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向

37.6 龍逆瓊隕

亂紀元468年,8月,雙星依舊在旋轉。

宙游和鐵龍脊最后一次見面時,曾試圖將他從不歸路中拉出來,但是——對這樣一個偏執的人來說,準備了近乎十年,自當是無法收手。

大湖區,舷號,黃石732戰艦。

鐵龍脊默默看著神臨的地圖:“這條路,哪怕我真的走錯了,也要拼個鬼雄之名!——過去你們否定了我,我要為自己正名。啟示南,這是亂世,你以為你做了對的選擇?呵呵。北何璐,在這個大爭之世,你守不住她!”

他的臉上掛著一絲‘顛覆’狂意,然而在這狂意下,又有了一絲“一切終將結束”的蕭瑟。

神臨,各個城市區域外,一個個攜帶心靈控制器的軍團已經準備好了。

五百公里外。

坐在裝甲車上的巍山啟看著自己屏幕上部署圖,突然傻子一樣的笑起來,“呵——呵呵,”

在大笑后,略帶可惜道:“如果你成功,那就是歷史書上最最偉大的人,可如果你失敗了,那就是有史以來最大的反派。嘖嘖,我真的有些不忍心了。”

在戰車外,夜空突然亮了起來,戰機在低空中呼嘯,地面火力被擊潰。——鐵龍之變開始了。

神臨對鐵龍脊的行為早有預計。

夕陽城,這座神臨第七大城市,在遭到襲擊一開始,就出動了大型戰爭兵器,城市中央七百米高的大廈上,張開了一個直徑六十米的巨大發光界面。強大的光束掃蕩城市外的偷襲部隊,在道路上行進的偷襲裝甲兵團被一蕩而過。

但是這樣強大的光束,突然被接下了。

是的,就如國王手持一把神劍無堅不摧的揮舞,突然被一位戴著鋼手套的黑暗將軍一下子握住了一樣。

從河道中,隆起一個龐然大物,碩大的燈光猶如古獸的雙眼,巨大的機械足輕輕一抬就跨過了防波堤。中央機甲鋼板上冒著騰騰熱氣,這是灌滿水的散熱器在不斷散發龍心能源過載的能量。

神猴機甲,總噸位六千噸,最具特色的就是中央頂著的那長長金屬棒一樣的長管粒子炮。

這個怪獸登場后,強大的納米防護罩,直接擋住了陸基大廈發射來的粒子束。并且反過來一波導彈拋射出去,穿透了城市防護罩,朝著大廈周邊的變電系統轟過去。瞬間,大廈的能量就被削弱了一大半。

六十分鐘后,這座城市被擊潰。

心靈控制器就在原來大廈前的廣場安裝,旋轉,發射納米顆粒云,開始對全城市殘余抵抗的機械人偶們進行控制。

8月12號到17號。

神臨的十六座重要城市被拿下來,一個個戴著頭盔的神臨機械人偶雙眼失神地被機械兵押送,送到車子中,進行芯片忠誠程序再安裝。

碩大的神臨被幾支軍隊非常快速地拿下來,——為什么?

陸博雅:“從(地球)歷史,多個大帝國被蠻族覆滅的情況中可以看出來,過于龐大的行政結構難以維持穩定,所以用密密麻麻的禮教將內部廣闊的群體壓制成普遍麻木,只有少數自傲自大的人,而這少數自大的人,對外部的小進攻群體,毫無抵御能力。”

當下,神臨板塊內,百分之七十的人員是機械人偶,受到機械芯片的控制,早就被教育了該如何隱藏自己,所以只要“立天規”(重訂懲戒規則)。——神臨這些淪陷的城市中,今日無一是男兒!

鐵龍脊叛亂的前夕,整個八瓣花聯邦從參議院到各個情報部門是什么狀態呢

可以用一個詞形容,非常渙散。

白鈦人已經被壓回了白鈦星,進行地面戰,北掠明認為已經不具備威脅。整個羅天板塊守舊派這段時間是盯著燃輪。認為未來幾十年內,燃輪將成為聯邦實質性的挑戰者。

歷史重復了“目不見睫”的典故。

數百年來,一直通過對外轉移矛盾方式來維持統治穩定。一直是無視自己內部的統治問題。這幾十年來,自己內部集團貪圖利益和燃輪完成了經濟嵌合,一直無法脫鉤,現在這些保守派準備動手脫鉤,結果自己內部矛盾一下子爆發了。

鐵龍脊如同閃電一樣橫掃了神臨板塊,黃石板塊那邊除了早期的驚訝,緊接著大量的資本集團開始擁護鐵龍脊。

對這些黃石的新興集團來說,已經吞下了神臨,是可以入場賭一賭的。

而八瓣花聯邦這邊呢?在鐵龍脊造反的前夕,他們這邊卻突然出了一個大簍子。

‘狡兔死,走狗烹’。

在戰爭中,北掠明依柱于孫思瓊,但是現在戰爭結束后,對浩洋板塊的這個封疆大吏也開始逐步著手削藩。然而浩洋板塊這樣的外藩,問題很復雜,整個區域都是熔鹽新經濟模式。曾經少壯的孫思瓊將軍現在是留有兩撇小胡子的地方軍政實權派。

北掠明集團現在陷入了一個矛盾,要對付燃輪,就必須動員聯邦所有區域的力量,然而集權,就必然得罪現在聯邦分化出的各個派系。

也就是說,就算鐵龍脊這個偏激者和黃石后來跟上的那幫賭鬼不搶先動手,聯邦保守派主導的秩序,在和燃輪進行對峙消耗大量資源的時候,也會讓黃石這個原本與羅天有些對立的勢力直接跳出來。如果黃石不跳出來會怎么樣?

丘胖子說過:“在最后一個阿三死光前,帝國是不會投降的。”意思就是,邊緣的血沒榨干,中心是絕對不會投降的。

北掠明這種寡頭集團必然存在中心邊緣,黃石默認在羅天的體系中必然是邊緣集團,必然被壓榨。

同理,燃輪早期加入也是邊緣,但是作為新興集團扛過來了,規模變大,漸漸可以收緊被吸血的管道。但是黃石不行,浩洋板塊的孫思瓊集團也撐不住保守集團這么吸血。

8月13號。

一艘六萬噸的兩棲船,在類似爬行類的機械足的支撐下,從一個河道爬行到了另一個河道,這個戰爭兵器的機械足比公交車的直徑還要大。爬行的過程中,在泥濘的岸灘上留下了直徑三米,深0.2米的深坑。

在碩大無比的戰艦上,指揮艙內,孫思瓊看著屏幕上最新的最高命令。

當下黃石板塊大規模叛亂,聯邦的高層試圖抽調孫思瓊麾下的力量進剿叛亂,在投影通訊上,北掠明看似言辭懇切地要求孫思瓊識大體。

但是孫思瓊清楚,自己的軍隊一旦挪開地盤,地圖上原本在浩洋板塊西部的那一批軍隊就會立刻“填補防御空虛”。

“都到了這樣的程度,還要算計自己人。”孫思瓊心中頗無奈。

至于浩洋板塊東部邊緣,為什么會有另一只聯邦部隊呢?——當然是保守派們想要和燃輪對抗,所以想以此為底牌逼著孫思瓊集團低頭,站在自己這邊。

咔嚓一聲,大門打開。

孫思瓊看著來客,表情變得和善。來客是他的堂弟,家族中科學系的領頭人物——孫思宏。

孫思瓊:“研發部那邊有什么新消息嗎?”

孫思宏:“目前還無法解決,超磁環在暴雨下釋放的難點。”

孫思瓊:“閃電風暴的事情告一段落,不是已經解決了預警的問題嗎?”

孫思瓊點頭:“是的,已經能夠偵測閃電風暴啟動的征兆。可以提前消減閃電風暴殺傷。”

在大廳中,示意圖上,火箭彈帶起的大量導電煙柱,對天空電流的導引,將大氣危險電荷和大地之間鏈接。

技術討論很快結束。

孫思瓊將來自聯邦中央的命令點出在屏幕上。他抬頭看著自己的下屬兼工業官員,想要知道自己麾下的集團,此時是什么心態。

孫思宏思索了數秒說道:“將軍大人,請早做打算。”

孫思瓊:“哦?”

孫思宏:“上層對我們力量過于強勢,一直以來都是不滿,這種情況是無法打破的,過去一直是隱藏,而現在上層決定挑破了這層膜,嗯,無論今天我們做什么選擇,未來上層都會逐步逐步的壓制。我們作為地方強勢派系,和他們的矛盾沖突會越來越大。”

孫思瓊踱步了一會對孫思宏問道:“你覺得,燃輪是什么態度?”

孫思宏頓了頓說道:“將軍,燃輪的領導層已經出現變動,波輪凱斯這位我們熟悉的親和派已經卸任了,現在,——現在應該是對聯邦隔岸觀火。”

孫思瓊看著地圖,緩緩的嘆了一口氣說道:“北總長對我有知遇之恩。”

孫思宏:“可是——”他的話還沒有說,被孫思瓊抬起手止住了。

孫思瓊:“我知道,大局為重,這次幫過后,兩不相欠。”

孫思瓊點開了自己的管轄范圍,此時自己的勢力如日中天繁花似錦,他將部分兵團抽調出來,預備朝著東邊板塊調動。決定支持聯邦及剿滅。但是——他也沒有放棄西側的駐軍,他也要對自己麾下的集團負責。

大廳中的輔助人工智能也明白了孫思瓊的意思,立刻用不同色塊標注周邊,分析戰略部署。

而孫思瓊決定朝著聯邦那邊去一趟。

當浩洋板塊的孫思瓊對八瓣花聯邦進行靠攏時,聯邦這兒——出了一點問題。

這幾年來,老的少壯派已經掌權,變成了前輩,新的少壯派又在長成。

浩洋板塊西部,羅天的島鏈上,七號大島嶼,山體基地,機械智慧大廳內。

身著白衣的北賈,目光嚴肅地環繞著十米直徑圓形作戰沙盤走了一圈。

他是北掠明的曾孫,按照聯邦內約定俗成的向內提拔的制度,他應該上位拿權了。但是當今是大爭之世,前有燃輪這樣的泥腿子竊取了地方執政官的權力,后有孫思瓊這樣傳統的科技派家族也涉足軍權。

出生在優越的位置上,往往會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在丟失相應的權益后,絕不會認為這是正常的。北賈覺得,這個世道上破壞規矩的人就是錯誤。——一些下等人,就不要囂張妄想要和主子平起平坐,嗯,說的就是燃輪。

只是,燃輪現在站得遠遠的,這些聯邦年輕權貴們覺得,自己暫時未能登入合適的地位,沒有資源來對燃輪制裁。那么,這股火,就開始流向另一個方向。

北掠明對孫思瓊這樣的實權派可謂是小心翼翼,孫思瓊在當下鐵龍脊叛亂的時候對聯邦表現支持,北掠明大加贊賞,預備用盛大的儀式來歡迎孫思瓊。

但是,眼下投影器前,北賈盯著元老會剛剛結束討論發布的結果。

上面的最新命令:撤離羅天在浩洋板塊四分之一的軍團(包括北賈的部隊)。這位年輕人眼中閃著危險的光。

數秒后。

北賈拿起手中一個導彈模型,朝著沙盤上孫思瓊北部防御區那么一丟。模型啪嗒一下摔在了投影沙盤中央,光投影泛起一陣漣漪。

14日,8:09分。也就是鐵龍脊對神臨發動閃電戰的34個小時后。

浩洋板塊,一艘大氣層懸浮戰列艦輔以護航編隊,在駛入羅天板塊時,突然遭遇了導彈雨襲擊,護航戰機全沒,大氣戰列艦冒煙墜落。附近的駐軍迅速宣布救援,戰機趕到了現場后,宣布救援失敗,同時封鎖現場。

早上九點,洗漱完畢的陸似躺進了信息倉,預備遠程登錄辦公場所時,愕然看到了智能對自己推薦的重大消息。

他愣了足足五秒鐘,艱難地點開了這個新聞。

一剎那間,他的目光隨著“彩色變為黑白”的圖片,變得灰暗起來。——如果說北掠明是孫思瓊的伯樂,那么孫思瓊也是陸似的伯樂。

無論今天,雙方如何分道揚鑣,在十年前,陸似依稀記得自己和孫思瓊地位天差地別的時候,孫對自己的信任。今日,人,就這么沒了。

一時間,陸似眼角泛起了淚光。

而早在四十分鐘前,在鱗丘的陸博雅就第一時間得到了這個消息。

她面色很古怪。過了好半天,陸博雅緩緩道:“(孫思瓊)太天真了,沒認清自己,沒認清聯邦。”

同樣是首腦,宙游也應北掠明之邀來到聯邦,宙游亦可謂膽大包天,但是為啥沒事呢?——原因很簡單,宙游一直都不是燃輪唯一的發言者,“不是大權獨攬,干掉沒用”,這就是羅天內那些激進派們,沒興趣對宙游進行類似的謀劃。

不過,孫思瓊不一樣,他是該地區絕對的主心骨,且沒有替代他的人。

他以為自己是羅天板塊的人,孫家和北家世代相交,不可能出事。殊不知——他的死,對羅天那些急迫上位的年輕軍官們來說誘惑太大了。

陸博雅叉掉了面前屏幕上羅天激進派們的頭像,冷笑道:“你們,毀掉的是聯邦最后一絲基礎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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