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祚高門

0707 奴賊大虐

此時距離壽春得知羯奴將要大舉南侵,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如果再加上消息傳播的時間,那么距離羯奴發布檄文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

此時北地傳來的消息是,羯奴石虎仍然在洛陽集結大軍,據說已經集眾二十余萬,同時各地郡國仍在加緊征集凍、民財。

當然這并不足以說明羯奴效率低下,事實上依照古代這種條件,類似規模的兵員征發,籌備數月乃至年余之久都是正常。哪怕在后世,這種程度的調集也不是短期之內能夠完成。

如果不考慮在檄文公告之前的籌備,羯奴能夠在一個多月的時間里調集二十余萬軍力,已經是非常高的效率。

當然,一方面這也與胡虜政權的特色有關,往往熱衷于將大量民眾征集起來安置在統治區域的腹心地帶,直接施以人身控制,一旦有大戰發生,這些民眾自然便會凍俱被招募入伍,成為穩定的兵員。

而另一方面,能夠再這么短時間內調集起二十萬大軍,再加上大軍所需要的資糧械用。憑羯奴對地方州郡的掌控情況,可以想見這根本不可能是正常的征發調集,而是用建立在劫掠清掃地方上!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更遠的河南○州等地是個什么情況,沈哲子眼下并不清楚。但是單就淮水北岸近側郡國情況來看,羯奴今次大舉南來,對地方上的搜刮之烈已經達到了一個極點!

最近這一段時間以來,隨著淮南軍在淮水北岸展開活動,南下過淮涌入壽春的流民人家便已經達到了兩千余家、萬余囤!

這些人鄉籍多在左近汝南≯、沛之間,距離羯奴征發中心地帶還比較遠。但即便是如此,擄掠之甚,都已經達到了極點。

按照征令,地方郡國民戶要三痘役,不拘男女,凡盛年者俱在征發之列。五戶一車,同時要各備谷米,以車載入官倉。

如此嚴苛的征發,哪怕是如今尚算富足安定的江東吳鄉,都能將小民之家逼迫的家破人亡,更不要說在久亂不治的淮水北岸!

所以,左近州郡民戶大多離家潛逃,根本難以在如此暴政之下維持生計。而淮北那蝎兵們,在于淮南軍作戰時表現雖然不佳,但是在欺凌手無寸鐵的小民時,卻是積極得很。

所以,哪怕沒有淮南軍的出擊,這些地方鄉野之間也早已經大亂失序,民多遁逃于野。至于能夠過淮而來的,僅僅只是微乎其微的一小部分而已。

歸鎮之后,沈哲子便召來一部分淮北鄉宗人家,詢問一些情況。在聽到這些人描述如今淮北各郡亂象之后,心情可謂惡劣到了極點。

他不是沒有想過加大舟船投入,以接獄多流民南來,但又不得不面對一個無奈現實。淮南軍雖有舟船之盛,但也并不意味著能夠肆無忌憚的沿江浪行。如果太酗了北境奴兵,很有可能吃上一個大虧。

更何況眼下淮南舟船使用也是吃緊,相當一部分戰船要維持水軍的規模。另有一部分也要保持資貨運輸,后勤補給,根本抽調不出來太多的船只投往淮水北面。

而且,早前沈哲子與杜赫商討事務時,已經感覺到如今淮南內政運行已經達到一個臨界點。更多流民南來,會更大程度的加重內事負擔。

這些流民,當中也是有著鄉宗組織的,一旦得不到妥帖的安置,很有可能會發生騷亂,繼而與淮南本地人家發生爭執,會令得剛剛恢復秩序的淮南再次變得混亂起來。

但如果對此置之不理,近在咫尺的同胞們受于胡騎踐踏都不理會,那么北伐的意義又在哪里?況且,這些人一旦大量被奴騎擄掠,無論是否出于自愿,都將要為奴所用,反而殺向王師,給淮南軍帶來更大的壓力。

一人計短,于是沈哲子便將如今尚在鎮內的諸將召集起來,共同商討該要怎么解決這個問題。

如今淮南的軍力安排,仍是以原梁郡人馬前線布防,如郭誦、毛寶、路永、徐茂等能夠獨當一面的宿將皆都領兵在外,分守各處。

至于本地鄉人新建成的數軍,則作為第二梯隊,分守于淮南各地。眼下大敵當前,類似凌卓、李倉、馮舉這三名獨立性極強的塢壁軍主,也都各遣家人子弟分領一部分部曲,在鎮聽命助戰。

當沈哲子提出這個問題之后,就任從事同時兼以領軍的喬球便說道:“使君入鎮,普立倉儲于津,大饗久疾鄉人,此境幾十年未有之溫飽。仁義大治,鄉人們無不感恩戴德。如今淮上動蕩,民不聊生,我等鄉人自然也不愿獨善專享,愿將厚澤分潤其余。但是眼下兵事如火,若是大開江防,極有可能引亂于內啊!”

“江防絕不可開,當此時,唯以軍務當先,余者都要靠后!”

沈哲子當然知道輕重緩急,絕不會善心濫發以至于招惹到更大的禍端,今次集眾議事,也是希望能夠討論出一個能夠在維持眼下軍防事務的同時,舊能多解救淮北民眾的方法。

“強奴頃刻既至,若是壽春不守,受害者只會更多。但耳聞目睹,淮北民眾水火煎熬,也實在痛徹心扉。我是新入出鎮,對此境形勢了解終究有淺。諸位不乏久居此鄉,不知在壽春之外,可否另擇旁地將那些可憐之眾稍作安置?”

沈哲子這問題,主要還是問的當地鄉人,類似韓晃、胡潤等人,對地方的了解還不如自己,問也白問。

聽到這問題后,眾人也都各自沉默,開始思忖起來。奴賊在淮北強征之烈,令人發指,也讓他們不縫幸,幸在王師收復壽春,他們才能遠于禍外。否則,眼下壽春的形勢未必就能好過淮北各郡。

他們雖然也未必就是舊籍淮南,但因為先來后到的問題,對于后繼來者其實是不乏警惕。可是駙馬既然已經保證不會擅動壽春當下的局面,自然也就愿意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幫助一下這些同胞。

少頃之后,席中一人便開口發聲:“壽春之外,倒也不是沒有瘍。我是一點淺見,使君既然有問,便稍作一論。至于取舍如何,是否可行,還要請使君并諸位共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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