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祚高門

1239 隴上風云

晉軍王師大舉西征的時候,涼州張氏同樣也不甘寂寞。

涼州接壤于秦州,彼此之間聯系最緊密的一段區域便是黃河上游金城、隴西等郡縣,中朝時期金城郡隸屬涼州,隴西則歸屬秦州,彼此之間基本便是以黃河為界。

此段黃河以西便是所謂的河西,金城郡中有著黃河上游重要的支流湟水。黃河以東則有另一條支流洮水穿過隴西,加上渭水所流經的南安、天水、略陽等郡,黃河以東、隴山以西為界,便是所謂的隴上。

隴上諸郡再向下過武都便可入漢中、巴西等蜀上境域,兩漢之交,隗囂據隴上,公孫述據蜀中,朋比勾結以對抗光武劉秀,隗囂先為所滅,這便是得隴望蜀的來歷。三國亂世,隴上區域也因此成為魏、蜀爭霸的戰場。諸葛亮六出祁山,據蜀望隴,相當一部分戰役便發生在隴上,包括蜀漢最終的滅亡,都與隴上所具有的戰略位置息息相關。

正因為隴上所具有的這種戰略優勢,也成為涼州與諸夏大勢相聯系的最重要通道。若是隴道斷絕,涼州便徹底成了西陲飛地。

永嘉之后,愍帝建制關中,張氏前兩代張軌、張寔父子一方面經營涼土,一方面恪守臣節,兼之當時尚有南陽王司馬模父子活動于隴上,而張氏父子也困于涼州豪強的反撲,在這一階段,基本沒有實際涉入隴上。

長安政權覆滅后,標志著中朝的滅亡,南陽王勢力也很快消亡于隴上。雖有瑯琊王司馬睿稱制江表,但基本上與涼州的張氏沒有了實際的聯系。張氏也開始代表自身訴求用兵于隴上,趁勢攻取隴西、南安等隴上郡縣,將勢力范圍擴張至黃河以南。

但是很快劉曜入關,又對隴上發動起了沖擊,張氏河南之地盡失,以黃河為界稱臣于漢趙。之后到來的羯趙同樣是陜西惡客,隴上群胡望風而降,使得張氏在隴上一直難于經營。但之后不久便爆發了石虎南征的淮水大戰,羯國為之崩潰分裂,更加無力再節制其關中力量。

久屈之下得于伸張,張氏前三代的首領基本上已經將涼地豪強關系梳理清楚,繼任的張駿在內部穩定的情況下,開始著力經營隴上,此前所丟掉的隴西與南安逐步收回,并且在黃河以南經營起枹罕重鎮,對內則牢牢保護河湟膏腴之地,對外則作為攻略隴上的橋頭堡。

但涼州終究地處邊陲,張氏雖然經營數代之久、免于大規模的戰亂加害,可是在整合西逃勢力并涼州本土豪強的過程中也難免內耗。

兼之隴上同樣豪強不乏,既有本土的氐、羌、河西鮮卑等諸多胡部,又有屠各殘余、東胡吐谷渾等遷徙至此的強部,張氏在隴上的開拓也很艱難,在王師西征之前,僅僅只是將勢力恢復到了洮水上的狄道附近。

當時阻擋在涼州軍隊面前的勢力主要有南安羌建號秦王的雷氏,活躍于天水郡境中的匈奴呼延氏,還有位于隴南的仇池楊氏以及一部分白馬羌,另外還有隴西、天水等各自據境自保的晉人豪強。

這些勢力彼此之間攻伐不斷,張氏在其中也很難占據優勢,不敢過于冒進。而從去年行臺王師大舉西征,輕松攻破弘農、上洛等關中門戶,將羯胡于關中的勢力掃蕩一空,不獨令三輔大受震蕩,消息傳來后,隴上各方也都為之震動不已。

首先是略陽、天水等各境域之間活躍的勢力,或是意圖東迎王師、或是打算在晉軍王師徹底平定關中之前而稍作漁利,加速了向隴東的遷徙。

而對張氏而言,最大的轉機就在于原本對其保持疏遠并警惕的隴西等地晉人豪強態度轉變為合作,特別是盤踞天水的屠各部發生嚴重內訌,僭制稱王的呼延須遭到部將弒殺,而其余部轉投張氏。

張氏也得以聯結這一部分東面助力合力剿殺南安羌族雷氏,不獨一復舊年盛況,甚至勢力覆蓋半個天水,兵鋒直指秦州核心所在的天水冀縣并上邽。

隴上地勢又不同于關中那種得天獨厚的平坦,本身便地基甚高,境域之中又溝壑縱橫、山嶺眾多、周回百轉,于是便形成一種川坪交錯的地貌。所謂的川便是河流淤積所造成的狹長谷地,而坪則就是大塊陂塬被河流、地震所切割成地勢頗高的小地塊。

這樣的地勢特征,又造成了隴上不乏山川相依的地勢要地,也造成了群豪各自割據互斗的紛亂形勢。這其中既有許多天然形成的絕佳道途,也有人為開鑿的通道,因此也造成了隴上在郡縣之外另外的一個行政單位“道”。

漢書言縣有蠻夷曰道,這其實也是現實逼迫制度。隴上多胡戎,而這些雜胡所聚往往都是道途難通的邊緣地帶,無論是要施加羈縻還是發兵剿滅,首先便需要有一條穩定的道途,因俗成約繼而成制,便漸漸演變成蠻夷所居往往稱道。

但是隨著胡戎漸漸被規劃,道也漸漸改制為縣,但隴上還是留下狄道、羌道等古稱。

目下隴上局勢,涼州軍可謂一家獨大,早在東入河南時,張駿便搜羅轄下可用精銳之卒,組成五部護軍萬余眾,就屯隴上河南之地,專職對隴上的攻略。

隨著南安羌雷氏被擊敗,涼州軍又多收隴上晉、胡之眾,聚成兵勢達于三萬之眾,更有一種所向披靡的氣勢壯成。收復南安之后,大軍又沿渭水浩浩蕩蕩東進,很快便抵達了距離天水冀縣咫尺之遙的上游甘谷川。

隴上氣候早寒,隨著時入九月,已是秋高時節。甘谷川乃是渭水上游支流沖刷出的一片河谷,本是一片水草豐茂之地,橫闊極處達于十數里,如今草木早已經凋零,作為目下涼州軍駐扎的大本營所在。

涼州軍軍勢雄健,這一點單從渭水河畔十數里連營便可知,營中除了行伍軍士之外,尚有眾多沿途招撫的晉、胡士庶之眾,人勢將近十萬之數。

若單以軍勢人眾以論,涼州部伍確是盛極,但若行近窺望,其實不盡然。

首先便是營帳雜亂,乏甚章法,最靠中間的位置尚還有些許條理,但越向邊緣則越發混亂,及至外圍,更是完全無從辨別軍民,眾多人雜居于郊野,當中雜以牛羊牲畜,較之尋常游食難民都無甚區別。

而且這些駐營所在也粗略的分成幾個部分,有的交融在一起,有的彼此之間則有著長達十數里的距離,甚至當中還有溝壑阻攔,發揮不出彼此呼應的意義。

另外一點便是明顯的物用匱乏,九月已經入于深秋,郊野多有霜色,但有的軍士多衣衫不整,就連營帳都不齊整充足。至于周邊那些追從的民眾,更是一個個面有菜色,抱草號寒。

這樣一幅軍容姿態,反倒不像是什么強師勁旅,更像一路進退失據、茫然無措的難民隊伍。

但這樣的軍容也非全部,在營地的核心區域便有著一片頗為整齊可觀的營盤。各種營舍齊備,軍士們戎裝雖然不甚整齊,但總算能得御寒。而且在營盤周圍還圈禁著大量的牛羊牲畜,灶煙濃厚,甚至就連戰馬都膘肥毛順。

營伍之中如此差別明顯,也難免引得周遭軍民多有怨色。但是多有體魄健壯的軍卒頻頻縱馬持械巡營,才得以震懾周遭追從者。

這一片營盤之中有一座碩大的營帳,高達兩丈有余,占地更是龐大,營舍周遭鋪設著厚厚的毛氈,另有眾多牦尾旌旗,賢德威儀十足。這便是中軍大帳所在,涼州軍的主帥張瓘所在。

張瓘年在三十五六,乃是州主張駿同宗族親,其人濃眉美髯,望去便有一種久在戎旅、殺伐果斷的氣息。

只是這會兒張瓘心情談不上有多開朗,手持鋒利寶刀割食著案上炙肉,口中兀自忿忿言道:“我家立事至今,勢力未有如此盛大,士馬未有如此雄壯,大事正有可圖,可恨家奴累事!若非重命在身,我必回返姑臧,痛殺群邪!”

此刻帳內并有諸將在席,聽到張瓘如此憤怒言辭,一個個也都垂首不語,擔心觸怒將主。

張瓘自有其憤怒的理由,他數年之前便被派入河南之地經略,先是作為涼州重將韓璞之副,待到韓璞年高病退之后,便作為繼任者接掌河南之地五部護軍之眾。而也正是張瓘接掌軍隊之后,涼州在隴上的開拓便達到一個高速發展期。

至于如今,上邽已經在望,前路并無強敵,只要再攻占略陽諸縣,隴上便盡為掌握,距離關中也是咫尺可望!

可是現在大軍卻被困在此境,甚至連近在咫尺的冀縣都不能入,只因后路糧草、物用不繼,讓張瓘不敢再冒進。

州內傳來的消息,言是連年用兵,涼州本無厚重儲蓄,到現在已經漸漸的無以為繼。但涼主張駿傳來消息,言是張瓘若能沿途籌措給養,不妨再稍進幾分。

糧草不繼看似只是一樁尋常事務,但張瓘也非不通世務之人,稍作思忖便明白這又牽扯到涼州內部最根本的一個矛盾,那就是本地豪強不愿再支持張瓘繼續東進。

張氏本籍安定,能夠經營涼州數代之久,主要還是在于與本地大族的配合。多年來有爭執也有妥協,多年來也能保持融洽,尤其張駿立足祖、父、叔三代的經營,至今本地大族已經少有抗衡。

今次經營隴上,對張氏而言意義可謂重大,若能盡數消化目下戰果,實力增長何止倍余。隴上地利可觀,兼有眾多人眾可用,無論對關中還是對蜀中都呈高架俯瞰之勢。若能借由今次關中局勢變化帶來的契機而盡據隴上,張氏絕對可成獨大西陲!

可是這當中又有一個利益分配的問題,本來涼州那些大族也是樂見邊患消除,勢力增益,可是隨著東路征伐成果越大,張駿也漸漸有了徹底擺脫這些大族掣肘的意圖,逐步將涼州大族如宋氏、索氏等族人抽出,轉而拉攏隴上本地豪強。

那些大族也意識到了地位受到挑釁,于是便也開始發力掣肘,漸漸不再支持東征,尤其錢糧的掐斷,更是將張瓘的遠征軍直接擱置在了隴上。

張瓘恨言要痛殺**,其實也只是隨口泄憤罷了,他也明白若是沒有了這些涼州豪強的支持,看似高昂闊進的形勢只怕即刻就要糜爛。別的不說,單單州府之內各級屬官,宋氏、索氏、陰氏等涼州豪強便占據大半。

如果在此刻撕破臉,激起那些涼土豪強的搏命反撲,張瓘大軍甚至未必能夠完好的返回涼州本土。

面對如此大好局面,張駿也只能委曲求全,不敢將這些涼地豪強徹底閃在一邊,又將此前閑置的涼地人士加以拔用,分遣東進。

作為東征主將,眼見隴上全境都將要收復,張瓘自然不樂于旁人再來分權、瓜分戰果。但他也知州主確是無奈,出于大局考慮不得不如此。

雖然無從反對,但并不意味著張瓘就全無應對之法,停駐于甘谷川這一段時間里,他一方面將族弟張邕分批將隨軍之眾遷回河西,減輕大軍負重的同時也將這些人眾轉化為切實可控的戰獲。另一方面便是加緊勒取沿途縣鄉豪強捐輸資用,為此不惜濫賞功位。

總之,他要抓緊一切時間,趕在那些摘桃子的人到來之前結束隴上戰事,全此功業。

餐食飲用過半,張瓘才放下手邊刀具,抬頭詢問道:“羌狗遣質可曾到來?”

他口中所言羌狗便是姚弋仲,其人此前引眾東進,結果在隴道被晉軍擊敗而歸,眼下正引敗部駐于略陽境中臨渭,此前曾經遣使至此表示愿意歸順涼州。姚弋仲其人在隴上群胡中還是有著不小威望的,若能收納其人歸降,稍后攻取略陽自然更加順暢。

而且張瓘也迫切要從姚弋仲口中得知其人落敗過程,晉軍兵勢居然已經達于隴道,這也讓他心中充滿緊迫感。目下他們涼州雖然已經自成體系,但外里也是虛奉晉祚法統,一旦晉軍冒進于隴上,他也不好直接發兵進攻。

“還未。”

聽到部將的回答,張瓘臉色頓時一沉,獰聲道:“在遣人去催,朔日之前,他若還不入質我軍,那也就不必再言歸附,我必與晉軍夾攻,合殺老羌渭水河畔!”

吩咐完此事后,張瓘神態更顯焦躁,隨手一點帳內幾名將領言道:“此前所令召境域鄉士輸我軍用,貨入多少?”

將領們聽到這話,臉色俱都變得難看起來,一個個將頭垂得更低,不敢抬頭去望張瓘越來越嚴厲的眼神。

“好,好得很!”

眼見眾將都無反應,張瓘怒極反笑,驀地自席中立起,踱步行至將領們席前,長嘆一聲說道:“你們道是我勒取軍資只為自身功業謀計?笑話,我與州主血脈至親,即便無功業建樹,何愁富貴不能常享。所以憂慮隴上功業不達,只為爾曹嘆息前途無光。你等總是追從我一場,累戰至今,難道就能忍功事為旁人拔取?”

他講到這里便停下來,定定望住其中一名年輕將領。

那年輕將領名為尹保,出身天水豪強尹氏,其父尹孟正是張瓘麾下五部護軍之一,而他追從張瓘帳下,除受命建功之外,也不乏入質的意味。

此時被張瓘厲目凝視,尹保也顯得有幾分局促,他囁嚅片刻才顫聲道:“我、我父使人傳告……”

“軍中誰為你父?誰又教你帳內可居席應答?”

張瓘聞言后臉色陡然一沉,怒聲道:“拉出去,笞刑懲戒!若復犯禁,軍法無情!”

其人話音未落,帳下便沖出數名虎狼壯卒,直接將這個尹保提出帳外,不旋踵軍帳外便響起了年輕人凄厲的慘叫并告饒聲。

“隴上大勢將定,你們也不必再恐另有變數滋生。王師勇進關中,三輔賊眾悉數平滅,但隴東尚多有賊寇出沒。我軍雖壯盛于西邊,但士馬雄壯,也都渴望能為王道助力。隴上賊跡平滅之后,我還要復請州主,翻越隴山入于行臺軍眾盟事討伐陜西之賊。”

面對諸將的怯聲,張瓘強忍怒火說道。他如今軍勢雖盛,但除了一部分涼州嫡系之外,也有著相當數量的隴上豪強。尤其此前為了獨霸功事,麾下五部護軍便有三部是隴西、天水、南安的豪強集成。

雖然隴上近年兵禍頻生,但是這些豪強能夠立足亂世、保守一方,又怎么可能連一點儲蓄都拿不出。眼下不愿捐輸,無非是心念著王師不久后或將兵入隴上。

雖然王命久絕隴上,但近年來也是多聞天中行臺壯闊事跡,兼之王統在東,對于他們還是有著不小的號召力。相較而言,眼下投靠涼州張氏更多的還是有著幾分權宜之計、暫時委身的考量。

張瓘眼下就明明白白告訴他們,涼州不止要獨霸隴上,而且還要探入關中。涼州大馬,橫行天下,這是早年馳援救難于中朝打下的威名。一旦涼州軍入于關中,那所謂的行臺王師即便勇勝,也需要考慮一下是否要在此刻與涼州全面開戰,勝算又有多少!

換言之,這些隴上豪強就算有什么良臣擇木的念頭,到時候未必會有那個機會。隴上也不乏過境強龍,但風浪過后,又有多少能夠霸立此境。為了等待一個渺茫的機會而選擇觀望,從而得罪真正的坐地虎值不值得?

“十月朔日之前,大軍必定有動。若無東進軍資,那就要據此深剿隴上賊寇,各自歸軍備戰罷!”

張瓘講到這里,語調更加不善,他已經沒有了耐心,算是下一個正式的通牒。如果這些隴上豪強不支持他繼續東征作戰,那他就要反過頭來誅殺隴上這些觀望的豪強!

且不說眾將各自心懷惴惴的退出,在張瓘又使人逼令之后,臨渭的姚弋仲終于派來了質子,乃是其膝下第五子姚襄,隨同而來的還有請求張瓘出兵接應他退入上邽,還有就是希望張瓘能夠資助一部分物貨軍用。

“羌狗究竟年老昏聵,還是在隴東被殺滅了心智,又或壯子俱死隴東?以此區區婢生賤奴,竟敢奢求軍資大城?”

張瓘心情本就不佳,因為后路傳來消息言是中堅將軍宋輯已經率部抵達金城,不日便要過河行入狄道,而宋輯便是敦煌宋氏的代表人物,也是涼州土豪的中堅力量。

再見姚弋仲忸怩拖延多日,居然只送來一個區區十多歲的少年為質,可見只是敷衍自己,心中更加怒不可遏,索性命人將這個姚氏幼子吊在營外,親自痛加鞭笞,將少年姚襄鞭打得血肉模糊,而后才讓人傳告姚弋仲速速再遣壯子為質,否則一切休提。

與此同時,姚弋仲如此急迫要退入上邽的意圖也讓張瓘心存狐疑,迅速派遣游騎向東飛探,而后便得知一個驚人的消息:晉軍已經行出隴道,并且已經攻克隴上門戶的隴城!按照這樣一個速度,或許旬日之后便要直入略陽川沖入隴上!

得知這一消息,張瓘已是大驚失色,隴城所在便是關隴鎖鑰,舊年陳安占據此境所以縱橫關隴之間,也是張瓘力求占據、全于隴上事功、借以窺望關中的重點。關隴無論哪一方得據此地,便能占據主動,左右再無如此重要地險!

一旦晉軍自略陽川沖出,一如張瓘此前攻略之順暢,待到轉入渭水之后,天水、隴西俱都在望,一旦應對出錯,此前數年苦功或將毀于一旦!

“奸賊誤我!”

待到反應過來之后,張瓘已是頓足怒罵連連,只是他口中奸賊究竟何人,此刻也說不清楚。眼下的他,只能一邊思計補救,一邊派人飛報后路,請示該要如何應對長驅直入的晉軍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