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明朝當海盜

064 上路

064上路

楊長帆跟在諸官身后,心緒沸騰之后,已然冷靜下來。

老丁所料不錯,這就是自己給自己找事呢。

如若撲空,謊報軍情,這罪自然不該趙大人擔,也不會輪到梁知府,只會是自己。

不過事到如今,楊長帆也想開了,擔就擔吧,這個程度也到不了死罪,也許將來會后悔,但如果不報信,只會更后悔。

楊長帆思索之時,趙大人也沒閑著,回身揮手。

“來來,大個子,走前面。”

幾位官員當即讓了條通道讓他過去,楊長帆想不到這些級別的人會給自己讓道,反正不成功便成仁,他也不再畏縮,也不看左右,大大方方踏上前去。

這在旁人眼里是狂妄,在趙文華這類真見過世面的大官眼里,卻是氣場。先前一番對話過后,他已肯定楊長帆絕非妄人,是真的心系百姓安危。如今這情況,讓他從紹興諸位首腦面前走過,本該低三下四顫顫巍巍才對,他卻昂首挺胸,臨危不亂,這舉人自己雖無緣殿試,培養孩子倒是有幾分意思。

就這樣,楊長帆跟趙文華并排前行。

楊長帆也知道怎么個意思,與其你后面推責給我,不如我直接擔了,還留個名聲胸懷,他當即回身作揖說道:“諸位大人,倭寇之事,僅是草民一人所見,如若有誤,草民自當領罪。”

“呵呵……”趙文華聞言樂呵起來,還挺上道的么,“心系家國,何罪之有?你放心,即便真是誤報,有我在,沒人能治你的罪。”

楊長帆一愣,這套路好深,難道您老是巡撫級別的大員?

“還不快謝過趙大人!”梁知府在后面催促道。

“謝趙大人!”楊長帆還真有點感激,不管別的,至少這位有心赦免罪過,這就比其他所有人強多了,“趙大人才是心系家國,胸懷百姓,恕草民之罪,無以為報!”

“過譽,都是為朝廷效力。”趙文華這才不緊不慢說道,“要你隨我去杭州府,只是要原原本本將所見所聞告知巡撫。至于是不是誤報,自有巡撫定奪,你回來就好了。”

我擦,難得是個好人。

“草民必將如實稟告!”

“對了,還未問過你姓名。”

“草民姓楊,名長帆。”

后面一人拍了下腦袋,想起了這位:“是了!瀝海楊舉人家的長子,身高六尺!”

趙文華隨口問道:“你父親哪年中的舉?”

“該是……戊戌年。”

“要比我晚三屆。”趙文華繼而問道,“看你年輕力壯,可有功名?”

“草民愚笨,讀不進書。”

“哈哈,那你父親夠頭疼的。”

談笑間,眾人已回到府衙門口,馬車早已等候多時,軍報也早已快馬送出,分了兩路,一路奔紹興府北三江所,出快船前往海寧縣,嘉興府,另一路快馬走陸路,直奔杭州府。

楊長帆本該跟著后面的車隊走,趙文華卻執意要他上自己的轎車,推辭不過楊長帆只好上了,坐在轎內,承受著紹興諸官灼熱的目光背井離鄉。

待轎車駛遠,也到了日落西山的時候,紹興官員可以收拾東西回家了。

紹興府同知老遠望著車子,跟梁知府小聲問道:“趙大人這是何意啊?真聽信了這傻大個?”

“不好說,趙大人自有深意。”梁知府擺了擺手,“想這個做什么,咱們哄走了趙大人就好了。趙大人已經放話出來,此事無罪,你放心便是。”

“是……只是剛剛的行事作風,跟傳聞有所不同。”

“管那個做什么?他高興就成。”

“大人說的是。”同知又問道,“那風鈴鋪子的事情……”

“趙大人都買了,你還不讓賣?”

“也對。”

的確,誰都沒想到的是,趙文華突發雅興,竟親自掏腰包買了幾串風鈴。黃胖子還真是因禍得福,連朝廷中央大員都光顧了,他完全可以寫個宣傳標語給裱起來掛上了,“妖言惑眾”之類的顧慮徹底一掃而去。

可黃胖子卻高興不起來。

他一路顛著馬來到海邊小舍,心中不是個滋味。他感覺,還是自己把楊長帆賣了。

翹兒見黃胖子來了,以為是親自取貨,連忙上前解釋:“今日耽擱了一些時間,你再等等可以么?”

“不急。”黃胖子嘆然下馬問道,“你知道長帆的事情吧?”

“怎么?”翹兒眨著眼問道,“他剛剛急著跑去所衙,聽說又騎馬跑出去,我也不知道是做什么。”

“哎……”黃胖子無奈搖了搖頭,“他有急事,要去紹興府。”

“然后呢?”翹兒從黃胖子眼里看出了不祥的預兆。

黃胖子看著翹兒擔憂的表情,實在不忍全盤托出,只好說道:“事沒辦完,他還要去趟杭州府。”

“什么事啊?”

“這……”黃胖子咬著牙,他記得楊長帆交代自己跟家里說清楚,那還是說清楚吧,“剛剛是不是來了艘船?”

“是有,不是問路的么?”

“長帆懷疑是倭寇,去紹興府報信了。”

“啊?”翹兒大驚,“不是該向瀝海所報信么?”

“不管用的。總之長帆的胸懷和膽識,我真的一萬個佩服……”

黃胖子長話短說,將情況如實告知翹兒。

翹兒木木站在原地,只問道:“若是誤報……會治罪么……”

“應當不會,那位趙大人很和藹寬厚。”黃胖子自己也說不下去了,還是低頭道,“當然也有可能治罪……不過你放心,你公公指定會想辦法。”

“哦……”翹兒又應了一聲,“剛剛我說了,今日的貨,要晚些。”

“不急,所有貨都不急,有一分是一分。”

“那我去忙了。”

“弟妹……”

“我去忙了。”翹兒茫然走回自己的座位,一屁股坐下去,聚精會神地開始做鈴。

黃胖子嘆息了一聲,隨即搖了搖頭,牽著馬朝所衙走去。

鳳海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瞧著事情不對,忙湊過來:“少夫人,什么情況啊?少爺呢?”

“……”翹兒不說話,只低頭做事,一個分神,錐子戳破了手指,可她全然不覺,繼續做下一個。

“少夫人你歇歇吧……”鳳海上前勸道。

“你忙,別管我。”

“少夫人……”

鳳海看著翹兒手上鮮血滲出,浸紅了貝殼,情急之下,上前搶過了她手中的工具,口中不斷念叨:“小的有罪……小的有罪……少爺莫怪……”

錐子被奪走,翹兒有些失魂落魄,但也沒搶回來,只這么坐著。

“鳳海啊……”

“在……”

“你說少爺,為什么總要做這么多事……”

“小的哪里知道。”

“明明,好好過日子,就好了么……”

“呵呵,少夫人,這是女兒家的想法,好男兒志在四方!”

翹兒雙臂抱著膝蓋,喃喃道:“可四方男兒,有幾個能得善終。”

“少爺吉人自有天相!”

“那我怎么辦……”

“少夫人……”鳳海撓了撓頭,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勸,“在小的眼里,少爺胸懷很大,目光很遠,他要做什么,我們是參不透的。他跟老爺之前的事您也知道,連老爺都治不住他,咱們還是別妄想了……”

翹兒抬頭茫然地望著鳳海:“我錯了么?不該過平安日子么?”

“這沒錯……”

“他錯了?不該志在四方?”

“這也沒錯……少夫人您太難為小的了。”鳳海又撓掉了兩根頭發,這才想出了一路說法,“少夫人您想想,少爺確定有倭寇去搶劫了,如若無作為,那還是個男人么?”

翹兒指了指所里的方向:“那里沒男人?”

“……”鳳海實在詞窮了,“總之,小的覺得少爺是對的,頂天立地,保家衛國,頭可斷,血可流!可謂我大明真男兒!”

“他頭斷……他血流……”翹兒終是按耐不住,哭出聲來,“那我如何是好……”

鳳海咽了口吐沫,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前兩天貌似少夫人也差點頭斷血流了。

“行了……”翹兒抹了抹眼睛,很快拭去淚水,“我還要在這里盯著,長帆走的時候交代過,不能失信于人。你快快回去告知老爺夫人,長帆察覺倭寇來犯去官府報信,隨官家一同去杭州了,家里有什么辦法提前安排。”

“是……”鳳海點了點頭,不禁嘆道,“少夫人……您真堅強。”

翹兒強笑道:“都什么時候了,你還來這套?”

“嘿嘿,少夫人放心,少爺嘴巴比誰都厲害,就算有事,也能逢兇化吉,再者說,還有老爺在呢不是!”

鳳海放下東西,這便跑步回家報信。

翹兒也冷靜了一些,拿起工具,癡癡望向對岸。

不錯,站在妻子的角度,確實不愿讓丈夫為任何事冒險。

但如果站在人的角度呢?

自己是人,海寧的人也是人,自己有丈夫,海寧的女人何嘗沒有?

翹兒沒心思再想那么多,低下頭,低下頭繼續忙活,楊長帆盡到了一個男兒的職責,自己也有自己的職責。

日落西山,霧氣漸起,已看不清對岸。

愿相公安好,海寧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