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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小官撿起這張紙一看的時候,就連他的手,居然也在顫抖!
“世事一場大夢,
人生幾度新涼。
夜來風葉已鳴廊。
看取眉頭鬢上。
酒賤常愁客少,月明多被云妨。
今宵誰與共孤光。
把盞凄然北望。”
這是他去歲時候,在武朝文會上所作的《西江月、大夢一場》!!!
但現在,它出現在了泰和四十九年的一封信中!
距今足足十三年有余!
“我兒你好!
看見這首詞的這一刻,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留下這封信娘猶豫了很久,因為娘是不喜歡你的,因為你將死去,然后再活過來,那已經不是娘的兒了。
娘不敢愛你呀!
但與你外公一宿長談,或許是受了佛經的洗禮,娘忽然想通了,無論如何你占了我兒的身體,便就是我的兒了。
可惜,娘不能陪著你長大,不能眼見著你死去,再換了一個靈魂,哪怕娘知道這個新的靈魂很厲害,很了不起。
但在娘心中卻有一道邁步過去的坎兒——你就是個惡魔!
你若不來,我兒豈會離去?
我若不走,我很擔心會親手把你殺了!
也許未來的某一天娘會邁過這個坎兒,但那時……卻不知道將在何時。
娘走了,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
你悄悄的來了,娘卻不能為你放歌,娘悄悄的吹起了別離的笙簫,對我兒說一句:別了!
其實,娘很想知道何處是康橋。
泰和四十九年十二月初三夜,徐云清。”
所以……這個在徐懷樹嘴里腦子有毛病的娘,她確實腦子有毛病——她是重生者!
她經歷過這一段歷史!
她知道自己會來到這個世界,并且借的正是她那兒子的身體!
她也知道自己作出的那些詩詞,甚至那首《再別康橋》,恐怕也正是前些日子自己在臨江,留在了她的墓碑上的緣由。
不對!
傅小官如此一想,豁然一驚,那首《再別康橋》是留在墓碑上的,但重生而來的徐云清卻知道……
她沒有死!
傅小官豁然站了起來,她既然重生,當知道一切歷史的走向,就算她上輩子死得早,這輩子再經歷一次,她當然會避開上輩子的禍事。
徐懷樹說她不喜歡文帝,甚至還刻意躲著他……莫非上輩子的徐云清就是嫁給文帝的,但未來卻并不美好?
那么自己這身體的上輩子,就是他們的兒子,但徐云清知道自己的一切,說明自己也曾經來過這個世界,但這個世界卻沒有留下自己來過的痕跡——唯有徐云清才知道自己的那些痕跡!
所以……徐云清經歷過一段平行時空?
那么她所見到的那首《再別康橋》就不是在墓碑上,因為這解釋不通一個問題:
她帶著記憶而重生,所以她知道夫子廟下的寶藏,所以胖子才有機會得到那座金山,而那首《再別康橋》就刻在那座金山下,那么她知道這首詩的時間理應在胖子得到這座金山之前。
自己也曾經活在那一段平行時空里,并早早的留下了那首《再別康橋》。
但自己卻毫無印象。
然后她重生在這一段歷史,這一段歷史和那平行時空極其相似,而自己又穿越到了這個世界,借用的依然是徐云清兒子的身體。
這是巧合嗎?
還是命運使然?
徐云清如果沒有死,她為何不對大雪山雪崩發出預警?
也或許……她期待著那場雪崩的發生,可以消滅掉自己這個占用了她兒子靈魂的惡魔,也可以消滅掉她不喜歡的文帝。
現在問題來了:
徐云清究竟是死還是沒死?
她若沒死,她會去了哪里?
那座位于臨江的墳……難不成是空的?
傅小官忽然極想跑回臨江去掘開那墳看一眼,對了,徐云清是死是活胖子一定知道!
可這么多年了,他卻未曾露出半點口風,這個胖子!
就在傅小官腦子凌亂有如霧里看花胡思亂想之際,遠在臨江的夕水巷的后山上,三個人正在徐云清的墓前席地而坐。
他們是計云歸、胡琴還有道院的七師弟蘇洋洋。
一盞氣死風燈亮在這墓前。
計云歸仔仔細細的看著這墓碑后面刻下的那首詩,他看了許久,才徐徐說道:“歷史……果然發生了改變!”
胡琴喝了一口酒,緊了緊衣襟,“墓里面是空的,她沒有死!”
蘇洋洋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你們說的是啥?啥歷史發生了改變?”
沒有人回答他,他撇了撇嘴,嘀咕道:“墓是空的并不意味著就沒有埋過人,這墓壓根就沒有機關,但墓的土卻有被挖掘過的痕跡,看這土的干燥程度,大致也就是在一兩年之間。”
計云歸豁然蹙眉,“你說什么?”
“我說,大致一兩年前有人已經挖開過這個墓了。”
“一兩年之前……大雪崩發生在去歲四月初九,距今正好一年又九個月……你確定在這墓在一兩年前被掘開過?”
蘇洋洋斜乜了計云歸一眼,極為不屑的說道:“就連師傅都不會懷疑我的水準!”
“咱們走。”
“去哪?”
“去武朝。”
蘇點點一愣,“還是挖墳?這種沒有技術含量的活兒就別找我了。”
“不是普通的墳,是……帝陵!”
“……那得加錢。”
“你開個價。”
“一萬兩銀子!”
“成交,出發!”
三人離去,那盞氣死風燈卻留在了原地。
過了半柱香的功夫,余福記的那個老掌柜蔡晞從山頂落了下來,他那雙渾濁的眼看了看又一次被掘開的墳,搖了搖頭,他伸出了那雙枯槁的手,將散落的泥土慢慢的抹上:
“哎……小姐啊,你說少爺會來掘開這墳,少爺倒是來了,他卻沒有掘啊,反倒是來了兩波人掘這墳了,他們已經懷疑你了,你可得藏好,免得被他們找到!”
那氣死風燈猩紅的光芒映照在蔡晞的那張滿是溝壑的臉上,若是此刻有人看見,恐怕會被嚇得半死。
他卻若無其事的將這墳再次壘得規規矩矩,這才從腰間取出了一瓶西山天醇,獨自一人坐在了這墳前,極為孤獨的喝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