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福

499 吉日

原先在韓稷跟他提及趙雋掐死的公主很可能只是個假象的時候,她是疑心過宮里有人是他的幫手的。百度搜索给力文学网可是這個人既然能夠幫他辦成這么要命的一件事,必然與他的交情不會太淺。可是交情深的那些人又已全部被皇帝誅殺殆盡,這個人便變得很難琢磨。

如今照沈觀裕的話往下想想,又確實不能不鄭重。

首先這個人幫趙雋的目的究竟是善是惡,如果是善倒罷了,可關鍵是萬一是惡呢?給陳王平反的事與復立趙雋的事必須聯合進行,而若那個時候趙雋孩子的下落被此人拿來利用,又或者是落入敵人之手,到時趙雋被威脅,那他們可就徹底被動了!

她垂頭琢磨片刻,抬起頭來,咕囔道:“我本來好好的待嫁的心情,怎么被您一句話弄得壓力重重了,您該不會是故意給我添堵吧?”

沈觀裕冷哼,捧了茶在手。

說笑歸說笑,沈雁卻不能不正視,看來她過門之后馬上就得奔著這個任務去了。暗自沉吟了會兒,她又●,.抬頭伸出手來:“那我的陪嫁禮呢?”

沈觀裕將那輿圖推過去,“這不是么?”

沈雁氣結。

沈家這邊今夜注定是通宵不眠。當然韓家想必也差不多。

不過鄭王府后殿的燈直到夜深也還亮著。

鄭王站在閣樓上,眺望著宮城方向,秋風揚起他的衣袂,使他的背影看起來孤清而寂寮。

與韓沈兩家截然不同的是。鄭王府近來的蕭索已與這秋景無異。雖然皇帝派來監守王府的羽林軍已然退去,但近來也并沒有什么好消息傳來,因為與皇后徹底離心,曾經聚集在身邊的那幫臣子也已經開始散的散,走的走,比如劉括等劉家后戚,便就從他身邊撤離了個干干凈凈。

誠然他也曾培養過一些自己的人脈,但終究已成頹勢。

這局面在反制皇后之初他也是曾經料到的,但當時他若不反皇后,那他多半連性命都已保不住。藥童是他安排下的人不錯。但皇后使人在羅清輝的銀針上用毒已是事實。倘若他不讓藥童往藥里下毒。羅清輝給他扎下那幾針劇毒之針,他也必死無疑。

但那樣的話他什么都不做,只等著羅清輝出手再反制,是絕對取不到如今這樣的效果的。

他一點也不后悔沖皇后下手。這是遲早的事而已。但如今這景象。也非他能安然承受。

他終歸還是要拿到這個天下。楚王死了,皇后倒了,他已經離那個位置很近很近。

他轉過頭來。余光望著于英,“又將要到年底了,皇上還是沒曾提起立儲的事么?”

于英上前:“皇上私下里與內閣及禮部都提過幾次,但內閣諸閣老等人則以今年諸事不順為由推至明年,而禮部房閣老與左侍郎寧大人則罕見地直言拒絕。”

“房文正拒絕?”他咀嚼著這句話,緩緩將身子從夜風里轉過來,“為什么?”

于英將頭又低下去一些,說道:“禮部說,皇后終歸于王爺有撫育之恩,且王德全下的毒手也并沒有證據證明一定就是皇后所為,如果在皇后被懲的同時又立王爺為儲,恐造成不好的影響,所以……”

“所以她想殺我,反過來我還要被她所牽累?”他尾音高揚,說道:“他們是不是故意推延,好爭取時間讓那兩個皇子被挑出來繼位?”

于英無言以對,垂下頭去。

鄭王緩緩吸了一口氣,呼出的氣流在微光下成了絲絲白霧。

現如今是滿朝文武皆與皇帝作對了么?難道他的前途就真的要被耽誤在他們手上了么?

他從來沒有認過輸,眼下只差一步他便就將成功,又豈能半途而廢?

“明兒韓家娶親,皇上會去赴宴么?”

于英垂首:“先帝與韓家老太爺曾經義結金蘭,礙著這層面子,恐怕皇上得去去不可。”

他微微地揚起唇來:“是么?那么你也去備份厚禮,明兒送到韓家去。”

于英在夜色里退下,閣樓上只影孑身,襯得清風更涼,秋月更寒。

沈雁才聽得雞鳴聲起就被華夫人曾氏和陳氏從被窩里扒出來了。

“都什么時候還睡?還得去祠堂祭祖,祭了祖還得奉茶用早飯,用了早飯客人就陸續來了,你還擱這里賴?魯夫人諸大奶奶她們可都到了!”

府里請的全福夫人一是魯夫人,二是諸閣老的長媳諸云氏。

魯振謙去年也成了親,他跟沈弋那樁事到底已成了過去,魯家與沈家淡了兩個月后又還是若無其事地恢復了密切關系。其實這在官戶之家十分正常,畢竟私人恩怨也沒有實際利益來的重要,跟沈家生份下去對魯家來說有什么好處呢?

倒不是說沈家在此事上持有高姿態,而是事過境遷其實于兩家都有利。

沈雁在華夫人她們噼哩啪啦的催請聲中清醒過來,聽她們說的這么著急,于是也跟著手忙腳亂起來。

親迎的隊伍要日斜時分才來,暫且還不必上大妝,但仔細收拾一番是十分必要的。這里梳了個纂兒,插了幾件得體的珠翠,又挑了身大紅色的家常款襦衣襦裙穿了,這里全福夫人們便就與丫鬟們一道過來道喜。彼此歡喜了會兒,然后便攙著她出門往祠堂去。

這些流程她當年已做過一遍,如今也不過按部就班再來一次,其實沒什么好說的。只是情緒已經被調動起來,人就不能不跟著投入,所以忙碌不是假的,緊張也不是假的,畢竟一輩子只有一次。

祭祖回來天已經漸亮了,九月里冷熱適宜,只草底下有薄霜,撲面的微風還算是舒適的。但是福娘怕她冷,才進碧水院便給了她一個手爐暖身,其實是怕她涼了肚子,這種日子若是有個什么頭疼腦熱的,多掃興。

沈雁也沒多說,接過來跨進門去。

后腳才入了門檻,就聽院門口傳來萱娘的聲音,回頭一看,還真是她站在門口說話。

福娘走過去把她請進來,沈雁一面坐在妝臺前任胭脂補妝,一面問道:“你跟四嬸屋里的春蕙說什么呢?”

萱娘見瞞不過,只好道:“瓔姐兒聽說你出嫁,從昨兒起就吵著要回府來。我讓春蕙去稟了四嬸,讓她處理去。”

進府這么久,原先府里發生的這點事她大略也知道了。這種時候沈瓔要回來,又能安什么好心不成?自是不能讓她回來添堵的。

沈雁頓了下,扭頭道:“那她究竟回來不曾?”

“沒呢。”萱娘伸手替她正了正華勝,“莊子那邊自是有人看著的,不至于讓她走出來。再說了,她自己也應該知道,這個時候她還有什么好爭?等你出了閣,也就是明后年的事,她怕也要過徽州去了。”

沈雁點點頭,接過她遞來的唇脂抿起來。

她倒不怕沈瓔會回來出什么夭蛾子,她從來就不是蠢到會不顧身份臉面來鬧場的人,但是她不甘心又是顯而易見的,杜峻那樣的夫婿,來日她就是再伏低做小扮溫順,恐怕也不會有多待見她罷?沈思敏那么講究出身的一個人。

不過照她們倆的關系,沈瓔是不可能會真心想到回府來給她送嫁的,她這又是鬧的哪一出呢?

想了想,她說道:“派人去田莊看看,她究竟是想怎樣?”

福娘道:“理她做什么?沒的給她長臉了。”

“真是小肚雞腸。”她笑罵道:“不過就是讓人去看看她這么鬧騰是為什么,你計較個什么?”

雖說府里兩位小姐出嫁沈瓔都沒在場,傳出去也難免引人猜測,可是這么重要的日子,她是絕不會給她半點機會出夭蛾子的。但不加理會還不夠,既然知道她有這個意思,就得摸清楚她究竟是為的什么。

萱娘與胭脂她們面面相覷,最后她說道:“我去問問二嬸和姑姑她們再答復你。”

今日這樣的大事,但凡人出入總是要有個交代的,豈能隨便容人走動?

沈雁笑瞇瞇拍拍她臉蛋:“真是個體貼人兒。”

萱娘方要啐她,想起今兒她大喜日子,眼眶微澀,改為笑著睨了她一眼,出了門去。

這里福娘胭脂她們幾個也跟著做起下晌上轎的準備來。她們的行李什么的都準備好了,福娘與黃嬤嬤母女相依為命,原先沈雁本是不愿帶她過去的,但黃嬤嬤堅持,福娘也哭得稀里嘩啦,又只好應了,反正福娘總是要嫁人的,到時候再把她嫁回沈家來便是。

沈雁在屋里一面吃著湯圓雞蛋紅棗燕窩,一面等著萱娘回轉作陪,然而兩碗燕窩粥都吃完了,還是沒見影兒,眼見著沈嬋她們都到了,屋里連個幫著分派事務的人都沒有,不由遣青黛去尋。

才給沈嬋她們上了茶,青黛就回來了,神色古怪地說道:“萱姑娘被顧家小世子撞倒在地,腳脖子撞上花墻,油皮兒都蹭破了,這會兒正在天井里歇腳呢。”

眾人皆知顧頌常在沈府里走動,卻不大愛說話,又不怎么招惹人,聽說他把萱娘撞翻了,都有些訥然無語,什么事情令到這傲嬌的小世子這么失態呢?

緊張時放松自己,煩惱時安慰自己,開心時別忘了祝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