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千秋

第二百二十六章 別苗頭

猴子當然不知道自己的師父正在永寧樓和安人青徐浩打擂臺。對于越千秋的來訪,他又驚又喜。師父不在,他也不怕回頭挨罵挨打,笑吟吟地把越千秋帶進了那座荒屋野宅似的臨時住所,還把隨行的另一位啞巴師兄引介了給越千秋。

奈何啞巴師兄和他的自來熟截然不同,露個面就躲了。

而越千秋也不樂意在這種荒涼磣人的地方和猴子套近乎,眼見猴子連待客的茶都翻找不出來,尷尬得無以復加,他就開口道:“這樣吧,你師父既然不在,你要有空,咱們去玄刀堂如何?”

猴子一聽到玄刀堂三個字,想到的就是那不計其數的美食,那舒適寬敞的屋宅,那些豪爽好客的師兄師姐們,立時垂涎欲滴,想都不想地點了點頭:“那敢情好!不過,師兄他一個人留下,我實在是有些不放心……”

他話還沒完,就看到隔壁的簾子被拉開,緊跟著啞巴師兄探出頭來搖了搖,又朝他擺了擺手,仿佛是你要去自己去,不用管我,他遺憾的同時又有些如釋重負,立時點頭答應道:“既然師兄同意,那我就去了!”

雖是嚴詡授意越千秋通過袁侯,探一探鐵騎會會主彭明的底,但從越千秋的本意來,對這個動不動抓耳撓腮,活脫脫似猴子的子,他確實感覺不錯,打算把人收進武英館。

出了那座讓他感覺很不好的荒宅,他剛想回頭招呼猴子,卻沒想到人比他動作更快。

當現猴子一轉眼就沖到了他的坐騎白雪公主前,伸手就去摸馬脖子,他下意識地叫道:“快住手!”

這三個字才剛出口,就只聽猴子怪叫一聲,整個人猛地騰空而起,險之又險地躲過了白雪公主那突然抬起的蹶子。等到落地,心有余悸的家伙舒了一口大氣,眼瞅著越千秋大步走到坐騎旁邊捋著那短短的鬃毛什么,他卻忘了剛剛險些遭到偷襲,屁顛屁顛湊上前去。

“九公子,你這馬兒性子好烈,要是我師父在,一定會,真是棒棒的好漢子!”

越千秋神色古怪地側頭看了猴子一眼,直到把人看得心里毛,他才干咳一聲:“這是一匹跟了我六年的母馬,最討厭別人摸它的脖子,也不大樂意馱別人。”

袁侯頓時傻了眼,好半晌才哭喪著臉:“那豈不是,我也沒辦法坐了?難不成我要跟著九公子你的馬用兩條腿跑到玄刀堂去?”

這次換成越千秋詫異了:“難道你這堂堂鐵騎會會主的關門弟子,竟然沒有坐騎?”

“就是沒有啊!”猴子滿臉的悲憤,臉上五官幾乎全都皺在了一塊兒。

“師父是個老固執,師叔和好多師兄們都和他處不好,一個個去自謀生路給人當保鏢護院什么的,整個鐵騎會只有三匹馬,倒是還有一個馬場,可我都不知道在哪里。這次到金陵,師父反正可以坐船,結果我們師徒三個,一匹馬都沒有!”

越千秋簡直覺得自己在聽天方夜譚。

堂堂鐵騎會啊,你沒有馬還號稱什么鐵騎?這不是掛羊頭賣狗肉嗎?

看著氣鼓鼓的猴子,他不禁有些感同身受地摸了摸心愛坐騎的脖子,隨即一本正經地輕聲:“白雪公主,今天讓這小子蹭一回,反正他比諾諾也重不了多少……”

他非常敏捷地躲開了那輕輕撩起,顯然是恐嚇意味居多的蹶子,再次耐心地安撫道:“好啦,只要聽話,回頭你的晚飯除卻豆餅,我再讓他們額外加料……”

猴子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眼見越千秋給一匹馬許下了一堆好處,最后,那匹名叫白雪公主的馬方才矜持地刨了刨蹄子,馬脖子往上一仰,唏律律叫了一聲,仿佛很勉強地答應了。等到越千秋回過頭來叫他時,他就忘了剛剛的瞠目結舌,興奮地上了前去。

盡管之前也被越千秋帶著騎馬去見曲長老,可那次袁侯是被捆得嚴嚴實實,還堵住了嘴,哪里像此次是去做客。

一路上,享受著白雪公主那風馳電掣的度,他越渴望能有一匹自己的坐騎。尤其是當上了山道度放慢之后,眼看白雪公主竟然能自己穩穩當當尋路上山,他就更羨慕了。

而坐在他前頭的越千秋一路上都在尋思怎么從這只猴子嘴里套話,再加上白雪公主是一匹識途老馬,他一時便有些心不在焉,哪怕玄刀堂山門在望他都沒注意。直到身后傳來了袁侯的大呼叫,他這才回過神來。

“九公子,玄刀堂大門口圍了好多人,會不會是有人來鬧事?”

鬧事?越千秋沒好氣地挑了挑眉,哂然一笑道:“玄刀堂的陌刀陣連武德司的沈錚都要吃虧,更何況是別人?到我的地盤來鬧事,那是活膩了!走,我們過去看看!”

猴子對越千秋這囂張的言辭非但不反感,反而覺得有氣派極了。他多么希望自己這鐵騎會弟子也能在外頭這么,只可惜如今山門幾乎快要傾頹,師父卻又固執得如同倔牛,再這么下去,他簡直懷疑除了自己和啞巴師兄,鐵騎會就要沒人了。

而當越千秋和猴子二人一馬漸漸近前時,山門處就爆出了一陣歡呼聲。

“大師兄來了!”

“大師伯來了!”

而隨著玄刀堂弟子的歡呼,越千秋就看到了山門前有幾個人急急忙忙轉過身。他一眼掃去,須臾就從里頭認出了兩張還算有點印象的臉。他頭也不回地吩咐了一聲,等到猴子敏捷地躍下馬,他就拉著韁繩策馬上前,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一聲。

“喲,余公子和鐘三郎竟然成了密友?這還真新鮮。”

鐘靈一看到越千秋就想起了那次在國子監自己被其當眾羞辱的情景,一時氣得臉都白了。可他終究沒有意氣用事反唇相譏,而是一甩袖子就徑直背轉了身去。

而看到鐘三郎沒逞口舌之快,余長清稍稍松了一口氣,上前一步,從從容容舉手一揖:“我和鐘三郎冒昧來訪,確實有些唐突,剛剛因為玄刀堂門人你不在,不放我們進去,于是下人無狀爭吵了幾句,還請越九公子見諒。“

那瀟灑飄逸的動作,再加上錦袍華服和他那張確實極其出眾的臉,確實顯出了一副翩翩貴公子的風采。

可架不住越千秋此時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李崇明對他提起過的金陵四公子,想到野豬、花孔雀、白鸚鵡和蝎子王四個綽號,他越看越覺得余長清像是一只花孔雀,臉上的笑意不知不覺越來越深。

不過他也知道,自己和江陵余氏本家沒什么仇,江陵余氏不承認余建龍余澤云父子是旁支,這還給他出了氣。哪怕因為余大老爺外甥趙絮的關系有點不愉快,但那早就是過去的事了。這些年,余大老爺和越老太爺行事仿佛有點默契,所以他看在爺爺份上,也得給人一點面子。

于是,他利落地一躍下馬,笑著拱手還禮道:“余公子言重,不知今日有何見教?”

“是鐘三郎遞了一份請建華館的奏疏上去,又打算給你送一份,所以拉了我一同來找你。去了越府聽你不在,想想你大概到了這邊來,他和我就特意來了。”余長清不動聲色地把自己和鐘白撇清,見越千秋微微一笑,分明已經懂了,他就回頭看了同伴一眼。

不看還好,一看人還在背對著越千秋賭氣,他不禁有些惱火。

這一趟是為了誰跑的?居然事事都要我自己沖在前頭!

可事已至此,他不得不快步過去,把手一伸,從鐘靈那兒把奏疏副本給搶了過來,隨即轉身來到了越千秋跟前遞了過去。

他自然不會想到,當越千秋面色微妙接過那本東西,然后隨手一翻了,看到標題上寫著華館可行性報告幾個字之后,立時就在那瘋狂腹誹。

華館——化館,還把可行性報告幾個字都抄上去了,這鐘白是想當化館館長嗎?

“多謝多謝,我一定好好拜讀!”越千秋打了個哈哈,可聽到余長清下一句話,他卻是哭笑不得。

“此外我還有一事相求。久聞越府鶴鳴軒藏書廣博,常有世人不知道的名言警句,詩詞歌賦,不知道我可有榮幸去借幾本書?”

一不留神之間,我竟把爺爺的鶴鳴軒刷成了藏著眾多珍本書的大圖書館!

越千秋若有所思,正要推脫時,他就只見鐘白一下子轉過身,那臉上滿是傲氣和不忿。

“余大郎,你問他借書,傳揚出去豈不是成了笑話?誰不知道越家人什么跟腳,那鶴鳴軒有什么書!我倒要看看,一旦皇上答應了在國子監中分設華館,他這武英館能招到什么人!就算他真的把阿貓阿狗都給誑進去做學生,可沒有老師也是白搭!”

鐘靈著便露出了滿口雪白的牙齒,一副想咬人卻硬忍住的樣子。

“我知道你那些狐朋狗友正在滿金陵尋找去教書的先生,可我要告訴你一件事,讀書人都是有骨氣的,不吃嗟來之食!”

在鐘白那期待的目光中,越千秋非常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哦,那我拭目以待。”

屁的骨氣!讀書人也是得看人的,一部分是硬骨頭真士大夫,另一部分卻是軟骨頭搖尾巴狗……當然,哪怕是為了打出武英館的招牌,后一類的人他不想要更不能要。可是,要爭取一些硬骨頭的話,看來得把他早就在秦大舅秦二舅那兒悄悄做的某些東西提早拿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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