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都沒想到湖水會突然分裂開來,事先也都沒有相應的準備,一個摔的七葷八素,一個顛的魂不附體,也虧得湖底淤泥很厚,在二人疾速跌落的過程中起到了一定的緩沖作用,不然后果還會更加嚴重。
與吳熬相比,吳中元的情況要略好一些,有吳熬做墊腳石,他只是腳踝以下沒入淤泥,而吳熬則整個兒陷了進去,只有半個腦袋和兩支龍角還露在外面。
意外發生之后,所有人都需要時間回神反應,這個過程或長或短,因人而異,兩秒,也可能是三秒之后,吳中元回過神來,無暇去想湖水為什么會突然分開,最先想到的是這是個動手的大好時機,火屬靈氣急灌右臂,疾速聚勢。
但聚勢尚未完成,吳熬也緩過神來,這區區淤泥自然困他不住,但吳熬并未急于升空,而是擰腰翻身,后背著地,將吳中元壓進了淤泥。
吳中元哪會想到吳熬竟然如此卑劣,倒栽蔥的感覺并不好,被腐臭淤泥包裹著的感覺更差,氣惱之下本能的想要問候吳熬的先人,但轉念一想,還是算了,二人同氣連枝,吳熬的先人也是自己的先人。
氣惱歸氣惱,他卻能理解吳熬的作法,吳熬也是實在沒招兒了才會出此下策。雖然深陷淤泥,他卻不甚著急,此處離有熊并不遠,用不了多久熊族的巫師和勇士就會趕來,屆時若是看到白龍四仰八叉的躺在淤泥里耍賴撒潑,吳熬以后更是沒臉見人了。
靈氣修為越高,氣息越是悠長,紫氣高手閉氣一炷香不是難事,但半柱香不過,可能也就燒了個香頭兒,白龍就翻身過來,攀云爬升,不用問,肯定是有人來了。
白龍乃是神物,靈氣可以外放,鱗片張合,身上的淤泥盡數脫落,吳中元如法炮制,震飛了身上的淤泥,體面總是要的,可不能讓眾人看到自己灰頭土臉。
此番白龍沒有往遠處飛,而是一直在往高空攀升。
吳中元不確定白龍此舉的真實用意,但他知道越往高處飛,氧氣就越稀薄,為防白龍自高處滯留,便深吸一口氣,做好了閉氣的準備。
未曾想白龍穿過云層就停了下來,與此同時口吐人言,“你殺不了我。”
眼見吳熬開口,吳中元立刻猜到了他的用意,這家伙是打累了,想求和了,而他也正有此意,吳熬說的確是實情,沒有神兵利器在手,他的確殺不了白龍。
“你能殺的了我?”吳中元問道。
吳熬也不是傻子,吳中元此言一出,他亦知道吳中元有休戰之心,“你想如何收場?”
“你想如何收場?”吳中元反問。
“化敵為友,絕無可能,”吳熬冷聲說道,“但似這般糾纏下去,怕是糾纏數日也分不出勝負。”
吳中元正色說道,“你想殺我,我不怪你,但你為了引我現身,不惜殘殺霧山族人,如此卑劣的德行,我絕不會與你為伍。”
“霧山一事并非我本意,我也不曾授意參與。”吳熬說道,言罷,可能感覺解釋折了面子,又道,“我亦無心與你和解,你只說今日之事如何善了。”
吳中元沒有立刻接話,戰斗的勝利是談判的資本,此戰二人打了個平手,便不能提出苛刻條件,實則也不是他不想提出對自己有利的條件,而是條件如果太苛刻,吳熬肯定不會同意。
沉吟過后,出言說道,“還如先前所說,你出手救治我的黑甲巨蟲,我將猁龍棍和金色隕鐵與你。”
吳熬想了想,說道,“我可以出手救它,但我不要你的猁龍棍和隕鐵。”
吳中元可不會認為吳熬會白干,疑惑問道,“那你想要什么?”
“你幫我做兩件事情。”吳熬說道。
擔心吳熬獅子大開口,吳中元便提前打預防針,“你提出要求之前,最好想想我會不會答應。”
“你做得到。”吳熬說道。
“什么?”吳中元說話的同時轉頭東望,東面不遠處自云層下方飛起一只灰鶴,上面坐著一個熊族巫師,眼見二人自云層上方懸停不動,猜到二人正在進行談判,便識趣的退走,不曾上前。
“今日之事,我要穩住局面。”吳熬說道。
雖然吳熬說的隱晦,吳中元卻知道這家伙想干什么,吳熬的處境現在很危險,他是熊族大吳,卻擁有牛族血脈,而且還得到了牛族遺失多年的白龍丹,不管是沖自己的族人還是沖牛族吳熬都無法交代,除非得到他的配合,吳熬才能度過眼前的難關。
“族外的事情我不便插手。”吳中元說道。
“族外的事情我也不用你插手。”吳熬說道。
吳中元點了點頭,如果能殺掉吳熬,他絕不會跟他進行談判,但眼下的問題是他殺不了吳熬,吳熬不死,熊神就不會接納他,而吳熬的一干死黨也不會臣服于他,既然如此,只能再留吳熬一段時間。
“第二件事情是什么?”吳中元問道。
“你我已經勢同水火,遲早會有生死一戰,屆時我不會手下留情,你也不需顧念……”
吳中元不耐煩的打亂了吳熬的話,“你直接說你想讓我干什么?”
“而今你已晉身淡紫居山,晉身紫氣洞淵也是遲早的事情,”吳熬說到此處略作停頓,轉而說道,“男兒頂天立地,行事理應正大光明……”
“正大光明?你跟我說正大光明?”吳中元再次打斷了吳熬的話。
兩度被吳中元打斷話頭,吳熬甚是不滿,“你若無心休戰,可繼續打過。”
吳中元沒有接話,他的確不想打了,打不贏還打它作甚。
“你知道你乃九陽血脈,”吳熬說道。
吳熬的話明顯沒有說完,但吳中元等了片刻,吳熬卻沒了下文。
“你到底在猶豫什么?”吳中元很不耐煩,“有話直說。”
“我希望你便是與我為敵,也不要使用下三濫的手段。”吳熬說道。
“這話應該我跟你說才對。”吳中元隨口說道。
吳熬說一句,吳中元就噎他一句,吳熬也怒了,“我也不與你多費唇舌,與你明說了,我的第二個條件就是你和吳荻永遠不得沖我施展那卑鄙下作的陰毒法術。”
吳熬把吳中元說愣了,一時之間沒明白吳熬指的是什么,轉念一想,忍不住笑出了聲,“哈哈哈哈,原來你是怕我們沖你施展人神共憤。”
“很好笑嗎?”吳熬冷聲問道。
“有點兒。”吳中元又笑,人神共憤是紫氣洞淵才能施展的一種法術,類似于詛咒,被施法的人運勢會低到極點,干什么敗什么,走路都會摔跟頭,喝涼水都塞牙,鹽罐子都生蛆,要施展這種法術還必須是八陽以上血脈,紫氣洞淵常有,八陽以上血脈卻不常有,而他和吳荻恰好在這不常有之列。
吳熬冷哼。
“怪不得你先前吞吞吐吐,原來你是怕我原本沒這個想法,你一說反倒提醒了我,對吧?”吳中元笑問。
吳熬又冷哼。
吳中元收起了笑容,“你今日若是不提此事,我晉身洞淵之后一定會沖你施法,不過你既然以它作為交換條件,我就答應你,你所說的兩個條件我都答應。”
吳中元甚喜,“起誓。”
“只要你治愈了我的坐騎,我絕不沖你施展人神共憤,也會制止吳荻沖你施展,若有違誓,天地不容。”吳中元正色說道。
“你那坐騎現在何處?”吳熬問道。
“崮山驛場。”吳中元說道。
“今晚三更我會獨自前去。”吳熬言罷,凌空轉身,蜿蜒而下,“先回有熊,穩住局面。”
吳中元原本是來求助的,結果變成了毆斗,打到最后又變成了幫吳熬穩定局勢,這一連串的變化連他自己都感覺怪異。
“還不松手?”吳熬說道。
吳中元聞言,這才想起還踩在吳熬頭上,急忙松手脫離,控馭青龍甲自行落地。
片刻過后,二人同時落于先前斗法的廣場,大吳生死不明,眾人關切緊張,一直滯留原地不曾離開,見二人自高空落下,且停止了爭斗,紛紛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二人。
吳熬落地之前已經還歸人身,落地之后立刻有人上前幫他披上了深紫披風。
吳中元也卸下青龍甲,容青龍甲自行飛離,他身上的衣服都打沒了,赤身不雅,姜南急忙上前幫他披上了淡藍披風。
吳熬披上披風之后斜視吳中元,“人皇選派之事我已與你言明,你我各有使命,今日便不與你為難,即刻走了,莫要再來。”
吳中元愕然,他原本還在疑惑吳熬想要怎么穩住局面,未曾想這家伙扯虎皮做大旗,把人皇伏羲搬出來了,還搞了個‘你我各有使命’,他如果不吭聲兒,就表示吳熬說的是真的,吳熬不但非法變合法,還成了人皇伏羲選中并肩負著重大使命的人。
在吳中元愕然之際,吳熬已經轉身拾階而上,走的那叫一個自信,氣度那叫一個超然,做戲也就罷了,嘴里還不老實,說的那叫一個語重心長,“年少得志,難免輕狂,日后當謹言慎行,克己修身,不是誰都會對你手下留情的。”
吳熬說的舒坦,吳中元聽著窩火,這是什么語氣?這分明是吳熬打贏了卻放他一條生路的語氣,這也太過分了。
“你再說……”
不等吳中元說完,吳熬就打斷了他的話,“三更之前離開熊族地界,送客!”
吳中元自然知道吳熬為何有此一言,這家伙是在提醒他今夜三更會去崮山救大傻。
想了想,算了,為了大傻,忍了,讓這家伙再蹦跶幾天。
想到此處,便沖姜南和黎別招了招手,“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