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0章烏托邦第950章烏托邦→:又是一番激戰之后,王端終于心滿意足,癱軟在踏板上,不肯起來。
張氏也是酥軟如泥,卻還是支撐著起身,讓婢女準備洗漱之物,為他們夫妻清潔身體。
借著這個休息的機會,張氏再一次提起了她的兄弟。
她的父親張盛繼承的祖父的爵位安鄉侯,卻沒能做官。叔父張曜入仕為郎,但仕途也不順,止于縣令,沒能做到二千石。
對于官至太尉的張禹來說,這簡直是子孫不孝,后繼無人。
沒能做到二千石,也意味著張氏子弟以蔭入仕的通道沒能打開。除了爵位和食邑之外,他們和普通的百姓并沒有太大的區別。
張氏嫁給王端,就是看中了王端是天子的表兄。在天子力挽狂瀾,大漢中興的形勢下,王端奇貨可居。
如今天子駕臨趙國,張家當然要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借著一直以來的強勢,張氏開門見山的提出了要求。
王端為難地咂了咂嘴,發了一會兒呆,突然說了一句。“機會倒是有,就看你那幾個兄弟能不能吃苦。”
“怎么說?”tΡs://ωω.ΤЬΤs.ΝΤ/
“冀州是河北大州,是朝廷掌控遼東以及塞外的基地。幽州有騎兵,冀州有步卒,還有充足的錢糧。如果你的兄弟能吃苦,從軍是建功立業最好的途徑。天子這次巡視冀州,就有檢查各地戶口,想從中挑選精銳守邊的用意。”
他抬起手,看著手上的老繭。“我之所以這么拼命,也是想著將來或許可以從天子出征,加官晉爵。要不然的話,就算天子用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堅持不下來。”
張氏頗感意外。
她還以為王端受苦純屬是畏懼天子,沒想到他還有這份心思。
“如果不從軍呢?”
“不從軍,也能入仕,但是封侯就不太可能了。”王端放下手,看著張氏。“你應該也知道,雖說山東出相,可是我們冀州人并不被人當作山東人。像你祖父那樣能官至公卿的,少之又少。”
張氏一時沉默。
她雖是女子,對外面的知道不多,卻也聽父母說過一些祖父的事。
祖父張禹是名臣,是能臣,是冀州人中的佼佼者,卻未能善終,最后病死在家中。除了長子嗣爵,幼子為郎,并沒有給子孫留下太多的遺澤。
原因之一就是他是冀州人,有意無意的招到中原人的排擠。
她那幾個兄長能力都不如祖父,就算入了仕途,恐怕也不會順利,想因此封侯更是難上加難。
相比之下,倒是從軍的機會更多一些。
雖然從軍會很苦,可是冀州人不怕苦,就算是普通人,多少也有些武藝在身。無能如王端,在天子的逼迫下,也能練出一身本事。
我的兄長們難道還不如王端?
“那我明天就派人通知他們,讓他們來參選?”
“可以,就算選不上散騎,考講武堂也沒什么問題。你知道清河人崔琰崔季珪嗎?他原本是審配的使者,后來也考入了講武堂,現在正在籌備對西域的戰事。”
“西域?”
“是的,天子平定天下之后,就會用兵西域。到時候,我也許會跟著。你要是入了女營,我們就能一起了。他們都說,西域廣大,將來裂土分封的機會很多。”
張氏眼神閃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楊彪一路趕來。
收到消息后,劉協立刻命人請進。君臣二人見禮之后,也沒說什么客套話,直奔主題。
楊彪首先向劉協匯報了鐘繇的回復。
劉協聽完就笑了。“沒問題,可以讓他立刻去渤海報到。張昭現在正頭疼呢,有人愿意幫忙,他應該求之不得。”
楊彪倒是有心理準備。“是不是愿意遷入渤海的人太少?”
劉協詫異地看了楊彪一眼。“楊公還能未卜先知?”
楊彪笑著搖搖手。“臣哪有這本事,只是依據常理推測而已。對絕大部分人來說,在道德和利益之間,還是選擇利益的更多。在百年大計和眼前之利之間,又是選擇眼前之利的多。讓他們遷入渤海,本就是一廂情愿的事。”
劉協眼珠一轉。“那楊公還支持鐘繇轉入渤海?”
楊彪沉吟片刻。“臣冒昧,敢問陛下,答應張昭在渤海推行德政,是為一時之忿,還是為百年大計?”
“這話怎么說?”
“若是一時之忿,只為讓張昭出丑,那臣沒什么好說的。鐘繇愿意去渤海,那是他自己的事,讓他去就是了,也免得他與朝廷離心。”
“若是為百年大計呢?”
“若是為百年大計,不妨助張昭一臂之力,公告天下,不必限于附近郡國。”
“你覺得其他州郡會有人愿意遷入渤海,踐行德政?”
楊彪鄭重地點點頭。“世家、豪族也許不多,普通人卻不會少,充實渤海一郡綽綽有余。”
劉協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楊彪想得比他更深更遠,也更周到。
他一直將重心放在控制了大量戶口、土地的世家、大族身上,卻忽略了那些家產有限,卻服膺儒術的普通讀書人。如果說世家、大族推崇儒術本就是以利益為重,用儒術來為自己遮羞,這些人服膺儒術卻是真正的理想主義。
世家、大族是利益,他們才是人心。
世家、大族不肯為了所謂的德政遷入渤海,他們卻愿意。一來是沒有太多的利益牽掛,二來是德政的吸引力真的很大。
“行,就這么辦。”劉協幾乎不假思索的答應了。
或許是劉協答應得太爽快,反倒讓楊彪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陛下……準了?”
“為何不準?”劉協嘴角挑起一抹淺笑。“楊公不遠千里而來,就憑這份誠意,我也應該給你們一個機會。”
楊彪盯著劉協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又道:“陛下覺得他們不能成功?”
劉協笑得更加燦爛。
他知道,楊彪雖然不像黨人那么偏激,又有豐富的仕途經驗,但他本質上還是一個儒生,深信儒術才是治國至道,相信張昭的實踐可以成功。
要不然,他也不會親自趕到冀州來。
可是他卻很篤定,張昭就算成功了,也只是一時虛幻。
純粹的儒家只存在想象之中,是不切實際的烏托邦,根本不可能成功。
王莽已經做過示范,就算張昭能吸取王莽的教訓,又有楊彪等人協助,他們理解的儒家德政也不可能成功。
既然如此,何不給你們一個實踐的機會,讓你們碰得頭破血流。
這可比寫多少文章辯論都有用。
三月,初春。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網站即將關閉,下載愛閱app免費看最新內容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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