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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崇的農業險招標達到了目的,中標者提供了相當實惠的保險方案。
接下來,就是等待有人上門投保了,不過保險公司也派來幾個業務員,下去談業務。
那幾個業務員撒丫子就跑得不見影了,沒有二話,直奔娃娃魚養殖戶去了——在所有投標的保險公司眼中,這是最值得爭取的潛在大客戶。
娃娃魚養殖,是北崇的一面旗幟,但是其間的艱辛和風險,也非常考驗養殖戶的神經,以前沒有人注意,這個能投保,現在既然能投保——養娃娃魚的,誰差那幾個錢?
娃娃魚馬上就又到了可以收魚的時候了,不過這幾個月也是一道坎,去年北崇狂丟娃娃魚的風潮,大家也還記憶猶新。
而且今年有不少家娃娃魚養殖戶,是不打算著急賣魚的,經過近兩年的觀察,大家發現,一齡的娃娃魚,和二齡的娃娃魚,長肉速度不差很多。
根據手冊上說,娃娃魚要四齡到五齡,才能性成熟,那就是說,基本上養到三齡,長肉的速度是不會減慢的——不管什么動物,幼年期肯定長得快。
目前沒有證據表示,二齡到三齡長肉速度不會下降,北崇養殖娃娃魚總共也不到兩年。
考慮這些,有點閑得蛋疼,反正養殖戶只要投保,出現天災不可抗力,保險公司負責賠償,保多少賠多少——事實上,因為娃娃魚是編號的,這個東西跟車險一樣,管理起來非常方便。
投保率高,管理又方便,業務員們不跑瘋了才怪。
大棚的保險,跑的人就少一點,至于其他養殖業和煙葉什么的,基本上沒人跑,反正區里給了補貼,愿意享受的,就來登記。
反正這個農業險,兩極分化得很厲害,越是高附加值高風險的產業,農民的投保積極性就越高,這世道沒有誰是傻瓜。
而低附加值的產品,大家就很麻木。
不過一種米養百樣人,還真有人為少少的一點收益投入保險,三輪鎮就有個退耕還林的家伙,為自己的樹苗投保,金額也不大,每年五六百塊,保的是三十畝山地,不受自然災害影響——投保的這貨,是林繼龍的娘家外甥。
這點錢,從退耕還林的補貼里摳一點出來就有了,不過那也是一年五六百塊,一般人未必舍得。
這些都是小事,陳太忠并不在意,反正投標的公司答應了,會承接這些零散保單,他現在考慮的是——雅典奧運會快到了。
按說雅典奧運會,跟北崇沒什么關系,陳書記就算能催生出個長跑或者跳高冠軍啥的,眼下也不頂事了,參賽人員的名單都定了。
他糾結的是,普林斯送了十張門票給北崇,還是乒乓球和跳水,是中國人的強項,這個……讓誰去呢?
這可是出國看奧運會,跟時裝周還不一樣,四年才這么一次。
陳太忠肯定是沒興趣去的,他也不想把這個門票讓給省里——雖然這并不值幾個錢,但是會讓大家寒心的。
做為獎勵,是否好一點?獎勵前半年表現比較好的干部?
他實在有點不太確定,要知道,對北崇人來說,出國看奧運會,距離大家的生活,實在是太遠了,這不是北崇近幾年發展能彌補得過來的——底子就太薄。
算了,這是科教文衛的事情,丟給譚勝利,讓他頭疼去吧,下一刻,陳書記拿定了主意,哥們兒好歹是百里侯呢,為這點小事cāo心,值得嗎?
百里侯要cāo心的事情,還真的不少,下一刻,羅雅平鐵青著臉走了進來,“有保險公司為爭奪娃娃魚養殖戶的問題,發生沖突了……”
自打北崇的農業險敲定之后,娃娃魚養殖戶就是個香餑餑,要說中標的,那只有一家,但是別家也不是不能來撬合同。
像眼下便是了,濁水的一家養殖戶,養了十條娃娃魚,聽說區里要上保險,他就打算上一個——有補貼的嘛。
但是還沒等他做出決定,另一家保險公司找上門來,也要給娃娃魚做保險——這個價錢相對便宜,還便宜不少,比沒有補貼都便宜。
這里就要說到一個問題,農業險的投保概率,保險公司是公司,追求的是盈利,并不是做慈善——事實上這年頭,做慈善的也很不可靠。
以前北崇沒搞農業險,沒人注意到這里面的商機,但是現在大家注意到了,其實為娃娃魚項目設計個保單,也是不錯的。
所以雖然有公司中標農業險了,但是其他保險公司也不可能就這么干脆地退去——我們不追求農業險,家庭財產意外保險總可以吧?
這個糾紛最近常見,有的時候,捅到了派出所甚至分局。
半個小時后,陳書記和羅區長來到了分局,這時候,兩個保險公司的人還在叫囂——一個認為,我拿了農業險,這一塊就是我的,另一個則是認為,我搞家庭財產意外險,關你農業險鳥事?
看起來,這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事。
但是陳太忠并不這么認為,他很霸道地宣稱,“家庭財產意外險,在北崇并不包括娃娃魚,這是農業險范圍內的……怎么,你不服氣?有本事你再瞪我一眼。”
“我沒有不服氣,”那位登時就軟了,嘴里還在辯解,“我們只是覺得,這是家庭財產。”
“那你去年干什么去了?”陳太忠毫不客氣地反問,“你要是去年干得好,今年我絕對讓你干……去年沒啥成績,這個時候你冒出來,是要搞什么?”
“這是財產險,”那位滿臉的不服氣,“就算去年忽略了,今年我們在社會上跑保險,不行嗎?”
“絕對不行,”陳太忠沉著臉搖搖頭,“這個沒有商量,不要拿招標當兒戲。”
“為什么招了標,老百姓就不能享受保額更低的財產險?”就在此刻,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響起,說話的是一個三十出頭的女人,皮膚白皙戴一副無框眼鏡,衣著大方得體,氣質也不錯。
嗯?陳太忠側頭循聲看去,眉頭微微一皺,“你是什么人?”
“我是過路的,”女人波瀾不驚地回答,“就是不理解你們的做法。”
“我們這么做,當然有理由,”陳太忠收回目光,“不過你這藏頭藏腦的,連身份都不敢報,我沒興趣向你解釋……當我很閑嗎?”
“那你當我是記者好了,”女人并不因他的蔑視而惱怒,“農業險并不能成為壟斷的工具,老百姓能享受到貼身的利益,才是真的好。”
“其他省也是這么搞的,并不是我們一家,”陳太忠很不耐煩地擺一下手。
“但是你這么做,農民利益受損了,”女人依舊揪住這個問題不放。
“你是哪一家保險公司的?”陳太忠笑了起來,哥們兒給你留了面子,是你不懂珍惜啊。
“預設立場,這不是一個負責的態度,”女人冷冷地回答,“我不是保險公司的。”
“嗯?”陳太忠這下奇怪了,他想一想,這個問題不解釋清楚,沒準老百姓心里也要有個疙瘩,于是抬手招過來羅雅平,“你來跟大家說一下?”
“看老百姓是否受益,要全面地看,”羅區長說兩句,也是沒有問題的,她抬手掠一下前額的發絲,侃侃而談,“首先我們要看到,區里群眾的保險意識不夠濃,這個保險意識的推廣和獲得認可,這需要一個過程,區里要做好引導和保護工作。”
“其次,北崇的老百姓,尤其是農民還很貧窮,所以區里準備了補貼給大家,為了防止大家經驗不夠上當受騙,也為了更好的管理,所以通過招標方式,選出最好的投保方案。”
“因為保險市場不夠成熟,亟需一個正確的認知,一個穩定的市場,所以有一些政策上的引導和保護,這是很正常的。”
女人靜靜地聽她說完,然后嘴角一撇,不以為然地發問,“你們認為,不讓農民投保費更低廉的險,是在保護市場?”
“沒錯,”羅雅平想一想,還是這么回答了,事實上,她還想說一些別的,但她終究不想表現得太過張牙舞爪,所以就是這淡淡的兩個字——其他的,我也不解釋。
女人卻是被這兩個字噎了個半死,要不說什么人就得什么人來磨,這話一點不假。
她沒話,但是那養殖戶可是有話了,“陳書記,羅區長,我這明明能省幾十塊錢的,我這省錢,也是在為區里省錢啊。”
“你知道個毛線,”陳太忠毫不客氣地呵斥他,“老六我就問你一句,沒有區里對農業險的補貼,保險公司可能跟你算得這么便宜嗎?”
老六猶豫一下,還是老老實實回答,“沒有這個的話……他們來都不來。”
“還是的,這個小便宜不能占,是壞行情的,”陳太忠笑一笑,又斜睥那女人一眼,“你怎么不了解一下,別的公司為什么投標沒中,當時設計的保單,又是什么樣的?”
“在正義感爆發之前,先多了解一下情況,再下定論……要不然,別人會懷疑你的智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