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舟記

第三十二章 百里雪原

王厚廷回到座位上,尷尬的神情仍未消褪,一直坐在那里等他的虬須大漢道:“厚廷,要不要我幫你討個公道?”

王厚廷搖了搖頭,將沒能送出去的畫軸放在桌上,低聲道:“易海兄,你有沒有留意她對面的那個人?

“怎么?”

王厚廷道:“從他們坐下到離開,你可曾見他吃一口菜喝一口酒?我離他這么近,沒有聽到他的心跳,也沒有察覺到他的呼吸。”

“你是說……”

王厚廷點了點頭,從隨身的包袱里取出一卷染血的畫軸,徐徐展開,畫面上是一個骷髏正在描畫著一張人皮,骷髏的腳下踩著一個女子鮮血淋漓的身體。

望著那幅畫,王厚廷的眼圈突然紅了起來,雙目中迸射出凜冽的殺機。

白玉宮充分展現出她在女紅方面的特長,回去之后,就開始幫助秦浪裁剪制衣。

秦浪坐在窗前望著外面,腦子里卻在想著王厚廷的那幅畫,剛才王厚廷點睛蝴蝶,蝴蝶翩翩飛出畫面的情景他看得清清楚楚,騙術還是魔法?

白玉宮咬斷了棉線,向秦浪道:“喂,你試試這身衣服。”

“這么快?”

秦浪走了過去,試了試白玉宮親手縫制的衣服居然非常合身,白玉宮雖然稱不上心靈,可手的確很巧。

秦浪道:“我到現在都不明白,那人畫里的蝴蝶怎么活過來了?”

白玉宮道:“那是你孤陋寡聞,他只不過是畫修一脈罷了。”

“畫修?”

白玉宮點了點頭道:“修行之道千變萬化,儒道釋魔皆可成神,那個王厚廷是個以畫入道的修士。”

秦浪對她所說的以畫入道頗感興趣,讓白玉宮詳細說一說。

根據白玉宮所說,以畫入道也可分成七重境界,同樣每重境界也分劃分為三個小境界,冠之以甲,突破三甲就可晉升下一個級別。

一品畫皮境為畫士,當然這個畫皮并非指去畫人皮,而泛指境界局限于表面,二品畫骨境達到這一層次者為畫匠,畫匠的作品就可以描繪出內在,三品點睛境為畫師,點睛之筆,筆下生物可脫離畫面來到現實世界,四品大畫師畫神境為大畫師,落筆可喚鬼神,五品山河境已經進入宗師境界,筆下丹青可染青山開河道,六品小千境為大宗師,大宗師可憑一支畫筆畫盡小千世界,七品畫圣摘星境,是為曲星封神。

秦浪記得武修也有境界的劃分,同樣分為七品,最高境界同樣也是摘星境,看來修行的方法不同,最后的結果都是相同的,正所謂殊途同歸。

按照這個級別劃分,王厚廷應該是一名達到了三品點睛境的畫師,經他點睛之后,筆下的小生靈可以活過來,難怪這貨自我感覺良好,的確有些本領。

白玉宮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區區一個三品畫師也厚著臉皮賣弄,照我看,他的畫技還不如你。”展開秦浪在船上為她畫得寫真,白玉宮又欣賞了一遍:“我眼睛好像沒那么大,腦門更沒有那么大,你在丑化我噯!”

秦浪掃了她一眼,估計白玉宮壓根都不知道什么叫漫畫更不知道什么叫夸張。

女人沒文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白玉宮休息一天之后,身體已經完全恢復了健康,青春活力值隨之滿溢,他們也沒有遇到任何的麻煩,翌日清晨就離開了歸云渡,白玉宮聽從了秦浪的建議,決定不再乘船,改由陸路前往馱龍山。

兩人購置了一輛馬車,最近接連發了幾筆死人財,手頭非常寬裕,白玉宮是個嬌生慣養的人,是個貪圖享受的人,不喜歡風吹日曬,要保養她白嫩緊致的皮膚。

而且他們在歸云渡購買了許多的補給物品,有馬車更方便一些,她可以一邊吃著水果一邊躺在車上看書,可以說這段旅程是這段時間最為逍遙自在的。

兩匹駑馬雖然都不是什么寶馬良駒,可勝在體力好耐力足,駑馬十駕,功在不舍。

秦浪在短暫的適應后,很快就掌握了駕馭馬車的方法,按照地圖上的標記,目前距離馱龍山還有八百里,以他們現在的速度,最多七天就能趕到了。

趕了一天的路,傍晚的時候來到了百里雪原,名為雪原,卻沒有一片兒雪,其實是大片的蒲葦林,密密叢叢,一眼望不到邊,一直延伸到遠方的天際,潔白的蘆花就像大海上的波濤隨著黃昏的風在夕陽下翻滾,就像不安分的金色絲綢。

此起彼伏,一直連接到天的盡頭,目力窮盡的地方,夜已經悄悄將天空和地面之間勾勒出一條黑色的線,在他們的眼前展開一幅廣闊又絕美的畫卷。

暮色越來越濃,廣袤的百里雪原正一點點融入越來越濃的黑色,狂風吹過蒲葦叢,猶如一條無形的小船飛速掠過蘆花的海洋,拖曳出一條翻滾的銀色花浪。

馬車進入百里雪原正是夕陽西墜的時候,他們眼看著自己一點點進入了黑暗。

白玉宮從車廂里來到了前面,和秦浪并排坐著,看著天空收起了最后一絲光線,風吹起周圍的葦葉發出嘩啦啦的巨響,剛才的壯觀美麗突然之間就變成了陰森詭異。

白玉宮征求他的意見道:“繼續走還是停下來休息?”

“我不累!”

秦浪現在就是個不知疲倦的機器。

“你不累馬累!”

“好吧!”

“什么意思?”

秦浪感覺白玉宮自從身體恢復健康之后,理解力又恢復了病前的水平,體溫降下來了,腦細胞的活動度隨之降低,有部分女人生病的時候反倒更像是一個正常人。

反正也沒什么人,馬車就停在路上,白玉宮突發奇想,提議生一堆火,秋天的夜晚有些涼了,生火不但可以取暖,而且還可以順便烤烤地瓜,烘烘水果。

秦浪扔給她一床被子,怕冷就多加一床被子,在蒲葦林中生火,虧她想得出來,如果不慎引燃了這片蒲葦林,這里就會變成一片火海,他們兩個就會變成兩只烤豬。

“真是笨啊!你用刀把周圍的蒲葦都砍斷,咱們在道路中心生火不就行了,只要注意點,怎么可能點燃蒲葦林?”白玉宮居然嫌棄秦浪的智商,不但膽小還不懂得變通。

秦浪正準備反駁的時候,身后傳來馬蹄陣陣,有一名騎士騎著棗紅色的駿馬從后面趕了過來,道路狹窄,秦浪擔心阻擋人家的去路,趕緊下車牽馬將馬車靠到路邊。

那名騎士縱馬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突然勒住馬韁,棗紅馬發出恢律律的鳴叫,前蹄高高揚起,后蹄在道路上拖曳出兩條深深的泥痕。

騎士揭開臉上用來遮擋塵土的藍布,向兩人笑道:“這么巧,兩位怎么也在這里?”此人卻是在歸云渡遇到的畫師王厚廷。

白玉宮沒好氣道:“你這人好生沒趣,是不是一直跟著我們?”

王厚廷苦笑道:“這位姑娘不要誤會,我就是本地人,前方就是王家村,我父母兄弟全都住在這里。”

白玉宮懶得跟他廢話:“已經給你讓路了,趕緊走吧!”

王厚廷向他們抱了抱拳,縱馬離開,走了幾步,又勒住馬韁調轉馬頭道:“要起大風了,這百里雪原上夜晚常有妖孽出沒,兩位留在這里過夜的話很不安全,如果不嫌棄,可隨我一起前往王家村,寒舍雖然簡陋,也可躲避風霜。”

白玉宮道:“心領了,再見!”

王厚廷也不再勉強,雙腿在棗紅馬的身上一夾,全速向前方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