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子甄容自從拜入青城,就一直都是與眾不同的。
他是青城派掌門的關門弟子,也是同齡人中最出色的一個,甚至等他十三歲之后,那些二三十歲的師兄,絕大多數也已經不再是他的對手。
尤其是當他把青城那套回風蕩柳劍中的一招做出了自己的改動,得到了不少長輩的認同,最終更是創出了三式落英繽紛劍之后,他那落英子美名不脛而走,出門在外就連年長一輩的名宿也要對他刮目相看,更不要說尋常同輩。
可現在,甄容卻發現,竟然有人不懼他的名聲,前赴后繼地提出挑戰。
白不凡的三十六槍確實很精妙,放在戰陣上也許比他的劍術更有殺傷力,但在一對一的戰斗中,還是敵不過他的劍法,最終在第三十一槍時敗下陣來。
可白不凡之后,劉方圓卻是手提陌刀請他指教,雖說最終敗北,可那勢大力沉全都是劈砍的招式,卻也讓他從未對付過陌刀的他出了一身汗。
劉方圓之后,是戴展寧的雙刀。
戴展寧之后,是朱鵬俊的雙股劍。
朱鵬慨后,是馬三林的齊眉棒,現在還在戰斗中。
如今是第五戰,甄容雖不至于就此力竭,卻當然不想繼續被人這樣車輪戰下去了。可偏偏就在這時候,他只聽背后傳來了一個稚嫩清亮的聲音。
“周宗主那天第一次來玄刀堂,就一打九,足足勝過了阿寧哥哥他們九個人'秋哥哥接著也一打四,接連勝了白蓮宗四個人,若不是天黑了,人也不夠,興許還能再打下去。”
諾諾此話一出,圍觀人群頓時一陣嘩然。周霽云當年以十二歲的年紀登上白蓮宗宗主寶座,這些年來戰績斐然,很多人都已經不將其視作為年輕一代,而是和不少老一輩的名宿放在一起。可如今被諾諾這么一說,眾人往周霽云看去,這才突然發現,對方也只有十八歲。
不過比甄容大兩歲而已,周霽云便能在這玄刀堂一挑九?
而且,從白不凡、劉方圓、戴展寧、朱鵬俊到馬三林五個人,雖說武藝稍微有些差別,卻都能看出下了無數苦練功夫,頗有造詣。江湖傳聞不過是東陽長公主之子嚴詡隨便拿出來糊弄人的玄刀堂,竟有這樣的真才實學,那被人奉為大師兄的越千秋呢?
玄刀堂和白蓮宗兩家加在一起,實力已經不容酗了!
偏偏在這時候,今天如同牛皮糖一般主動湊上來的兄子卻興致勃勃地拍了拍巴掌,仿佛在以示鼓勵,可嘴里說出來的話卻遠不是那么一回事。
“哎,我聽說玄刀堂更出名的是陌刀陣,這位小道士不說是年輕一代第一高手嗎?不如試試陌刀陣好了↓說陌刀陣中都是玄刀堂第三代弟子,年紀最大的也沒越信那么大呢!”
第一高手四個字,乍一聽仿佛是無與倫比的贊美,但圍觀群眾卻已經一片靜悄悄。
哪怕甄容是很強,可誰能真心服氣他就是第一?
甄容也保持不濁謫仙人似的從容了。他沒有察覺到四周圍其余門派的年輕弟子對他那復雜的目光,他發現的只有自己的對手馬三林似乎變強了。
不只是招式,還有氣勢。
他當然不知道,馬三林和李易銘是死對頭,哪怕身份不對等,可馬三林就是討厭兄子。
因為當初回金陵時,小馬隨父親面見皇帝,就被兄子一個花招耍得團團轉!
所以兄子既然說甄容是第一高手,馬三林就卯足了勁想要把對方拉下來。想當初他和周霽月打的時候,根本就不像眼下這樣拼命!
用越千秋對戴展寧的話來說,甄容是青城派的寵兒,一直都受到師弟識們最大的尊敬,師長們最嚴密的保護,至于勾心斗角,對不起,那從來都不屬于甄容需要鉆研的業務范疇。
所以,對于很型無師自通腹黑學的兄子,青城掌門高足完敗!
馬三林咬緊牙關使倦身解數,竟是神奇地比之前幾人撐的時間更長。所有精氣神都集中在了對戰之中的他完全沒有察覺,外間突然傳來了一陣巨大的喧嘩,只是猶如瘋狂一般地接下了甄容那行云流水一般的快劍。可就在他一根弦已經繃到極限時,斷的卻不是他這根弦。
因為甄容竟是長嘯一聲,劍尖在他的齊眉棒上輕輕一點,整個人往后飄飛,竟是瞬間脫離了戰團。
氣機牽引之下,猛地失去了對手的馬三林踉蹌上前幾步,卻是毫無追擊之力,不得不拄著齊眉棒穩住了身子,心中又氣又恨在這么多人面前丟丑。可他這懊悔的心情剛生出來,就聽到了別人的嚷嚷聲。
“官府的人把門戶巍了!”
一聽這話,剛剛還在惦記著輸給甄容的馬三林頓時懵了,隨即就聽到了一聲怒吼。
“簡直荒謬-敢堵刀堂的門戶?”一直都顯得安靜文雅,只在剛剛雙刀上陣時,頗顯男兒本色的戴展寧,此時此刻卻怒喝了一聲,“出去一個人,看看是誰如此大膽,難道不知道英王殿下也特意過來給諾諾祝壽?”
李易銘頓時呆了一呆。他今天是純粹過來做不速之客的,怎么到戴展寧嘴里,就變成特地來給越千秋的妹妹祝壽了?
然而,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戴展寧的話,卻極大地安撫了一部分猛然想到朝廷此來是為了一網打盡武人傳聞的年輕弟子。畢竟,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當今皇帝獨子,英王李易銘這會兒也在玄刀堂中,朝廷也好,官府也罷,就不怕誤傷貴人?
而混在人群中的慶豐年,此時此刻卻是面色蒼白。想到越千秋透露的消息,想到越千秋帶著他的信物悄悄下山,想到此時此刻還在客棧中的矢和應師叔,他只覺得五內俱焚,恨不得插翅飛回去,和他們生死與共。可是,看著身邊什么都不知道的師弟們,他卻氣餒了。
一死報師恩很容易,可他還要照顧師弟們!
正在他胡思亂想之際,外頭卻有嚷嚷聲傳來。很快,那含糊不清的聲音漸漸清晰了起來。清晰到他剛剛一聽到,便只覺得后背發涼,渾身顫抖。
“來的是刑部總捕司,還有武德司的人,說是神弓門掌門徐厚聰帶著一群門人叛逃北燕了!”
此話一出,慕冉和須幾乎是氣得暴跳如雷。慕冉更是不管不顧地怒吼道:“是誰,是誰胡說八道,污蔑我們神弓門!”
發覺四周圍議論紛紛,戴展寧正要彈壓,卻不防劉方圓不耐煩地暴喝了一聲:“都給我安靜情還沒個水落石出,與其在這兒亂猜,還不如大伙一塊出去仔細問問。想當初我爹和戴叔叔還不是被奸賊迫害,不得已棲身北燕整整十年?”
驟然變成千夫所指的叛國賊,神弓門的弟子們有的慌亂,有的驚怒,有的憤懣,可當他們聽到劉方圓這話,好幾個人都如釋重負,年紀最小的須更是忍不綜淚都出來了。
隨著從北燕歸來的朱鵬客馬三林出聲附和支持,金戈堂前的人群終于不再是最初聽到消息時的亂哄哄一大片,而是漸漸回復了秩序。很快,百多號年輕人移到了玄刀堂山門。
這其中,兄子眼看戴展寧亦步亦趨跟著自己,不由得很不痛快:“你這是把我當人質?”
“我可不像九哥這么大膽。”戴展寧微微一笑,至今仍是唇紅齒白,宛若女子的他,此刻那一笑,顯得非常動人,“英王殿下不覺得,外頭那些人來得太巧了一點,好像完全不知道你也在這兒?”
嘴里說得輕描淡寫,戴展寧心中卻猶如翻江倒海似的。
越千秋的計劃中并沒有這一幕,這個消息怎么會這么敲在這當口爆發?
李易銘登時心里咯噔一下,可還不等他做出反應,就聽到了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
“武德司都知沈錚,奉命捉拿神弓門叛賊,還請玄刀堂越九公子把人交出來!”
兄子一時眉頭緊皺〈的居然是那個從來目不斜視,不拿正眼看他的沈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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