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沉浮

第八章

楊陸順開始了全新的生活,白天除了幫父親做點菜地輕松的農活,把精力放在了熟悉教材上,他通過看教案和備課材料,很快地就自己摸索總結出了一點心得,他感覺自己天生就是當教師的料,而且非常有信心當好一個合格的老師。他也很守承諾,隔天就去馬校長家輔導小文小武的功課,他淵博的學識、青春洋溢的笑容,很快就成為兩個孩子崇拜的偶像,學習效果非常明顯,他的努力也得到了馬銀滿夫婦的認可,相處得甚好。

最讓楊陸順開心的是袁奇志很快就回了信,在信中袁奇志很明確地支持他從事教育工作,也同情他被父母包辦了婚姻,還告訴楊陸順自己被順利地分配到了春江市團委工作,但信里大部分篇幅還是在回憶他們的學校生活,用女孩子們那獨有的細致,溫馨地記憶著那三年里的開心歡樂的時刻,使楊陸順仿佛又置身活潑團結向上的校園。

楊陸順再次給袁奇志回信時,心態端正了很多,雖然時刻還在暗戀她,但楊陸順早已經決定讓這份刻骨銘心、甜蜜又微含苦澀的初戀永遠埋藏在心靈的最深處

,他開始描繪自己憧憬中的幸福生活,同時也深深祝福袁奇志工作順利、生活幸福。接二連三又有昔日的好友來信,都對向往已久的社會生活充滿了信心和希望,都豪言壯志要在自己新的起點上做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來,當然不少好友對楊陸順當教師是非常惋惜的,在他們眼里那聰明好學、成績優異的楊陸順應該在其他行業更能發揮他的能力,更好的為實現四個現代化做貢獻。

只是讓楊陸順心里有點擔憂的是,劉霞并沒有托人來解除親事,也沒再到楊家來過,但楊陸順并不放在心上,他認為劉家之所以沒動靜,無非跟自家想法一樣,都不想損失那一千元錢,那年頭,一千元不是個小數目。

閑暇之余,楊陸順也去幾個姐姐家做做客,也跟兒時玩伴、要好的同學見了見面,不過他們都已經結婚多年,有的女同學孩子都生育了兩個孩子,也許是常年在田頭風吹日曬,大都老像得厲害,一身出工下地的打扮,就是地道的農民了,特別是他高中的一個女同學,那時是班上的文娛委員,相貌出眾,唱歌跳舞是把好手,時隔三年,已經是滿面滄桑,容顏枯槁,再不復從前的風采,這都讓楊陸順唏噓感慨不已。

轉眼就到了八月二十六日,是聯校全體老師開大會的日子,這是聯校多年來的規矩,主要是收心,給放假兩月的老師提個醒,又該正式開學了,大會其實也沒什么主題內容,大家坐到一起學學文教局的文件,幾個校領導講講陳詞濫調,也就散了,時間不到一上午,因為老師們住得分散,中午又不管飯,所以一般十一點就散了,只留下各完小、村小的校領導們吃飯,下午到聯校繼續開會,安排具體工作,主要是收費標準啦,落實各校生源情況準備新學期的課本啦、調整各校的教師配備啦等等,最主要的是把上級撥下的兩月工資盡快落實到每個老師手里。

新平公社在上面有個初中部和中心完小,還分了八個學區,也就是下面村里有八個完小,沒完小的村都有村小,村小基本只有一、二、三年級,四、五年級就只有完小才開班,大致一個村小只有六到八名老師,基本是民辦老師,完小看生源情況開班,多的三、四個班一個年級,少的也就一個班一個年級,但班子配備齊全,校長、副校長、教導主任、總務主任、教研組長等等,公社中心完小是師資力量最齊全的,基本都是公辦老師,只有極個別資深的民辦老師,初中部也有一套完整的校領導班子,但小學、中學集體由聯校直接領導,聯校只是個行政性質的機構,領導成員是初中部和中心完小的校領導組成,這屆就是初中部校長馬銀滿任聯校校長,初中部副校長葉盛和中心完小校長孫中立出任聯校副校長,下面還有個政工室、財務室、總務室。

楊陸順按時到了大禮堂,按照劃分的區域坐在了初中部一起,主席臺上的領導們都已經就位了,只有少數人沒到,老師們乘著短暫的時間相互打招呼聊天,熱鬧非凡,楊陸順看了看,約莫有四百多人,心想教師隊伍還真是龐大,初中部除了在學校家屬房住的老師還算認識,絕大部分都是陌生面孔,不過很明顯大伙都聽說初中部新分配了個大學生老師,不少人對他指指點點,儼然成了中心話題。

這時聯校總務主任江大勇笑呵呵地從主席臺上下來,徑直走到楊陸順面前說:“楊老師,馬校長請你上主席臺就坐。”

楊陸順有點莫名其妙,說:“江主任,我又不是領導,就不上去了吧。”

江大勇不由分說,拉起楊陸順就走,說:“你是我們南平縣唯一的大學生老師,就沖你是大學生就應該上主席臺,這說明我們聯校重視知識分子嘛!你還要準備準備,要發言!”

馬銀滿等幾個領導都含笑對著楊陸順點頭,這讓楊陸順有種受寵若驚地感覺,他在下面老師們驚異地目光下,紅著臉上了臺,規規矩矩坐在了末位。

馬銀滿對著話筒喂喂了幾聲試試音量,說:“同志們,大家請安靜,開會了!”喊了數聲后,喧鬧聲才漸漸停了下來,偶而還是有人大聲地咳嗽,還有人起身時排椅發出的啪嗒聲。

馬銀滿微笑著說:“同志們,大家經過了暑假長時間的休息,應該恢復了疲勞,當然許多同志家里有責任田,雙搶辛苦了!開會之前,我先向同志們隆重介紹一位同志,我縣唯一的大學生老師,楊陸順同志!大家鼓掌歡迎!”幾位校領導帶頭使勁鼓掌,下面響起了并不很熱烈地掌聲。

楊陸順紅著臉站起來,向領導們鞠躬致意,又向臺下幾百老師鞠躬致意!

馬銀滿雙手往下虛壓了幾下,等下面安靜了,才說:“楊陸順同志,我想大家也并不陌生,當年他是我們新平公社第一個考出去的大學生,在長江大學中文系苦讀三年,年年被學校評為優秀學生,優秀學生干部,優秀團員,年年因為成績優異而獲得最高的助學金,人才啊!為了振興我們的教育事業,為國家培育更多有用的學生,楊陸順同志毅然放棄留在春江市,放棄國家機關的優越工作,投身到我們的教育工作中來,回到了生他養他的新平!成為了一名人民教師,不容易啊!而我們新平中學也有幸成為了全縣唯一擁有大學生教師的學校!我提議,為楊陸順同志無私的奉獻精神鼓掌!”又帶頭熱烈地鼓掌。

楊陸順沒想到會被領導如此重視,受到如此隆重地禮遇,他只覺得熱血沸騰,淚水迅速地涌出眼眶,他再次站起來,真心實意地向馬校長鞠躬,又向沖他鼓掌的老師們鞠躬。

馬銀滿看見楊陸順流下了激動的眼淚,很滿意自己制造的效果,說:“下面,請楊陸順同志講話!”

楊陸順站著,把話筒舉到嘴邊,激動地說:“聯校領導、各位老師,我楊陸順是個地道的農民子弟,是黨和國家地培養,我才能考上大學,學到更多是文化知識,我首先要衷心地感謝我們的黨和國家!我從小的理想就是當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現在我終于實現了我的理想,我會把我全部的精力投入到教育事業當中,為我們的黨和國家培育更多的有用人才,為我們的祖國早日實現四個現代化而奮斗!”

激昂的講話、真情地流露立即感染了全體人員,當時全國人民最想過的日子就是實現四個現代化的生活,雖然那時階級斗爭已經逐漸在人們心里淡漠,可口號依舊是振奮人心的,楊陸順道出了人們心中最迫切、最希翼的話語,立刻禮堂里響起了熱烈、真摯地掌聲!

楊陸順沉浸在巨大心靈的沖擊之中,他恨不得立即走上講臺,立即給學生們傳授科學文化知識,他覺得世界充滿了陽光、人間充滿了希望。

散會后,馬銀滿等聯校領導很熱情地留楊陸順吃午飯,學校的食堂已經準備好了四桌豐盛的宴席,就當時的生活水平來看,已經是普通農民家過年時最好的酒宴了,估計沒個二十多塊錢辦不齊全,這四桌豈不得近百元?楊陸順有點拘束地坐在席上,看著眼前八個熱氣騰騰的大海碗,里面全是大魚大肉,也不禁咽了口口水。

一個四十多的漢子沖馬銀滿說:“馬校長,怎么又是散酒?還是弄幾瓶南平大曲來喝吧?”

馬銀滿笑罵道:“老孫,你個酒鬼,有得喝就不錯了,叫花子還嫌飯餿!”

老孫不滿地對其他人說:“大家評評理,一年也難得聯校請回客,連好點的酒也不愿意上,大家說是不是?以后聯校的領導們去我們下面,咱也隨便招待了。”

其他桌的人都一起起哄,七嘴八舌地要喝南平大曲,馬銀滿被吵得沒脾氣,只得說:“我怕了你們這群大爺了,說好,一桌兩瓶,不夠就喝散酒!江主任,你叫人去合作社買吧,記住,分幾個地方買,別搞得影響不好!”江大勇笑得眼睛瞇成了縫,答應著去安排了。

楊陸順心里就納悶了,既然也怕影響不好,那還要去買呢?節約點不好嗎?

老孫又說話了:“咦?馬校長、葉校長,你們家那口怎么沒來?還有孫校長,怎么都沒來?你們吃香的喝辣的,怎么就忘了家里的那口子?這要不得啊!是歧視女性的嚴重表現!”

馬銀滿笑笑沒言語,葉盛說:“這不是請下面各校的領導們吃飯嗎,老娘們就算了,她們在家自個弄!”

“那不行,怎么能讓嫂子們一個人在家吃呢?還是叫來吧,我去叫去了,都在家吧?”楊陸順一看,是建華學校的李校長。那李校長也不等他們幾個答應,就徑直起身出了食堂去叫人去了。楊陸順暗暗好笑:這些人都蠻熱心的啊!再看馬銀滿,自顧跟孫中立不知道在說什么,似乎沒察覺去叫人了。

一會兒三家的老娘們都來了,楊菊仙還帶了一口小鋼精鍋,進來先是哈哈一笑,然后就說:“我們大人吃了,屋里還有兩孩子哩,我干脆夾點菜讓他們吃去。”

那老孫忙接過鍋,邊夾菜邊說:“我說菊妹子,是得多注意孩子,你那倆孩子正是在長個的時候,千萬不能打蔫,現在不是說什么營養很重要嗎?”

楊菊仙笑著拍了老孫一下說:“老孫,沒看出你對營養還有研究啊!那你怎么瘦得猴精一樣啊?干什么虛了體啊?”她話一出,引來大家放肆地笑。

楊陸順抽空叫了她一聲姐,楊菊仙便走到他那一桌坐下,很親熱地說:“大兄弟,你也在啊?今天你在臺上講話好有領導風度的,比你哥那熊樣強多了!”沒等楊陸順回答,又湊近點,象是耳語可聲音全屋里人都聽見:“大兄弟,你今天可迷翻了不少未婚女老師啊,我當時就在下面替你介紹對象,不下五個妹子點了頭,要不要我替你聯絡聯絡?”

楊陸順已經習慣了楊菊仙的作風,低調地說:“我哪有什么好的,姐你就別太操心了。我才參加工作,現在就談愛分心呢。”

楊菊仙又哈哈笑了起來,說:“小毛孩子還怕丑得很了,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該是時候嘍!”

本來楊陸順這次大出風頭就讓很多下面學校的人奇怪,現在見他與馬銀滿的愛人楊菊仙這么熟落,心里隱隱明白了點什么,有的人開始注意楊陸順,有的人則暗暗猜測,不過楊陸順是初中部的,與他們小學部沒什么聯系,也都沒放在心里。

那老孫只顧夾菜,一會兒把個鍋堆得滿滿的,遞到楊菊仙面前,獻媚地說:“應該是夠了,讓孩子們先吃著,不夠再來夾!”

楊陸順心里不免有點鄙夷:這老孫也四十好幾了,怎么這么愛討好人家呢?他卻不知道,這老孫雖然在下面村小的校長,可還是民辦教師,要轉公辦教師,聯校有很大的決定權,那老孫是不敢怠慢聯校領導們的。

南平大曲買回了,馬銀滿似乎很器重楊陸順,帶頭敬了他一杯,這下好了,大伙都來給他敬酒,不斷說些什么年輕有為呀、前途光明之類的話,還好楊陸順情緒興奮,大熱天喝了半斤多南平大曲也沒醉!一頓飯吃到下午兩點才完。

領導們繼續開會,楊陸順則在總務主任江大勇的安排下,到前面收拾了間宿舍,本是一間標準的教室,從正中間砌了道墻,可教室的房頂比較高,那墻沒砌到頂,只是分隔開來,就成了兩間宿舍,再把宿舍里砌道墻開張門,分成前后兩間,后面的小間可以用來做廚房。

楊陸順宿舍那邊是空的,還沒人住,他精心地把房間打掃得干干凈凈,里面陳設很簡單,一張床、一個書桌、一把靠背椅子,可他心里已經很滿意,這是他的小天地,比較從前在大學的宿舍,簡直就是人間天堂,只可惜后面的小房間空起有點浪費。

第二天,楊陸順請四姐夫用板車把他的生活用品一鼓腦從家里拖了來,他娘心痛他,還硬是把一個五屜柜清出來給了他,好在宿舍還大,要不讓真沒地方隔。楊陸順和他四姐夫正搬得歡,楊菊仙正巧從小學那邊過來,袖子一挽就要幫忙,笑著說:“大兄弟啊,收拾屋子就交給姐了,你們男人家干力氣活還行,搞撿拾就比不上我們婦女了。”

楊陸順忙不迭道謝,他四姐夫見有人幫忙拾掇,卸下車上的東西說是還有東西要運,就匆匆走了,楊菊仙聽了他們的對話,瞇眼笑了笑說:“大兄弟,那拖板車的叫你六子六子的,是你親戚啊?”

楊陸順說:“我第四個姐夫,拖板車搞點小運輸,哦,他家大兒子今年讀初二。”

楊菊仙眉花眼笑地說:“啊也,是你親姐夫啊,那就好了,以后姐有什么東西要拖要運的,就請你幫忙咯!”

楊陸順擦了把汗,說:“那不成問題,一點小忙隨喊隨到!”

收拾屋子有女人確實要快得多,不久蚊帳掛好、床也鋪好,楊菊仙還耐心地把楊陸順塞在包里的衣服一件件疊好放進五屜柜里,又找了塊抹布把里里外外抹得干干凈凈,臨走時還叫楊陸順到家里吃中午飯,搞得楊陸順是感激莫名,心想這女人雖然粗俗了點,可待人還是蠻熱情。

屋子收拾妥當了,楊陸順上了趟街,去合作社的文具柜臺買了些白紙、糨糊,把屋子幾面墻都糊了個嚴實,這下房間里亮堂了很多,也顯得整潔了很多,可白慘慘地略顯單調,看還剩了幾張紙,便從抽屜里拿出一支狼毫毛筆和硯臺,又寶貝一樣取出一方香墨,這都是張老教授送給他的,在硯臺里鞠了捧清水,他愜意地把香墨細細地研磨著,寫點什么好呢?他環顧著四周,靈機一動,欣慰地說:“肯定是唐代大詩人劉禹錫的傳世名作《陋室銘》了,多么貼景貼意啊!”不禁搖頭晃腦地吟哦:“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以調素琴,閱金經。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南陽諸葛廬,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噫吁呼,何陋之有?!”

楊陸順吟罷心潮如涌,久久不能平息,這《陋室銘》通篇僅81字,情與景會,事與心諧。細讀此銘,不覺此室之陋,但覺此室之雅:環境之雅“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人文之雅,接納文人墨客,“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心境之雅,“可以調素琴,閱金經。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抒發了曠達致遠,不同流俗的可貴氣質。更令他心儀地則是劉夢得那不慕榮華、安貧樂道的情懷,相比之下,兩人似乎亦有曲意相通之境,楊陸順自感放棄了留在省城的優越環境,自愿回到條件艱苦物質匱乏的鄉間,居住著比劉賓客更為簡陋的居室,一種文人自清的傲氣油然而生!

楊陸順飽蘸濃墨,一氣呵成,雖然他的書法略顯稚嫩,可磅礴的氣勢卻躍然而出,師從張教授兩載,還是很有心得。他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佳作,不禁又吟哦了一次,只覺得心胸豁然開朗,把那作品看了又看,愛不釋手。

“好筆好墨好字啊!”楊陸順被一陣贊揚聲驚醒,抬頭一看是馬銀滿,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站在旁邊的,就謙虛地說:“馬校長,我一手爛字,讓你見笑了,還請你指教!”

楊陸順說他一筆爛字也不是謙虛之語,確實是筆法稚嫩,實不能登大雅之堂,僅僅只是基礎牢固而已。

馬銀滿也只是懂點皮毛,當年文革時期,天天要寫大字報,他的一手毛筆字就是寫大字報操練出來的,當下也不謙讓,說:“楊老師,你這手王體行書應當是臨摹王右軍之《蘭亭序》吧?”

楊陸順點點頭說:“馬校長真行家,一眼就看出我的臨《蘭亭序》帖的。”

馬銀滿矜持地一笑,如數家珍地說:“王羲之的行書有如行云流水,其中又以蘭亭敘為最極品。我記得是晉穆帝右軍宦游山陰,與孫統承、謝安等四十一人在會稽山陰的蘭亭聚會,修袚褉之禮。飲酒賦詩,由他以特選的鼠須筆和蠶繭紙,乘興而書寫了一篇序,記序盛會,共三百二十四字,其中二十個‘之’字名有不同的體態及美感。此帖下筆有如神助,有‘遒媚勁健,絕代所無之譽’。”

楊陸順笑著說:“馬校長博學多聞啊。”

馬銀滿看了他一眼,緩緩說道:“我看你的字,與右軍已有幾分相似,可大多只是貌似而無神髓,王羲之的行書講究的是行云流水,而無論橫、豎、點、撇、鉤、折、捺,真可說極盡用筆使鋒之妙,王羲之智慧之富足,不僅表現在異字異構,而且更突出地表現在重字的別構上。序中有二十多個‘之’字,無一雷同,各具獨特的風韻。但看你的字,刻意模仿,筆力不到,沒有領悟到遒媚勁健之精髓啊!”

馬銀滿這番話可不是胡謅妄言,而是從縣文教局一書法名人那里聽來的,現在的人練毛筆字都是臨摹為主,沒得名師指點,肯定是會犯這樣那樣的錯誤,而這番評點恰恰是針對臨摹王羲之行書的人最容易存在的問題,如果都能象王羲之的字那樣行云流水、遒媚勁健,豈不人人都成了大師?

楊陸順聽了暗暗好笑,當初張教授就是這樣批評他的字,沒想到這里也有人同出一轍,那張教授可不是光說不練,也不知道這馬校長是不是嘴兒尖,就把自己的字撤到一邊,恭敬地說:“還請馬校長指教。”這意思明顯,你也得露一手。

馬銀滿哈哈一笑說:“楊老師,我的字從來沒有臨過帖,全憑當年文革期間寫大字報操練出來的,是土八路,比不得你這正規軍,實在是不敢拿出來獻丑。好了,我是來叫你去吃飯的,你姐只怕等急了。快去吧!”

果然,家屬房那邊傳來楊菊仙尖哨地聲音:“馬銀滿,菜都快涼了,還在磨蹭什么呢!”

楊陸順笑笑說:“看來我的沒眼福了。”心里不免有點輕視。

到了馬家,只有他們三人吃飯,楊菊仙不等問就說:“小文小武都去縣一中報名了,今天是最后一天開伙,明天我跟你大哥也到食堂吃飯了,省得麻煩。還有,叫你爹不要再往家里送菜了。”

(本文純屬虛構,請勿對號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