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明朝當海盜

151 決策

“賭他們去哪里。yxgsk”徐文低頭望向作戰圖,“守株待兔,如同楊參議此前舟山一役,一旦確定賭哪里,全軍疾行,趕在鬼倭到來之前設伏。”

龐取義瞪眼驚道:“可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啊!”

“所以才叫賭。”徐文瞇眼繼續看著作戰圖,“其實即便是賭,也是有跡可循的。”

“何跡之有?”

“既然不知道他們要去哪里,就必須確定他們想要做什么。”徐文俯身點了點地圖,“這一點同樣困擾了我很久,不過我在應考的時候已經想通了。”

“應考的時候?”楊帆驚道,“怎么有這工夫?”

“破題過后,時間還很多,又不讓退場,只好想多余的事。”

徐文點了點自己的腦門道:“我自己想不通,于是我假想自己是徐海,假想自己是倭寇,沒想到,一瞬就想通了。”

“快快說來。”戚繼光迫不及待催促道。

“無非四個字狗急跳墻!”

“怎么講?”

“徐海與汪直不同,始終覬覦故土,而且希望利用倭寇的力量爭奪故土。經營發展多年,終于在今年成功調來了有史以來,n最大規模的倭寇部隊,盤于拓林,曠日持久,與我軍交戰半年有余,雖損數千,但殲滅我軍已有數萬,可即便如此,依然難入滸墅關!倭寇久戰思鄉,錢財也早已堆滿了貨船。滸墅關一役后再無戰意。遂退回東海。”

“我是徐海。我很絕望,我知道下次再聚集這種規模的倭寇已經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到時候大明依然會有殺不盡的官兵,下一代的能將也將嶄露頭角。靠這些倭寇正面交戰,也許永遠也到不了蘇州,只因這些倭寇與自己有本質上的不同。”

“倭寇的家在九州,而自己的家在大明。倭寇不會為取蘇州杭州拼盡全力,吃飽了就會走的。而大明軍隊再不堪,數量還是有的,即便不停的死,不停的堆,也足夠磨掉倭寇的耐力。”

“我徐海眼見奪故土希望渺茫,最終只好亡命一搏。”

“用最少,最精銳的一批人,打一場難以想象的戰役。”

“聲東擊西,左沖右突,肆虐東南腹地。讓明軍疲于奔命,我自己也會不停的奔命。我要將東南的兵力分布攪混,首尾不能呼應。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我沒有時間去掠財劫色,我專攻衙門衛所,專殺大明的軍官縣官,讓大明的官員兵力疲于調動。”

“只要時間夠,總會有機會。”徐文說著,瞳色漸亮,一指點向這幅地圖上的最北邊緣,“我的最終目的地是這里!”

“!!!”戚繼光雙目不覺瞪大,“南南京???”

“我畢竟不是徐海。”徐文神色一轉,嘆了口氣,“所以叫賭。”

“就算,就算他進了南京又如何?”龐取義瞪大雙眼,完全無法理解,“指著這幾十人守城么?”

“我畢竟不是徐海,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想法,只能認為他出于某種執念,必須去南京。”

“為什么偏偏是南京。”

“秦淮河,他夫人成名的地方。”

“這太荒唐了吧就因為這個?”龐取義撓著頭無法理解徐文的思維,“這有什么意義么?”

“所以叫賭。”徐文舒了一口氣,也不行禮,就此向帳外走去,“我說完了,余下的將軍們商議吧。”

他就這么旁若無人出了營帳。

賬內三人瞠目結舌。

名倭寇,進軍南京?

的確太過異想天開,因此即便是徐文,也承認這是在賭。

他只是說出了賭法,最終決定賭不賭的并不是他。

楊帆與戚繼光默然不語,龐取義看過二人后,略顯遲疑地說道:“這法子行不通吧?”

二人都不急著說話。

若是尋常的人,尋常的關系,尋常的事,場面上級別最高的戚繼光必然會說“楊參議意下如何?”,然后楊帆再謙虛一下子“還是要戚參將決定。”

可眼前的事是一件非同尋常的事,面對的也不是尋常的人,無論是楊帆還是戚繼光,他們都對自己充滿自信,卻又對這場賭沒那么大信心。

這后面還藏著更關鍵的東西為官之道。

張經一貫作風正派,打了有史以來對抗倭寇的最大勝仗,卻是那樣的結局。

趙文華攪屎半年,彈劾功臣,榮升尚書。

一心做事,并且做成事的,并不一定有好結果。

一心為官,并且跟對人的,至少能落個好仕途。

現今的軍帳中,同樣面臨著這個問題。

是為官還是做事,是唯趙文華馬首是瞻,還是以除鬼倭為己任。

趙文華下令追殺鬼倭,卻從未說過可以放下浙江直奔南京追殺,伏于南京守株待兔,對其它地方不管不問,這不正是先前張經周疏曹邦輔戰術的翻版么?

可見,英雄所見略同,有才之將,對付倭寇的戰術如出一轍。只是這戰術,偏偏不是趙文華喜歡的戰術,這個戰術雖然實用,但表面很不好看,會犧牲掉太多的東西,影響到一些人的利益與面子。

相反,趙文華的窮追猛打戰術在眼下的局面完全無法發揮作用,個體戰斗力與機動性的差距造就了“人多了追不上,人少了打不過”的窘境。

放在現在的楊帆身上,這個決策無疑更為敏感。

逼自己出兵,就是在試自己,自己大老遠奔南京“擁兵自重”。根本就是找死。

保家衛國固然重要。但還沒有生死重要。若是壯烈犧牲還有的說,問題是眼下的局面更有可能死得不明不白,張經的蒙冤至少點醒了一些人。

最可悲的人,他的命運最終是皇上決定的,而他從被彈劾到丟掉性命,也許根本就見不到這個人一面,連開口說一個字的機會都沒有。

“戚將軍,楊參議”龐取義見二人許久不言。心下也是打鼓,“你們倒是說說啊”

二人對視一番,同時搖頭。

龐取義這才松了口氣,原來自己與二位猛人的看法是一致的,看來自己也不軟。

楊帆唏噓嘆:“雖然我認為徐先生是對的”

戚繼光沉聲扼腕:“但我們不可能這樣做。”

龐取義整個人都糊涂了。

楊帆與戚繼光之間,也各自閃出了一絲特有的欽佩。

張經很強,也許給他五年,在光明的戰場上他同樣可以蕩平倭寇但戚繼光更強,他強在可以在黑暗的戰場上生存下去,去實現自己的光明。

悲哀的人。因停滯的思想,因天子的固步。這一個個強人,只能在這黑暗的迷宮中苦苦掙扎,不斷的死去,不斷的新生,直至黑暗迷宮毀滅。

月上枝頭,楊帆終于出了營帳。徐文還沒有走,雙手背在身后望著一輪殘月。

楊帆默默走到他身側。

徐文毫無期待地問道:“商議完了?”

“商議完了。”

徐文轉頭拍了拍楊帆:“那走吧,明早還要繼續追。”

“我要告訴你,你的想法,我和戚將軍都是認同的,你比我們都要厲害。”

“謝謝。”徐文露出了由衷的微笑,“一個厲害的秀才。”

“還在固執于此么?”楊帆不禁輕嘆,“文此前的話,我越品越對。”

“哪一句?”

“現在所有所有的問題,都不是夷人與我們的問題,而是我們與我們的問題。能解決我們與我們的問題,其它問題就都不是問題了。”

徐文泯然一笑:“這句話其實妙在挑不出錯。說不上對,也解不了題,其實毫無意義。”

“題,可以一步一步解。”

“可不知要解多久,更不知能不能解或者解完。”

“這題是永遠解不完的,但總比放棄不解要好。”

“放棄不解,更安全。”

“那是因為文看不清倭人的真面目,也沒看清我上國的處境。”楊帆開始敞開了說,“你能想象有一天倭人艦隊會全殲我們的艦隊么?你能想象有一天倭人會占據我們大半江山,屠盡南京城么?你能想象有一天八路夷人洗劫順天府么?你能想象我上國,有一天成為夷人眼中的夷人么?”

徐文啞然,他完全不知道楊帆在說什么。

即便是天才,也只能看到眼前的世界,他不知道我們正在迷宮中對撞內斗的時候,迷宮外已是怎樣的盛景。

但徐文不是尋常的天才,他可以認為自己是一位海盜頭子,同樣可以認為自己是別的什么人。

他盡力朝著楊帆所說的那個方向去想,努力的想。

想了很久,他才問道:“夷人,難道沒有皇帝么?夷人的皇帝難道與我們的皇帝不同么?”

“夷人有皇帝,夷人的皇帝也沒有太大的不同。”

“那夷人憑什么?”

“只憑一點。”楊帆伸出一根手指,“夷人,知道自己是夷人,知道自己周圍有很多與自己相似的夷人。”

徐文思緒轉換極快,立刻又將自己化身為夷人。

“我懂了,你的意思是,我乃上國,一切的中心,無須開疆擴土,剩下能做的,只有內部爭斗。而夷人之間,水深火熱,始終是國與國之間的爭斗。”

“大抵如此。此外,依現在我們所讀到的,片面的儒學,也主張禮儀,而非攘夷。”

“可還是有問題。”徐文不假思索問道,“書中確實有述,南洋有百國,大者大約紹興轄區大小者不過舟山一嶼,這樣的夷人,強破天又能如何?”

“那西洋和東洋呢?弗朗機可不是南洋的。”

“西洋的史料,我是找不到的,你找得到?”

“好了,不說了。”楊帆擺了擺手,他只希望讓徐文想到一些他始終不可能去想的事情,余下的他自會理解,“另外,有一件事你幾乎料到了,但還差一點。”

“什么?”

“你以為我們繼續追。”

“難道不是么?”

“除了兩個人,其余人繼續追。”

“哪兩個人。”

楊帆一把提起徐文大笑道:“隨我上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