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千秋在這種大晚上直接跑了出去,而后也沒有趕得上昏定,事情可能又關乎自己的幼子,越老太爺自然心煩意亂,哪怕過了往日的就寢時分,他依舊虎著臉坐在鶴鳴軒中等。
就連跟了老太爺三十多年的越影,也覺得呆在屋子里實在壓力山大,早就悄悄避了出去。
直到老爺子已經開始盤算,等越千秋回來怎么好好收拾這個膽大包天的杏,他就聽到外間傳來了越影和人說話的聲音,不多時,鶴鳴軒的大門就被人推開了一條縫。看到張頭探腦的越千秋,越老太爺忍不住罵道:“躲什么躲,大晚上你跑哪兒去了?”
“爺爺別生氣。”越千秋干咳一聲,跨進門之后,卻沒有再往前走,而是一本正經地說,“我是沒和您說一聲就私自出門,但我這不是給您一個意外驚喜嗎?”
說到這里,越千秋就回頭喝道:“諾諾,還不趕緊進來?”
越老太爺聽到這個完全陌生的名字,不由得眉頭一皺。可是,看到外頭一個矮矮的身影進來,隨即先是躲在越千秋背后,只敢伸出一半腦袋悄悄打量自己,他頓時心中一動。
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不可思議地打量了片刻,他以老年人少有的矯健步伐沖到越千秋跟前,見越千秋按著那小的肩膀,把人送到自己面前時,他這才終于看清楚了那張臉。
哪怕是在房間里那昏暗的燈光下,他也能認出那一張五官酷似幼子的面孔,心中只覺得百感交集。
“你是爺爺嗎?”諾諾低低問了一聲,見越老太爺沒說話,只是眼拘些濕潤,她就低聲說道,“爹對我說,爺爺很兇的,讓我要老實一點,不要老想著一鳴驚人”
這一次,越千秋二話不說直接捂住了幸伙的嘴。他實在是怕了這個不知道跟著越心學了點什么亂七八糟的妹妹一開口又亂說話。
見越老太爺愕然看著自己,他就滿臉誠懇地說:“爺爺,爹的性子您知道的,再好的孩子送到他手上,也會被帶壞,諾諾就是很好的例子。”
生怕越老太爺不信,他就干脆實話實說道:“剛剛這芯頭對徐老師和安姑姑竟然說,她是我的童養媳!”
越老太爺先是錯愕,隨即就哈哈大笑了起來,到最后,笑得前仰后合,連站都站不穩的他索性毫無風度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見越千秋已經放開了捂人嘴巴的手,他就笑著對芯頭問道:“丫頭,之前為什么耍你哥哥?”
諾諾側頭看了越千秋一眼,這才低聲嘟囔道:“我沒有耍他呀爹說,他的奶奶,就是我的太奶奶,當初就是定給他爺爺,也是我太爺爺的童養媳爹還說,只要我說是千秋哥哥的童養媳,爺爺和千秋哥哥一定會對我很好的。”
即便越老太爺見到孫女,此時心情也相當不錯,聽了這番亂七八糟的話,他也有一種宰了越心的沖動。甭管這家伙在北燕潛伏多年有多少功勞苦勞和血淚,就憑這杏把好端端的女兒給帶得亂七八糟,就足夠去死一死了!
至于越千秋,他很想掄著陌刀去把越心打一頓!
越老太爺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即盡量用最和藹的口氣說:“那你小名叫諾諾,大名叫什么?你爹還有什么話交待你的?”
“爹說,千金一諾,他答應娘的事,一定會做到,所以叫我越諾諾,大名沒有起,爹說爺爺起。”說到這里,諾諾才猶猶豫豫地說,“爹還讓我給爺爺帶了信。但他說,如果爺爺不問,就別拿出來,讓爺爺著急一下。”
越千秋不禁暗自吐槽。可爺爺沒問,你就不打自招了
越老太爺差點沒被酗女這話氣得罵娘,等看到芯頭掏巴,最終從懷里拿出一封信遞了過來,他站起身接過來時,還上看下看驗了驗,就怕越心出幺蛾子,在這上頭也設置機關。
折騰了一晚上,之前晚飯也因為忐忑不安沒好好吃,越千秋實在有些按捺不住了,他心翼翼往后退,趁著那爺孫倆誰都沒注意時,他把門撥開一條縫,直接就閃了出去。
雖說他也挺想知道越心信上寫什么,但要是再不吃東西,他就快光榮犧牲了!
可才一出門,他就看到越影正站在門口。四目對視,越影卻是笑著提高了手中的食盒。
越千秋如釋重負,立時眉開眼笑道:“我就知道影叔最好了0叔快進來!”
眼見越千秋搶了食盒進門,越影就跟進了屋子。
越千秋從食盒一層拿了幾樣點心過去放在懈上,又抱了諾諾過去放在一把椅子上,示意她愛吃什么隨便拿,隨即才打開了第二層,見里頭赫然是兩碗雞湯面,他頓時喜出望外,拿了一碗就躲到一邊唏哩呼嚕吃去了。
知道越千秋定然饑腸轆轆,越影不禁莞爾。他來到老太爺身邊,好生生端詳了一下那個剛剛送回來的越家孫女。見其細嚼慢咽地吃東西,目不斜視,看上去非車靜,他想到剛剛聽見屋子里的這些動靜,不禁有些好笑。
也只有越心才會養出這樣看似嫻靜,出口驚人的女兒!
別人家重子嗣,但越府卻是陽盛陰衰,女兒素來很媳。越老太爺和死去的妻子統共生了四個兒子,一個女兒都沒有。如今越府不算四房,長房二房三房活下來的總共有八個兒子,兩個女兒,尤其是仿佛延續了越老太爺優秀傳統的長房,連第四代都全是兒子。
越老太爺積威重,孫子看著都害怕,更不要說孫女,所以,像諾諾這樣不怕生的女孩子,在越府確實是第一份至于上一個不怕老太爺的女孩子,還是已經走了的周霽月。可就算是周霽月,第一次見越老太爺的時候,還是難免怯生生的。
一面看信,一面分神注意著酗女,分心二用的越老太爺發現剛剛還出口“一鳴驚人”的諾諾,此時此刻卻很安靜嫻雅,不禁稍稍松了一口氣。他對越影使了個眼色,暗示人看著一點芯頭,卻是拿著信來到了越千秋面前。
見越千秋已經是風卷殘云一般連湯都喝得干干凈凈,此時心滿意足一般放下了碗,看到他時慌忙擦掉了滿臉油光,想到這孩子一收到消息就雷厲風行,緊趕著出門把諾諾接了回來,他不禁露出了一絲溫和的笑意。
“爺爺,爹在信上說什么?”
“上一次的仗,北燕淺嘗輒止,沒占到便宜不說,還吃了大虧,這次又耐不自子了。”越老太爺隨手把信遞給了越千秋,見他毫不扭捏地接了過來,一目十行掃了一遍,他就深深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一絲惘然。
“你爹上次那個副使當得太窩囊,回國之后就被擱置,而如今有人建議把他這個平安公主駙馬都放到了和我朝相鄰的邊境上,讓他將功贖罪。”
越千秋猶豫了一下,想到諾諾說她的母親走了,他少不得低聲對越老太爺提了提。
聽到這話,越老太爺頓時變了臉色管平安公主是敵國公主,可越老太爺終究是把人當成兒媳婦看的,此時他心中遺憾,有些痛惜地看了諾諾一眼
“上次分別時,我還說過,讓他帶了媳婦回來,沒想到,終究緣慳一面。”
諾諾敏銳地察覺到了有視線往自己看來,立時抬頭回看了過去,隨即認認真真地說:“爹送我走時對我說,娘不在了,他暫時不能陪著我,但以后爺爺和千秋哥哥會照顧我的。娘是高高興興走的,她一直都說,有了爹爹,這些年她過得平安喜樂。”
越千秋一直覺得,越心足夠作為男主角書寫一段傳奇,而那位北燕平安公主則同樣非常適合當女主角,光是愛恨交纏,國仇家恨,那絕對夠纏綿悱惻了。可如今聽諾諾的口氣,平安公主離世時,是心滿意足含笑而去的,他不知怎的,卻覺得心里有些酸楚。
同樣沉默了片刻的越老太爺問道:“你爹告訴過你和你娘,他的事情嗎?”
“爹只說,他其實在遙遠的地方有一個爹,就是爺爺,爺爺還替他收養了一個很厲害的兒子。娘走的時候,因為沒見著你們,還有些遺憾呢。”
諾諾一邊說,一邊輕輕晃悠著雙腳,隨即低著頭說:“還是這一次讓付叔叔送我回來,爹才對我說,我的哥哥叫千秋,這次付叔叔就是送我回來見爺爺和千秋哥哥的。”
越千秋終究忍不奏問了一句:“諾諾,你怎么不說外公,還有你舅舅和姨媽他們?”
“諾諾沒見過外公。”說到這個,諾諾的臉色變得不那么好,“爹帶娘和諾諾出去玩時,有幾次見過舅舅和姨媽之類的人,但他們對娘很冷淡,娘也不喜歡看見他們。娘說過,連她自己都沒怎么見過我外公,所以就不帶我去招人嫌了。”
確定孫女對北燕沒有多少歸屬感,越老太爺終于放下了心中最后一塊大石頭。他緩緩走上前去,摸了摸諾諾的頭,這才笑著說道:“好,從今往后,這兒就是你的家了。你爹很快也會回來和你團聚,缺什么少什么,盡管找爺爺。喏,也可以找你千秋哥哥,還有影叔。”
諾諾看了一眼越千秋,隨即一下子轉過頭去盯著越影,竟是敏捷如同忻子一般竄了下去,一把薄了越影的大腿。
她絲毫沒理會越老太爺和越千秋那驚詫的目光,笑嘻嘻地說道:“原來你就是影叔0叔,爹說你最厲害了,他的武藝都是你教的,以后你也教諾諾好不好?”
越千秋已經是目瞪口呆。
比起他當初提要求都必須要心翼翼,這效女賣萌真是肆無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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