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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觀云城的百姓而言,這一夜和往日并沒有任何兩樣。
但對于身處高位的廟堂大員而言,這一夜卻無聲驚魂。
陛下在養心殿和南宮一羽下了三局棋,喝了四壺茶,下了三道圣旨。
其一,是免去了禁衛統領蕭湛之職,任南宮一羽的小兒子南宮景炎為皇城禁衛統領,即刻上任。
其二,是將蕭皇后打入冷宮,剝去蕭嬙皇后封號。
其三,是捉拿內廠廠公高顯,打入死牢,秋后問斬。
旨意很簡單,并沒有說明任何緣由。
而且這三道旨意都是在那個晚上下的,就連許多大臣都并不知曉。
當然,右相卓一行是在第一時間就得到這三個消息的,那時候,他正在相府的書房里和天機閣的周同同喝茶。
“所以……這本就是陛下布的一個局?”
周同同慵懶的窩在椅子上,“我早和你說過,這種事情不要去多想,想多了傷神。”
“他真的是陛下的私生子?”卓一行依然難以置信,又補充道:“若真的是,為什么太后不將陛下那三年的起居錄公諸于世?”
只要那三年的起居錄公布出來,就能輕易的證明傅小官就是陛下和徐云清的兒子,可太后并沒有這樣做。
“你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自以為是。”
周同同挪動了一下身子,又道:“這是天家之事,你雖然貴為右相,可依然是陛下的臣子。陛下說傅小官是他的兒子,那就是了,為什么非得要刨根究底?你可知道你自以為是的那些動作,陛下都是知道的,陛下若非念在你勞苦功高,并且在今日令你兒子卓別離主動交了兵馬大元帥的兵符……我要找你喝茶,恐怕得在那大獄里。”
周同同搖了搖頭,“你怎么就不向南宮一羽學學,事情想得簡單一點,貼著陛下的心思去走。這不,他那小兒子一家伙就成了這皇城禁衛統領。陛下……不再是以前的陛下了,當年蕭氏要上位,你可是使了諸多手段。可現在呢?”
“她錯就錯在太聰明,她以為殺了傅小官,太子就一定是太子。她忽略了陛下正當壯年,若是陛下愿意,再生幾個皇子也是來得及的。她以為自己手上的牌面多,可她卻忘記了這武朝的天下,畢竟是陛下的。而你……也犯了和她同樣的毛病,若不是看在你派了你那孫子卓一行去了箭廬報信,你這右相府,只怕也已經完了。”
卓一行臉上的神色并沒有任何變化,他倒了兩杯茶,忽然笑了起來,“而今大局已定,你還不走?”
“確實該走了。”
周同同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真的就離開右相府。
就在周同同離開之后不久,書房里走進來一魁梧漢子,他對卓一行行了一禮,問了一句:“父親,就這樣結束了?”
卓一行喝了一口茶,抬眼看向了他的兒子。
他是卓別離,當今武朝兵馬大元帥,年僅四十。
“就這樣結束了,甚好,比我想象的結果好很多。天明之時,你再上書請辭,這不是斷臂求生,這是為了將來。”
卓別離濃眉微蹙,他不明白其中意思,但他相信父親的嗅覺與眼光。
“好。”
“陛下批復之后,你就去滄海落梅山。”
卓別離一怔,卓一行又道:“你的武道停留在一流已經很多年,你現在需要靜修,爭取早日突破圣階。”
“武朝不是有北望川和游北斗兩位圣階么?”
“太陽終究有落山的時候,而他們……卻已經是夕陽了。”
養心殿。
文帝坐在床邊,床上躺著的是面色蒼白依然未曾醒來的傅小官。
幾名老太醫正在忙碌,房間里彌漫著一股濃烈的中藥味道。
文帝仔細的看著傅小官那張秀氣青澀的臉,視線里多了幾許柔情,也多了幾分贊美。
他受了重傷,可他并沒有躲去摘星臺。
這在南宮一羽看來卻是愚蠢,一介書生,居然不懂避禍,明明知道有大難臨頭,居然還那么頭鐵的扛著,是不是傻?
武靈兒臉上的淚痕已干,她看著那張蒼白的臉,心疼得厲害。
文帝站起了身子,對武靈兒說道:“他已無礙,來陪父皇坐坐……”他轉身看向了南宮一羽,“你回去吧,明兒還要早朝,記得將祭天之事著欽天監理個條陳……傅小官要去。”
南宮一羽一驚,通過今晚之事,他算是明白這小子真就是陛下的私生子,而且深得陛下喜歡,既然祭天傅小官要去,那么歸來之后就會是祭奠太廟了。
傅小官改姓歸宗,在金冊留名這是水到渠成之事,而接下來極有可能的大事就是廢除太子了。
這事兒自己得打起精神來辦好,可別再犯了糊涂。
他躬身退下,文帝帶著武靈兒去了書房。
“你母妃對傅小官動了手,所以父皇廢除了你母妃,打入了冷宮,這事兒,父皇得讓你知曉。”
武靈兒頓時一驚,瞪大了眼睛,這是母妃所為?
母妃為什么要這樣做?
可她馬上想到了其中因果,才知道自己一心掛念著傅小官,居然沒有想到這樣的可能。
現在事已發生,無法挽回,可她,可她卻陷入了極度的矛盾之中。
一邊是她心心念念的傅小官,另一邊是對她寵愛有加的母親……這讓她腦子一片混亂,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和接受。
“父皇知道這會對你造成傷害,可父皇必須這樣做,否則后患無窮。”
接下來武靈兒沒有聽見文帝在說什么。
她的眼淚兒又流了出來,然后轉身跑了出去,跑進了云霧,不知道去了哪里。
天光漸亮,云沉京都,觀云臺便能清晰看見云繞城的美麗景象。
武靈兒坐在那顆老松下,坐了一夜,想了一宿。
她的臉上殘留著淚痕,她看著天際越來越燦爛的霞光——是那樣的美麗,是那樣的恢弘磅礴。
她抹了抹臉,臉蛋兒冰冷潤濕,那是這云霧留下的露。
她用露將臉上的淚痕擦凈,那張白皙的臉兒在燦爛霞光中綻放出了美麗的色彩。
“母妃,他本無欲念,他根本不會威脅到太子之位,你為何要這樣做!”
“我會救你,但我不會原諒你!”
“抱歉!”
她轉身離去,步履堅定,披著一件彩霞縫制的大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