭小子,有你說得那么嚴重嗎?”這聲音應該就是古勝利的了。

楊陸順不覺心里有絲緊張,眼睛死死盯著甬道,出現在眼前的人身材高大,長得還算帥氣,一套淺黃色西裝高檔又合體,但根本就不是莫見評說形容得那么瀟灑英俊,反倒覺得古勝利眼光閃爍,笑容輕浮,不象個正人君子。才這么想就馬上印證了,那古勝利笑瞇瞇地走到袁奇志身邊坐下,一手就摟住了他的新娘,還欲作勢親她的臉,袁奇志明顯臉上帶著不快,側臉躲開了,說:“別鬧了,有客人在呢,我來給你介紹我的好朋友,楊陸順。”

楊陸順馬上站起來把手伸到古勝利面前,說:“古勝利,你好,祝你們新婚愉快,白頭偕老!”

古勝利沒起身直接與楊陸順握了握手,沖著他說:“楊陸順,我記下你的名字了,謝謝來參加我們的婚禮,你是奇志的好朋友,自然也就是我古勝利的好朋友,有什么幫得上你的,只管開口,這是我的名片!”從西裝口袋里摸出個名片夾,拿出張遞給他。

楊陸順沒想到這古勝利這么倨敖傲,連基本的禮節都不講,強忍著不快接過名片,看也沒看就塞進了口袋,瞥眼看見袁奇志似乎很欣賞他這舉動,讓他有點摸不著頭腦。

那古勝利見楊陸順居然根本不重視他的名片,還以為他不知道自己的能耐,就用漫不經心地口吻說:“楊陸順,以后你結婚要置辦什么彩電、冰箱、收錄機等電器,只管來找我就是了,看在奇志同學朋友的面子上,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楊陸順微笑著說:“古科長,我先謝謝你的好意,但我目前還沒資格用彩電、冰箱等電器,我住農村的,連日常照明用電供應都不正常,電視機買了也沒有實際用處啊。”

古勝利皺了皺眉,對袁奇志說:“這楊陸順跟你是同學,他怎么會去農村?”

袁奇志帶點敬佩地說:“他完全可以留在春江市的,可他一心想回家鄉,投身到了農村的教育工作戰線!”

古勝利打了個哈哈,說:“沒想到你還志向遠大,古某佩服!”嘴巴里說佩服,其實眼里閃著不屑和嘲諷,忽然又問:“楊陸順,接你的司機只怕態度不在好吧?”

楊陸順說:“還可以吧,不過我還以為他是領導干部呢。”

古勝利哈哈大笑道:“你莫看他只是個司機,可級別早就是正科級了,對于你來說,確實也是領導干部了。老余從部隊給我爸開車到現在,也有快二十年了,我都要讓他三分呢!”

楊陸順聽了好不是個滋味:原來說宰相家奴七品官,莫非現在八十年代了還搞過去封建社會的裙帶關系?聽這古勝利這么傲慢囂張的樣子,只怕他是個高干子弟,那豈不是紈绔小兒?這么輕浮庸俗的人袁奇志又怎么會傾心與他,又怎么會當他為終身依靠,難道也不免其俗,貪圖榮華富貴不成?心中那玉潔冰清的女神瞬間崩塌!讓他突然覺得這社會上美好的東西遠遠比丑陋的少,里面都攙雜了太多原本不屬于的東西,感情也好、工作也好,曾經讓他憧憬不已讓他向往不已的,都讓他受到了傷害,割得他鮮血淋漓、痛苦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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