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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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563857煎熬

3856章煎熬

“去章城?”廖大寶聽到領導的吩咐,好懸以為自己聽錯了。

陳區長最近在忙的事情,并沒有明確跟他說,不過身為領導的貼心人兒,他將好多事情也看在了眼里,所以他也非常地疑惑,不是去朝田嗎?

“嗯,先上高速吧,”陳太忠一邊吩咐,一邊摸出手機,撥通了李強的號碼,“李書記,現在是要去章城,對吧?”

“是的,接到的通知是這樣,”李書記沉聲回答,擱在平時,若是有人如此公然置疑巨中華的話,他肯定是要惱火的,但是這個節骨眼上,小陳打過來電話,只能說明人家做事慎重,因為上面的安排,多少是有點意外。

身為陽州人,不去省城見首長,反倒是去隔壁的地市,這種情況不是很罕見,卻也不是普遍現象,人家找他這市黨委老大驗證一下,真的可以理解。

“您什么時候動身?我爭取在高速上追上去,”陳太忠見李強答得如此痛快和明確,反倒是有點不好意思,于是干笑一聲,“我堅決緊跟市黨委的腳步,毫不動搖。”

“我不去,”李強淡淡地回答,聽語氣就像是在說別人家的事。

“那行,我……你說什么?”陳太忠聽得嚇一大跳,“我都去了,您怎么不去?”

“政府的事兒,跟黨委有什么關系?”李強先是輕描淡寫地回一句,然后才輕笑一聲,“總得有人看家……萬一首長猛地想來陽州呢?”

倒也是,陳太忠聽到這個回答,有點釋懷,畢竟首長視察的是章城不是陽州,陽州的班子不可能端到章城去,不過下一刻,他猛地又反應過來一個細節,“您看家的話……那市里會去些誰呢?”

“黨委看家。那肯定是政府的去啦,這話問得真沒水平,”李強干笑一聲。“我還得待命呢,不跟你扯了。”

政府的會去?陳太忠掛了電話,怔了好半天,才輕聲嘟囔一句。“其實,我一直不相信有陰魂不散這種現象。”

這就是迷信嘛,廖大寶有心接一句,發現領導狀態不是很好,就果斷地緊閉雙唇。

大約兩個小時之后。桑塔納來到了章城,這時候就一點出頭了,陳太忠也沒進市政府,而是在政府斜對面找個看起來尚可的咖啡屋,跟廖大寶進去點了兩份客飯,又弄兩杯果汁。

廖主任并沒覺得不妥,他也知道,陳區長在章城是有仇家的。找個地方隨便填點肚子就行。沒必要去市政府混招待餐。

不過,這并不妨礙他評價一下這個咖啡屋,“這飯都是什么啊,味道不好,你起碼弄得熱乎一點,這大夏天的。肉還帶著冰碴子……吃壞了咋辦?”

“不想吃就放那兒,”陳太忠的心思根本不在吃的上面。他十來八天不吃飯都沒問題的,眼下進來不過是應個景兒。好讓自己顯得不是那么怪異,“就這種檔次的咖啡屋,陽州市總共才倆,北崇更是一個都沒有,咱還是要承認差距。”

旁邊的服務員聽得眉毛一聳一聳的,很是有點不服氣,不過這二位沒說更難聽的話,他也就只好忍了。

兩人吃完之后,還不想走,外面實在太熱了,桑塔納車里有空調,但是何若呆在這種空調房間里自在?

這一下,服務員可算是逮著了,他走上前陰陽怪氣地發問,“兩位還要點些什么?”

“我不點,吃飽了坐著歇一歇,就不行嗎?”不知道怎的,廖大寶今天的火氣格外大。

“好了大寶,走了,”陳太忠卻是沒興趣跟這種小人物叫真,既然是待命,那就坐進車里待命好了,屋里和車里能差多少?還是先進市政府吧。

兩人走到門口,廖大寶才一推門探頭,就將邁向門外的腿收了回來,低聲嘀咕一句,“老板,過總在外面。”

“郭總?”陳太忠聽得眉頭一皺,心說這是神馬鳥人,不過下一刻他就反應過來了,“是跟著老彭來的那個?”

“就是他,”廖大寶低聲回答,過總在跟著彭秋實的時候,沒有任何的發揮,也就是后來,跟陳區長輕聲嘀咕了兩句,但是廖主任的一雙眼睛,不是吃素的。

“又不是很熟,你退什么?”陳太忠不以為意地走上前,一推門,徑自走了出去。

他走出去還真對了,斜對面馬路上一群人,頂著大太陽,還正盯著這個咖啡屋看,足有七八個人,其中就有那天見過的過總。

陳區長根本不帶理他們,見到過總跟自己點頭,也微微地頷首,然后坐上車就走了。

“這誰啊,鬼鬼祟祟的?”這邊有人不滿意地發問了。

剛才廖大寶退回去的時候,被某個眼尖的跟班看到了,覺得路數不對,在這個關鍵時候,大家的警惕性都很高,正商量著要不要過去問一下,不成想對方又出來,就那么走了。

“陽州牌子,過總你認識?”有人注意到了陳太忠的反應。

“能是誰?”另一個人看一眼過總,“這是陳太忠吧?真夠狂的,連個招呼都不打。”

“是他,”過總點點頭,微微一笑,身邊都是自己人,他也不怕多說一句,“他那小跟班兒,估計是想避嫌……這是誤會,不會有事。”

“這貨還真的夠年輕,真是人比人得死啊,”有人低聲感慨……

與此同時,陳太忠在車里指點自己的通訊員,“看到了吧,咱就算不出去,別人沒準還要過來看,心里沒鬼,咱直接出來就行。”

我是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廖大寶干笑一聲,心說我哪里知道您和過總溝通的詳情?

他默默地開著車,來到市政府的時候,門衛攔了一下,看一眼廖主任的工作證,又問一句,知道是省里安排下來的,倒也沒小看這縣區來人,還給他們指出了停車的位置。“停那兒就行,繞過院子是小禮堂,里面都是軟座。有空調也有茶水。”

不去!陳太忠才不會去小禮堂,只說想一想可能碰上陳正奎,他就懶得過去,于是他指揮廖大寶在一處蔭涼地停車。“就這兒吧,空調開著,咱們睡一會兒。”

他都發了話,廖主任自然不敢不聽,可是這大中午的在車里吹空調。還真的難受。

勁兒小了不頂用——汽車本來就吸熱,天又熱,可把空調開大的話,后座的好說,前座的這么吹,一時半會兒可以,吹得久了,早晚要落下毛病。

“我出去抽煙。”廖大寶決定不跟著領導摻乎。本來嘛,小小廖都快出生了,他要惜身,而且車里只有一個人的話,空氣要好很多,車窗都可以搖上去。

“傻小子。你以為一會兒首長就能到?”陳太忠心里暗哼,卻也不多解釋。

陳區長這一語成讖的功夫。真的是杠杠的,一個小時之后。他接到了來自陽州的指示,“繼續等待,汽車加滿油,保證車況,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

這次指示,甚至不是巨中華傳達的,不過陳太忠覺得很正常,他接受首長的視察不止一次了,自是知道這時候大家都在忙些什么。

踏入官場以來,他接受過的視察不勝枚舉,省部級領導那就不用說了,蒙藝、陳潔和金相實之類的,要說國家級領導人,總共是三次——如果不算中、央文明辦副主任賈自明的話。

唐總理那一次,樹葬辦是個重點,陳太忠好歹是個焦點人物,是緊跟大部隊的,但是黃老回鄉,他是純粹打醬油的角色,維護一下交通,去超市里冒充一下群眾。

而這次是第三次,他分外地明白,首長的行程是早定了,但是同時,這行程也具備太多的不確定性,所以他只能悻悻地暗哼。

“繼續等待,唉,”陳太忠揣起手機打開車門,一時間覺得熱浪迎面襲來,不過他是仙人之軀,倒也不是很在意,“小廖……熱不熱?”

“坐一會兒就涼了,”廖大寶蹲在一棵樹底下,手里攥著一瓶礦泉水,水瓶子上蒙著濃濃的水汽,一看就是冰過的礦泉水,他笑瞇瞇地發話,“頭兒你也來一瓶吧?”

“算了,”陳太忠走到他身邊蹲下,摸出煙來叼在嘴上,順便又遞一根給廖大寶,“等天涼一點了,出去加滿油。”

“出來的時候才加上的啊,”廖大寶是真的不能理解,他摸出打火機,幫領導點上煙,“到現在用了不到四分之一,一定要加嗎?”

“上面這么吩咐,你照做就是了,”陳太忠不耐煩地嘀咕一句。

“這等得真折磨人,”廖大寶嘆口氣,也不再說什么。

“你以為我愿意?”陳太忠苦笑一聲,心中泛起一絲無力感來。

這一幕,跟他遭遇黃老時,是何其地相似?那時小小的陳主任,也只有任人調遣的份兒,初開始是站在馬路上管交通,后來又去聯合超市假扮顧客,哪里需要,他就去哪里。

現在的陳太忠和當時相比,是大不相同了,以前小小的街道辦副主任,已經成長為正處級干部,主政一個縣區了。

但是那又怎么樣?今天的情況表明,不管是副科級還是正處級,在真正的權勢面前,都是一樣的,只有在一邊等著配合的份兒,區長還是太小了吖。

3857章煎熬

陳太忠和廖大寶蹲在樹蔭下抽煙喝水,不知不覺間金烏西斜,兩人又走到遠處一棵大樹的樹蔭下,這個時候,離北崇二號車就很有一段距離了。

這個時候,大家也已經知道,首長已經要到章城了,臨時又有約,去視察兩個公司,那么來章城就要晚了,廖大寶輕聲嘀咕一句,“希望首長不要再心血來潮,去了利陽。”

“對我來說,利陽肯定比章城好,”陳太忠輕哼一聲,“不過人家的行程,哪兒是咱們左右得了的?我最希望他去陽州了。”

章城有大敵,上次他不但將段老二的奔馳撞毀,還把人也抓回了陽州,跟章城的梁子結得真的不小,要不是李強確定是省里的意思,他真不想來章城——倒不是怕。而是不值得。

兩人就這么蹲在樹蔭下面聊著,礦泉水喝了一瓶又一瓶,眼瞅著四點半了。陳太忠有點著急了,“今天能不能完啊?我明天可不想再陪著了。”

不止他著急,別人也著急,陽光的灼熱稍微減弱了一點。不少干部就走出了房屋,站在房檐下交頭接耳,首長啥時候能到呢?

“嘿,你倆,過來一下。”一個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陳太忠和廖大寶聞言,齊齊地一側頭,看到一個中年漢子正沖他倆不耐煩地招手,“看什么看?你倆給我過來!”

“你算什么人呢,我倆得‘給你’過去?”廖大寶不待領導發言,先是冷冷一笑,嘴里將“給你”二字咬得極響。

“把這些花盆搬開,”中年漢子也不跟廖大寶計較。一指面前的花壇。“快點哈,別跟我逼逼,要不有你們好受的。”

“我們跟你說話,在你嘴里是逼逼……你會說人話嗎?”陳太忠眉頭一皺,哥們兒好歹一區長呢,有你這么跟我說話的嗎?

“小子你怎么說話呢?”中年漢子也火了。打著橫就走了過來,身后還跟著幾個小家伙。“下半輩子想在輪椅上過?”

“大寶,交給你了。”陳太忠蹲在那里,身子都不帶動一下的——動了跌份兒。

“滾遠一點,”廖大寶站起身來,冷冷地發話,“我們北崇來的,別給臉不要。”

“哈呀,北崇來的就牛逼大了?”中年漢子冷笑一聲,他是市政府的門衛,在市里還有幾個狐朋狗友,欺軟怕硬最是在行。

他知道今天是個關鍵日子,但是他更知道,夠身份的主兒,都在賓館呢,至不濟也是在小禮堂,像這種在樹蔭底下蹲著的主兒,那就是倆字兒——落魄!

好死不死的是,剛才市領導打電話通知了,首長踢了擺在路邊的花盆,說是你們有擺這個花架子的時間,不如建個希望小學——你們覺得我下來,是為了看花盆?

章城市一聽這消息,登時就毛了,馬上通知下來,大家積極地撤花盆,市政府這邊也通知了,然而,政府這邊打掃得比較干凈,花盆也比較多,隨意丟棄的話有礙觀瞻,那就需要一些苦力,將花盆搬到遠處的隱秘地方。

中年漢子見倆“閑漢”在那里蹲著,自然是要征用,待聽到對方是北崇人,也只是心里冷笑——北崇人蠻橫不假,但是你還能蠻橫得過體制?

所以他大喇喇走上前,兩個膀子往胸前一抱,斜眼看著站起來的廖大寶,“再問你一句,搬還是不搬?”

“一邊兒呆著去,別找揍,”廖大寶冷哼一聲,他也不是個怕事的人,但終究趕不上他老板那么不講理,先正式警告對方。

“小子怎么說話呢?”中年人還沒吱聲,他身后跟著的那倆不干了,抬手就去推廖大寶。

“啪”地一聲脆響,廖主任想也不想,抬手就給對方一記耳光,然后又是一拳砸到對方臉上——不光是北崇民風彪悍,事實上,整個陽州就鮮有不彪悍的地方。

廖大寶并不是很擅長打架,但是他的身體素質很好,眼下奉命動手,倒也沒有太多的顧忌,一拳砸出去之后,他身子往后一跳,用一種拳擊的架勢,警惕著兩人的夾擊。

撕扯兩下之后,他還是被人纏住了,不過他的力氣很大,那倆也不能制服他,中年人見狀,也想上前動手,可是看一看在旁邊悠然蹲著的陳太忠,心里又生出點猶豫。

下一刻,他就大喊一聲,“北崇人打人啦”,然后就沖向了戰團,卻沒想到蹲著的那廝猛地站起,身子一閃就來到了他的面前。

“啪”地一聲大響,他被這個耳光打得直轉了整整兩圈半。

這時,有旁人發現了這里的不妥,又有別的小伙子往這邊跑,眼見就要陷入一場混戰,一個聲音厲喝,“都給我住手,你們這是干什么?”

隨著這一聲喊,一個中年眼鏡男人跑了過來,他鐵青著臉低聲發話,“誰讓你們打架的?搞清楚這是什么時候。是什么場合!”

陳太忠看他一眼,走到一邊蹲下身子,摸出一根煙來叼上。廖大寶整理一下被拉扯得變形的衣服,也走過來蹲下,他的嘴角吃了一拳,微微有些腫脹。

眼鏡男人看一眼他倆。有點不摸路數——打了架之后還敢這么若無其事,估計是有點來頭,于是扭頭看向中年男人,“怎么回事?”

“郭主任,這不是要搬花盆嗎?”中年人捂著自己的臉。義憤填膺地發話,“我就讓他倆搭把手,他倆站起來就打人。”

對于這種掐頭去尾、顛倒黑白的話,陳太忠根本沒反駁的興趣,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人物,甚至不值得他嘴巴動一動,倒是廖大寶對此非常不滿,聞言禁不住重重地一哼。

“你倆。是干什么的?”郭主任終于扭過頭來。面無表情地發問。

“北崇區政府的,上級領導指示我們過來,”廖大寶淡淡地回答。

“區政府的,怎么不去小禮堂?”郭主任沉聲發問,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

“不想進去,”廖主任也有幾分傲氣。直接頂了回去,“首長還沒來呢。”

郭主任看一眼蹲在那里的陳太忠。嘴巴略略動一下,終究還是沒再糾纏。他轉身看一眼中年漢子,厲聲發話,“還等什么?快搬花盆!”

“哼,”那中年漢子狠狠地瞪陳太忠一眼,冷哼一聲轉身去搬花盆了。

“區政府的就能隨便打人?”郭主任安排完這要緊事,才又轉頭看向廖大寶,“這是章城,不是陽州,叫什么名字?我會向你們領導反應的。”

“你算那棵蔥啊?也有資格問我領導的名字?”廖主任臉一沉,冷冷地反問一句——對方既然被稱為主任,市政府里最大的主任是什么?了不得就是辦公室主任,還真沒資格在陳區長面前顯擺:你丫先把自己的名字報上來吧。

“怎么回事?”這時候,又過來一個黑臉膛戴眼鏡的主兒,首長馬上要到了,市政府里居然打起來了,由不得人不重視,這位黑著臉發話,“小郭你說。”

“李市長,”郭主任趕忙點頭,又沖蹲在地上的那兩位一努嘴,“北崇區政府的,門衛要他們幫著搬花盆,這不就……打起來了?”

“這迎接首長呢,你們就不能配合一下?”李市長一聽就明白了,合著章城人征用北崇人,北崇人不答應,他皺著眉頭發話,“這時候還分什么章城陽州……叫什么名字?”

“陳太忠,”陳區長懶洋洋地回答,也不往起站,“我就奇怪了,什么時候你章城市政府的門衛,都指揮得動我這北崇區長了?李市長,要不等首長走了,你跟我去北崇搬花盆?”

“陳太忠……原來是你,”李市長看著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后身子一轉,也不跟他計較,只是嘴里冷冷地刺一句,“你堂堂的一個區長,蹲在這兒,成什么體統!”

“我下村子經常蹲在田埂上,也沒誰小看過我,”陳區長的聲音,從他身后傳來,“原來章城的干部,都是蹲不下來的。”

牙尖嘴利,李市長心里暗哼,卻也不跟他一般見識,今天市里這么重大的任務,他犯得著跟一個外地的小區長叫真?

就在這時,前方呼啦啦地走過來三四十號人,有人還在維持秩序,“都跟上,跟上……聽從指揮,后王鎮農業基地。”

原來首長因為耽誤了行程,索性不來市里了,直奔考察點而去,一群接到消息的人,馬上雞飛狗跳地動作了起來。

陳太忠和廖大寶見狀,也趕緊站起身,本來兩人想開小車的,不成想那邊有人招呼,“你們倆是北崇的吧?誰是陳太忠,上車!”

“我是,”陳區長走上前,摸出工作證給對方看一下,心說這組織得還真亂,一邊讓我把車加滿油,一邊是讓我上依維柯……能靠譜一點嗎?

不過很顯然,現在上大巴才是正確的選擇,上車之后,大巴緩緩駛過那幾個鼻青臉腫的主兒——他們還在搬花盆,年輕的區長無奈地搖搖頭:看這場架打得,有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