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小官在觀云臺與文帝相談甚歡,頗有相見恨晚之味道。但在這皇城正陽宮里,武靈兒早已哭得梨花帶雨。蕭皇后看著窗外綻放的梨花,面容兒蕭殺,卻不是因為武靈兒的悲傷而憤怒,而是因為陛下撤回了這道旨意,便說明了曾經的那個傳言極有可能是真的!“趙公公,宣高公公,本宮要見他。”“老奴這就去!”武靈兒一聽,止住了哭聲,那雙朦朧淚眼看向了蕭皇后,心想母妃難不成是要讓高公公為自己出這一口氣?可那樣一來是會傷到傅小官的,而且若是傅小官知道了,豈不是再無回旋的余地?這當然不可以!“母妃,此事不可!女兒受了那委屈只是一時想不通,這哭了一陣子倒是看開了,父皇既然收回了旨意自然有他的深意,若是母妃令高公公作出了對傅小官不利之事……女兒擔心父皇不喜弄巧成拙了。”蕭皇后徐徐轉身,看著武靈兒一笑,“你那弟弟又被你父皇罰了抄那武朝少年說,聽說他在東宮憤意難平,他也就怕你了,你去勸勸他,就說……最近的這些日子,安生一點。若是他依然頑劣,你便責罰于他。至于母后叫那高公公來倒不是針對傅小官,而是母后想要囑托一下高公公,注意一下這觀云城里的安全。”“當真?”“母后騙你作什?”…………時至巳時末,傅小官告別了文帝離開了觀云臺。這番聊天令他更加迷糊,文帝對他釋放的善意太過——文帝居然一力邀請他來武朝定居,并許諾給他位極人臣之地位!這太過夢幻,大家都是初次見面,不是應該聊聊你喜歡吃啥或者你喜歡喝啥這種話題嗎?然而這樣的話題一句都沒有!文帝未加鋪墊直入主題——這種感覺就像面都未見直接進了洞房,連蓋頭都未掀開的新娘子直接吹滅了燈,撲倒在床上。雖然過程很是愉快,但未免讓人覺得那新娘子會不會是難以入眼。文帝說了許多,傅小官分明看見了一張偌大的餅,這一度讓他覺得仿佛在夢中,但文帝那張極其誠懇的臉卻分明表露出他的熱切期盼!那灼熱的眼光與慈愛的神色以至于讓他以為自己就像是戲文中寫的那種私生子——這讓他很是歡樂!作為一個外來的靈魂,他樂于讓這平淡的生活多一些色彩,也樂于在這個世界多抱住一條大腿,所以他沒有拒絕文帝的那些善意,他照單全收,當然,前提是如果真在虞朝混不下去。如果說對虞朝和武朝的感情,他當然是對虞朝更深一些,畢竟已經在虞朝呆了一年,無論是臨江還是金陵,都已經留下了他太多的足跡,也耗費了他極大的心血。西山是他的根據地,無論文帝或者宣帝給他畫了多大一張餅,他依然清醒的明白,西山,才是自己以后最大的牌面。而且他更喜歡金陵的那種小家碧玉,這觀云城……實在太高了。當他回到鏡湖別院的時候,虞問筠和董書蘭已經到了家,正在院子里曬著太陽,歡喜的聊著上午侯府之行。當傅小官坐在她們身旁,虞問筠笑嘻嘻的看著他說道:“我那二姑答應幫我們在觀云城尋一處好鋪子,她說這觀云城內城最繁華之處是灑金大街,中城最繁華之處是甜水巷子,而外城最繁華的地方叫作浣花街。我們的東西二姑也很喜歡,她說這些事物適合放在內城售賣,這內城里住的可都是達官貴人,他們一來有那消費的能力,二來也更容易接受這些東西,所以我和書蘭便決定將第一家鋪子放在內城。”傅小官點了點頭,“這事兒你倆看著辦就得了。”董書蘭比虞問筠的心兒更細致一些,她看了看傅小官,說了一句:“二公主殿下倒是問起了你。”“她問我什么?”傅小官還以為又是自己的那些詩詞文章,沒料到董書蘭的回道卻不是這樣子。“她問……你和武靈兒之間,是不是真有了感情?”傅小官一怔,連忙擺手說道:“這可真沒有,今兒個在武朝那聚華殿上,文帝收回了那道旨意,也就是武靈兒和此次文會的文魁再沒關系——那圣旨本就不對,一個活生生的人,怎么可以當成籌碼來賞賜呢?”“哦……”董書蘭看著他意味深長的頷首,又道:“二公主殿下還說,如果你有空了,可去一趟侯府,她有些事兒要和你單獨聊聊。”這肯定又是關于母親徐云清的事情。傅小官想了想,點頭應下,他也需要去和虞漁聊聊,自己那母親,當年究竟是怎么回事?隨后鄧修走了進來,他的身后跟著兩個使館的官員,抬著一口箱子。“這些是學子們寫的文章,他們說……這是大人您在路上給他們布置的課業,讓下官送來給您看看。”傅小官來了興致,他很想看看在這一百個學子的文章中,有沒有幾個能夠對商業,對格物有獨到見解的人。于是他打開了箱子,一張張仔細的看了起來。其間春秀送來了飯菜,道院五個弟子和傅小官三人一同在這院子里用了飯。蘇玨本想讓傅小官繼續練他那輕功,可在看了那一箱子的文章之后放棄了這一想法。心想這小師弟真不是練武之人。那只烏鴉他已經放了出去,過些日子才能收到師傅的回信,但他相信師傅是一定會收傅小官為真正的關門弟子的——雖說這個弟子在武道上面著實沒有前途,可對于道院而言,這個師弟卻無比重要。所謂江湖,終究還是在這大陸之中。而道院,也不過是江湖小小的一份子。道院宣揚的宗旨天地與我并生,萬物與我為一,追求的是人與世界共存,所以道院在亂世出世。既然要出世,自然就得有應世之人,師傅諸多安排皆是圍繞著傅小官,他當然看中的是傅小官在這個俗世中的不凡。傅小官放下碗筷繼續看著那些文章,忽然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