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崇禎皇帝的印象里,自己可是有一段時間沒有來過皇家學院了——雖然距離上一次來皇家學院的時間過去了還不到三個月。
由于早朝上朝的時間早一些,散朝的時間自然也早一些,所以崇禎皇帝很任性的選擇了在宮外隨便找一家酒樓吃飯。
當然,這家酒樓暗中也是錦衣衛所控制,只是表面上沒顯出任何特別的地方罷了。
崇禎皇帝跟王承恩還有方正化在一張桌子,其他的錦衣衛和內廠番子分散在周圍的桌子,確保只要有情況,眾人都能及時的圍在崇禎皇帝的身邊,替他擋掉一切危險。
兩個小炒加上兩個燉菜外加一碗米飯,這就是崇禎皇帝的中午飯。
只是比較可惜的是,崇禎皇帝來的時間說不上太早也說不上正好,喜聞樂見的報紙講讀這一環節沒能趕上,只能側耳聽著附近在吃飯的百姓們高談闊論。
得益于大明太祖高皇帝朱元璋所定下的規矩,還有崇禎皇帝登基之后又一再強調,所以民間對于朝堂上的事兒議論起來那是毫不在乎——除了罵崇禎皇帝是腦殘還有后宮之事,剩下的隨便議論。
而自古以為,中國的老百姓就以議論政事為樂,要不然后世怎么出來那么多鍵盤治國,嘴炮開疆的鍵盤侯的?
如果僅僅是這樣兒也就算了,關鍵是總有些鍵盤侯是腦袋里邊能養魚,僵尸都對他們的腦容量感覺失望——天天跪舔跪的習慣了,丫的直不起腰來了!
這種人,可能只有屎殼郎對他們腦袋里的東西很感興趣。
至于說議論國事這種愛好上面,其他的地方隨便挑隨便選,大概也沒有哪個地方的能比京城的老百姓玩的更溜。
就像是后世的出租車司機,別處的不說,只要是京城的,你跟丫提一嘴國家大事中美關系什么的,丫的就能從出發地點給你侃到目的地,而且還不帶重樣兒的。
別管什么有的沒的真的假的,總之都能給你侃的一愣一愣的,讓你直感覺只人不去治國,當真是可惜了人才了,順便再感慨一番高人在民間云云。
這大概是身處于天子腳下,消息更靈通一些的好處。
大明朝的百姓們也是如此。
尤其是崇禎皇帝還不要臉,一邊暗中派人在大明朝散布自己是如何勤政愛民,又一邊大量的宣傳自己如何帶兵親征,把外族殺的人頭滾滾。
這樣兒一來,大明京師的百姓們可就更樂呵了。
君不見,大漢孝武皇帝劉徹為什么被人傳頌了千年?
還不是因為這家伙把匈奴給打殘廢了,為了兩匹馬就派大軍萬里征伐——漢人的基因深處就好這一口兒。
從炎黃之時就已經種下的基因,無論如何也不會改變,哪怕只是被深藏了起來。
至于說劉徹同學后來治國不行,把大漢朝搞的有點兒民不聊生的意思,但是下了個輪臺罪己詔之后,大漢朝的百姓就選擇了原諒他。
更進一步說,文景之治這個詞大部分人都知道,但是有多少人清楚孝文皇帝和孝景皇帝的功績和生平的?
這兩位治國一流的皇帝,誰也比不過孝武皇帝遠征匈奴和西域帶來的名氣更大一些。
由此可見,漢人骨子里好征伐的基因就是怎么樣兒也抹不去的。
崇禎皇帝覺得這樣兒就挺好,沒有自己斗個什么勁,看看人家大漢朝,哪怕自己都要唱涼涼了,照樣吊打外族,這才是真正的牛逼。
中國還有一句話是流傳了幾千年的。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
或者說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
有著崇禎皇帝這么一位扛把子,大明朝這個耕種堂口上上下下又開始想著多弄點兒土地了。
距離崇禎皇帝不遠的一張桌子圍坐了五六個大漢,個個看起來都是膀大腰圓之輩,渾不似平常百姓。再離的遠一些,還坐著一個飛魚服打扮的錦衣衛。
整個酒樓的人都沒有把錦衣衛之人當回事兒——只要不罵皇帝,他們根本就不出聲管百姓們談論些什么,哪怕是破口大罵當朝首輔,他們也只當聽個樂子。
旁邊桌上的為首之人端起酒杯呷了一口,開口道:“我估摸著新軍那邊兒應該快開始募兵了,咱們兄弟幾個總不能一直殺豬吧,得試試去。”
旁邊一個漢子笑道:“趙二哥,你這番心思還是息了吧。那新軍是那么好進的?聽說不光要體格好,還要認字兒呢。
據說還發媳婦呢。當然,這個我也是聽來的,不知道真假。”
趙二卻嗤笑道:“你懂個屁,那是進了新軍之后有先生教你認字兒,不是一開始就要求你認字兒。至于媳婦兒,你做夢去罷。”
說完卻又撓頭道:“那些曲里拐彎的東西俺也不認識啊,真讓俺去學,能學會?”
另外一個漢子看著趙二撓頭的樣子,笑道:“這個倒是不好說,萬一你是文曲星君下凡呢?”
趙二也被逗樂了,笑道:“你們就他娘的編排我吧,有殺豬為生的文曲星君?”
笑完之后,趙二又頗有些擔憂的說道:“還別說,這新軍真不是那么好進的,除了身家清白的良家子,但凡有點兒污跡的都不要。
咱們哥幾個身家倒是清白了,但是他們要的人也少。”
剛才還說趙二是文曲星君的漢子也是一臉憂色的說道:“要我說啊,這事兒還是皇帝陛下糊涂,多招些人不就是了?”
正所謂禍從口出,離著他們不遠的錦衣衛校尉正好聽到了此人這一番話,當下便冷笑一聲,之過去后拎起繡春刀便劈頭蓋臉的砸了下去。
被砸的那漢子也不反抗,只是拿手抱著頭喊道:“軍爺!軍爺!小人馬尿喝多了胡柴,小人該死!定然是朝中有奸佞蠱惑陛下!”
那錦衣衛校尉打了好大一會兒,看著其他人想拉又不敢動的樣子,冷笑道:“下次都他娘的注意點兒。
一個個的二兩馬尿下肚就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若不是天子心善,老子這就把你們弄進詔獄里邊好好招待招待。”
幾人連聲應是,見錦衣衛校尉沒有動真格的,便借機將被打的漢子扶到了一邊。
那錦衣衛校尉這才冷哼一聲后又坐了回去。
一伙人之中的兄弟挨了揍,也沒有了再喝下去的興致,當下便喊小二過來會了賬走人。
崇禎皇帝也是一笑。
這些家伙們喝點兒酒就口無遮攔,這頓揍挨的不冤——若是換了讀書人,這會兒已經下了大獄了。
不過對于現在已經有人想要進新軍當兵這種事兒,崇禎皇帝表示還是很高興滴。
當兵的人多了,就意味著自己堂口的馬仔多,馬仔多就能搶地盤,地盤多了收的保護費就多,這是一個良性循環。
當然,這幾個混賬要是不罵自己糊涂就更好了。
比如其他桌子上的百姓,明顯也是幾個有些閑錢的,此時就在夸贊崇禎皇帝英明無比。
比如上追堯舜,下配漢武唐太宗一類的,總之崇禎皇帝就是英明神武滴,打的林丹汗跟傻缺一樣還能要回來賠償——這一伙是宣府過來的。
宣府那邊不少人在上次林丹汗入侵的時候倒了霉,但是在崇禎皇帝北征林丹汗之后,又發放了補償給他們——從林丹汗那里論回來的東西,崇禎皇帝自己沒留著,全分給了百姓了。
一段小插曲絲毫沒有影響崇禎皇帝吃飯的興致,反而讓他比平時多吃了一些。
到了皇家學院之后,崇禎皇帝就被眼前那臺傻大黑粗的家伙給驚呆了。
自己告訴徐光啟七千西書已經在運來的路上了,老徐很開心。
可是老徐讓自己看到的這玩意,崇禎皇帝無論如何也開心不起來。
這跟自己想像中的不一樣。
在崇禎皇帝的印象之中,老式的蒸汽機車前邊跟個放倒的圓筒子一樣,上邊再加上一個直立著的煙囪,后邊跟著一個駕駛艙,駕駛倉的前部是燃燒室,一鍬鍬的煤被鏟進去之后燃燒,再往后是煤倉啥的。
下頭的下面跟著一個個的車輪,賊大,還有一堆各種連桿,后邊跟著一節節的車廂,里面或者拉貨或者拉人。
可是眼前這個大家伙是什么鬼?
前面應該是蒸汽機結構的部分不像是崇禎皇帝所見過的一般,反而是分成了兩層。
下面一層明顯是蒸汽機,往上面一層明顯就是煤倉了。
這不科學啊,這么一整,到時候過個隧道啥的怎么過?是不是還得把隧道挖的高高大大的?
但是這不重要。
崇禎皇帝也不在意,反正能用好用就行了,至于徐光啟把這種車頭搞成什么樣子,隨老徐開心就好。
但是當蒸汽機機車真的開動起來之后,崇禎皇帝發現自己還是高看了這臺傻大黑粗的大家伙。
在皇家學院不遠的地方,鋪著兩條長長的軌道,上面就坐落著這臺傻大黑粗的車頭。
當收到崇禎皇帝的示意,車頭開動起來后,崇禎皇帝也就在離著不遠的地方緩步跟著車頭一起往前走去。
從車頭開始走一直到停下,這輛所謂的火車的速度都沒有超過崇禎皇帝!
如果一定要說是有什么優點,大概就是這玩意不會累,只要煤和水都足夠,就能一直跑下去。
但是目前來說,這玩意也就是擺著樣子看看罷了。
就這種空車頭跑起來的速度都沒能超過崇禎皇帝走路的速度,一旦掛上車廂運人或者運貨,那速度……
畫面太美,崇禎皇帝不敢想。
沉吟了半晌之后,崇禎皇帝才對著站在一旁的徐光啟道:“徐愛卿,這車頭的速度可還能再提升一些?”
徐光啟躬身道:“啟奏陛下,這車頭的速度目前來看,也就是這般了,畢竟蒸汽機的效率目前來看,確實不高。
但是微臣也在跟其他的同僚們一起商議如何提升車頭的速度。”
崇禎后嗯了一聲,接著道:“慢慢來罷,只要能達到與奔馬相近的速度便可以了。”
徐光啟聞言便苦笑不已,只得躬身應是。
奔馬的速度,讓這臺笨重的大家伙達到那個速度,自己活著的時候也不知道能不能達到。
但是徐光啟也明白,崇禎皇帝要求的不只是車頭能達到奔馬的速度,而是在拉著車廂在載重的情況下達到奔馬的速度。
可是現在,別說是戰馬了,就是比之騾子也快不到哪兒去,或許還不如毛驢。
越想越頭疼的徐光啟嘆道:“若是墨家傳人還在就好了。”
崇禎皇帝笑道:“甚么墨家不墨家的,徐愛卿比之傳說中的墨家鉅子還要強得多。最起碼,墨家可造不出來這蒸汽機。”
徐光啟躬身道:“陛下恕罪,臣一時有感而發。”
崇禎皇帝倒是知道老徐請的什么罪。
身為看過《我要做皇帝》這本著名歷史教科書的崇禎皇帝,可是大概知道一些墨家的事兒。
墨子涼涼了之后,墨家就分裂成了三派。
第一派就是繼承了墨子尚武的那一派,講究輕生薄死,殉身赴義,重視士為知己者死這種理念,慷慨赴死之風更甚于春秋之時。
韓非子所說的“儒以文亂法,而俠以武犯禁”之中的俠,指的就是墨家的這些俠客兒。
到了老劉家的江山,著名的游俠兒就是那些崇尚墨家輕生薄死的粉絲們形成的。
第二派就是繼承了墨子思想的辯論派。
論辯派確實是在名辯思潮中為了堅持墨子關于物體存在與人的感覺,物體結構與屬性,宇宙的無限與有限,物體的運動與時空等建立在經驗基礎之上的唯物論觀點,和公孫龍、惠施兩派名家圍繞著堅白石離,同異是非,有窮無窮,火不熱,目不見,飛鳥之影,白馬非馬,一尺之捶,物莫非指等具體命題展開了激烈的論辯。
而且這伙人不光是在哲學和超前的宇宙學術上搞研究,而且游歷各國,講授墨家的兼愛思想,他們反對用暴力去解決問題,甚至于包括起義,希望能用柔和的方式去獲得和平,也是思想上最幻想的一派。
第三派就是玩起了技術的第三派。
第三派覺得前兩派都是扯犢子,一天天的不是玩命就是玩嘴炮,這一派注重科技研究,非常務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