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2章貞潔保單(上)
“志氣……志氣,”許純良低聲重復兩遍,然后直著嗓子喊了起來,“你我當我不想有志氣嗎?但是現在這局面,我完全沒有辦法左右!”
“你走得瀟灑,壓力全壓到我身上了,你當我在項目組熬到十二點容易嗎?你當我愿意讓蔣君蓉分走手機項目?你當我愿意被人通知降價?你當我……”他猛地吸一口涼氣,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
好半天之后,他才輕嘆一聲,“太忠,不好意思,我不該這么發火,但是我實在……實在是有點受不了這個消息。”
“你當我去文明辦,是自己要求去的?”陳太忠沒好氣地哼一聲,他不會計較純良發脾氣,但是他也不會覺得對方有多辛苦——要不是章堯東想討好許紹輝,哥們兒我現在還在科委呢,“你身在那個位子,就要做好自己的工作。”
“反正這個降價,真的夠惡心人的,”許純良已經調整好了心情,他淡淡地表示,“算了,第一次做手機,就能做出口,而且能讓西門子認定合格,也算不容易了。”
“你也就是這點兒出息,”陳太忠毫不留情地指責他,“我還為你打抱不平呢,你倒已經打算認了,真是小富即安。”
“不認也沒辦法,現在國內的手機市場,拼得很厲害啊……你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許純良嘆口氣,“同樣的價錢,咱賣到國外,起碼賺個退稅的錢不是?”
敢情,國內不少企業都看好手機的,除了已經投產的六家,還有十來家正在搞,更有幾十家等著上,手機行業正進入爆炸性增長的年代。
有點經驗的都能判斷出來,這是好大一塊蛋糕,面對這樣的局面,許純良的壓力是可想而知,要不然他怎么會聽到這個消息之后,直接就暴走了?
“到現在為止,咱們的投入是多少,如果咱不給沃達豐供貨,能得到多少賠償?”陳太忠可不習慣受這氣,“他們壓低收購價,咱們就可以拒絕提供產品……而且是他們違約。”
“咱們現在投入……這個東西沒法算,你說是科委的投入呢,還是股份公司的投入?”許純良干笑一聲,“要說咱科委的投入,倒是不大……”
鳳凰科委一開始是要單干手機的,花了差不多五千萬,不過幽靈威武素波高新區一定要合作,這邊就報了一個八千萬的成本上去,素波這邊雖然并不是全部現金支付,但是對科委也不無小補。
這個生產線上的投資,鳳凰科委就沒有出多少錢,其他研發什么的,也就是一些材料費和人工費,錢雖然不少,但是比生產線就少得多了。
“如果咱們生產出合格產品,他們不收的話,支付合同總金額的百分之五做為違約金,”許純良對這個合同很熟悉,“總共是四千九百萬歐元的合同,也就是違約金是兩百四十多萬歐元。”
“那你讓我算一算,”陳太忠開始琢磨。
一萬臺的樣機,那就是四十萬歐元出頭,合人民幣三百多萬,四個款式開模,加上主板按鍵什么的,又是五百多萬,這就是九百萬了。
再加上其他的研發費用,撇開生產設備的因素不提,一千五百萬絕對能下來——這畢竟是西門子給了設計方案,比自己摸索強得太多了。
若是能判西門子違約的話,兩百四十五萬歐元,超過兩千萬人民幣了,這個單子,素鳳就不算虧本,“真要追責違約,咱們還有得賺。”
陳太忠是寧折不彎的性子,但是許純良就要隨和很多,他猶豫一下,終于輕嘆一聲,“算了,那就少賺點吧,單臺的利潤,從十歐元掉到七歐元了……到這一步其實就沒利潤了,賺的不過是退稅,但是有總比沒有強。”
“我說,你就不能想著主動跟西門子溝通一下嗎?”陳太忠對純良這股子勁兒,也是非常地無奈,“他們現在不過是有這么個意向,又不是最終決定。”
“你在北京呢,我就全權委托你處理了,”許純良這家伙隨意起來,也是相當地憊懶,“反正我趕過去,也不會比你更好。”
“喂喂,一碼歸一碼哈,這個事兒,我不方便管!”陳太忠很干脆地掛了電話,心說要只是科委的活兒,我倒還能出個面,再加上高新區……嘿,那真是不方便。
他再走回來的時候,桌上飯菜就擺滿了,馬小雅、凱瑟琳等人也入座了,郁菲菲陪在韋明河旁邊,她面對三個美女,似乎有點不是很自然。
不過陳太忠不會關注她,走回來落座之后,他就順口了解一下,這個布蘭妮的合同是怎么談的,“一開始,我還以為沃達豐跟她簽了代言協議呢。”
這是陳某人一開始設計好的結構,將沃達豐的代言人請到天南,不但費用低,還能從素鳳手機廠弄點,然后代言人再給手機拍個,一舉好幾得的事情。
遺憾的是,現在沃達豐的代言人貝克漢姆和維多利亞有點不合適,所以他正琢磨,攛掇沃達豐再簽兩個代表——你們要進軍北美洲,那里可不流行足球。
但是現在這個消息讓他意識到,沃達豐不太可能簽下布蘭妮,小甜甜身價太高倒是次要的,關鍵是他們真有心的話,就不會在文化節的同時,又刁難素鳳手機。
“其實他們正在談,”凱瑟琳訝然地看他一眼,不得不說,胸大的女人真的未必無腦,她眼珠一轉就猜出了他的心思,于是笑了起來,“生意就是生意,一碼歸一碼。”
這“一碼歸一碼”五個漢字,她是念得字正腔圓還略帶京味兒,可見她在中國這幾年,還真不是白呆的。
“來……那你怎么談下她的?”韋明河端起酒杯,跟她碰一下,好奇地發問。
“這很簡單,跟百事可樂去談,當然,他們需要現場有些,你明白的,我替你答應了,”凱瑟琳笑著一攤手,“你的文化節主題也是飲料,哦……這是一個美妙的巧合,百事可樂不太可能拒絕這樣的宣傳機會,尤其是,你愿意為布蘭妮的出場支付費用。”
“呃,還有這樣的巧合?”陳太忠聽得真的是眼睛有點直,然后他點點頭,“你這運籌帷幄的能力,還真的不錯,不過按你這么說,應該花不了多少錢吧?”
“應該在七十到九十萬的模樣,當然,我說的是美元,不會超過一百萬,或者……門票分成是個不錯的主意,”凱瑟琳微微一笑,“只是定了意向,其他的要談。”
“貴了,”陳太忠搖搖頭,“如果沒有那個的話,這就是一個很公平的價格。”
“太忠,其實百事可樂的,可以提升你們文化節的檔次,”馬小雅禁不住出聲提示。
憑良心說,她這個認識,符合當時人們的心態,百事可樂那是什么樣的巨頭?人家的都是奧運會、世界杯這樣全球矚目的盛事,能在某個小場合打,那都是給主人面子,費啥的,多少意思一點就行了。
說起來,這還是那種“客大欺店、店大欺客”的邏輯,不過陳太忠可不這么認為,“我辦的是黃酒文化節,不是可樂文化節,能提升什么檔次?要打,價錢就得讓一讓……凱瑟琳,你剛剛說的,一碼歸一碼。”
“哈,”凱瑟琳笑了起來,直笑得峰巒亂顫,煞是養眼,卻是不再解釋。
“這多大點兒事?”韋明河笑瞇瞇地插嘴,又沖陳太忠擠一下眼,“這點錢我幫你出了都沒有問題,我仰慕布蘭妮很久了。”
“可能你并不知道,她跟波姬•小絲一樣,為自己的貞潔投保了,”凱瑟琳笑瞇瞇地看他一眼,“這是一個很糟糕的消息,對吧?”
“哈哈,”這次輪到韋明河大笑了,這家伙笑得也很開心,看起來,似乎他剛才只是開玩笑——當然,是否玩笑,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家伙真的是拿得起放得下。
這頓酒并沒有喝了多長時間,韋處長敲定自己的業務,就攜佳人離開了,太忠都說過了——“小別勝新婚”,他不能太惹人厭。
倒是郁菲菲對陳太忠的做派,感觸頗深,上了車之后,她才輕嘆一聲,“這人玩著外國美女老板,還不把百事可樂放在眼里,明河,你這個朋友真的很厲害。”
你不會說話可以不說嘛,韋明河哼一聲沒有回答,你是我的女人,當著我的面兒,夸別的男人,你這是什么意思啊?
不過他也知道,這個女人才是正經的胸大無腦,有時候說話非常幼稚的,所以他也不能太計較,跟這樣的人在一起,起碼說話不是很累人。
好半天之后,他覺得車里氣氛有點壓抑,才慢條斯理地說一句,“凱瑟琳是美國總統林肯的侄女兒,這樣的朋友,我也只有一個,這小子今天晚上爽了……”
3053章貞潔保單(下)
陳太忠這一晚上,過得還真的不爽,韋明河走了沒多久,他就接到了蔣君蓉的電話,她是從許純良那里得了消息,打電話過來詢問情況。
她的心情也非常地糟糕,所以一開口,語氣也很沖,“陳主任,我是真沒想到,以你的辦事能力,也能把事情辦成這樣。”
“你少跟我滿嘴跑火車,”她不爽,陳某人更不爽,于是他很不客氣地回答,“這些事情,本來就該是你們自己協調的,你連消息都得不到,居然來找我計較……說句難聽話,手機項目,現在跟我有一毛錢的關系嗎?”
“但是我們只對西門子,他們不可能影響沃達豐的決定,”蔣君蓉聽他說得難聽,也沒了脾氣,“而且手機測試過程中,確實出現了一些小問題,這個抹殺不了的。”
“我這才叫個冤枉,幫你們聯系了項目,我還得服務到底?”陳太忠確實氣兒不順,不是氣素鳳手機,主要是氣沃達豐的無賴,“你蔣主任平常也是能力出眾,怎么遇到這種事兒,只會抱怨不相干的人?”
“表個態吧,我不能忍受這個損失,”不得不說,蔣君蓉雖然很不遭人待見,但她對工作的態度,那真是沒得說,“希望陳主任你能我的工作,我知道你對科委也是有感情的。”
純良似乎還沒有她有擔當,很奇怪地,陳某人腦中忽然冒出這么個念頭,不過此刻的他,早已不復初入官場時的青澀,面對這樣的問題,他干咳一聲拉長了聲音發話,正是那種標準的官腔,“嗯,想要我怎么呢?”
“明天我就飛北京,沒機票我坐車過去,”蔣君蓉很痛快地表示,“去找西門子通信中國公司公關,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得到你的幫助……我沒有權力跟沃達豐直接聯系。”
“這個沒問題,你盡快來吧,我在北京呆不了幾天,”陳太忠掛了電話之后,心里禁不住還是有點悻悻,蔣君蓉能親自趕來,這很好,哥們兒配合她沒有問題,但是……純良你怎么能連這點擔當都沒有呢?還不如一個女人。
也許,是因為素波控股吧,他勉強給自己找個理由,畢竟純良也說了,丫挺不情愿項目被素波兼并,而且知道消息后,也很快地通知了蔣君蓉——不是一把手,有些事情真的不是很方便出面。
理由是找到了,但是他心里依舊不舒服,因為他隱隱地覺得,以純良那萬事隨興的德性,就算做了一把手,沒準也懶得在此事上花多大的力氣……
蔣君蓉并沒有讓他多等,第二天上午十點就打來了電話,其時,陳某人正在床上晨練——因為他許久才來一次北京,普林斯公司美艷的女老板和她的法鏢都沒有去上班。
甚至連馬小雅,都在這個時候醒來了,要知道對她這樣陰陽顛倒的人來說,現在大約相當于正常人作息時間的凌晨五點。
這個時候來電話,陳某人慣例是不接的,一個小時之后,他從秘書臺聽到了蔣主任的聲音,“陳主任,我將于下午兩點抵達北京,一行四人,如果方便請來接機,航班號……”
再將電話打過去的時候,不出意料地,蔣主任的手機關機了,陳主任有點小惱怒——你不是認識天南辦事處的齊主任嗎?還要我這省委領導去接你,做人不要太大牌吧?
那么,他自然不肯去接機,來的如果是許純良,他接機沒問題,但是蔣君蓉的話……先看看她會做點什么吧。
蔣主任倒也沒做什么,她帶著人入住天南大廈之后不久,荊紫菱就將電話打到了陳太忠的手機上,“太忠哥,你來北京了?”
“嗯,任務挺重的,沒聯系你,我看看晚上能不能抽出時間吧,”陳太忠一時也有點汗顏,來了北京之后,沒有去正牌女友那里報到也就算了,居然還被人舉報了,這尼瑪都是什么事兒,“真的抱歉哈,小紫菱,太忠哥是公家人,身不由己啊。”
“嗯,我知道你忙,五棵松那兒你就業務多呢,”荊紫菱微微一笑,半輕不重地點一下,對他的荒唐,她知道得不是太多,但絕對不是一無所知。
不管怎么說,天才美少女好歹也是陳主任名義上的女友,有的是人向她匯報某人的異動,當然,很多人匯報的目的,并不是那么單純。
但是面對陳太忠的荒唐,荊紫菱也沒有太好的辦法,首先她知道,太忠哥是一個奇人,是徹徹底底地不同于凡夫俗子的奇人,她非常肯定這一點。
無論是救治她的爺爺也好,無論是手腕上那個神奇的手鐲也罷,這個人背后的故事,也許世界上沒一個人比得上,男人對女人,是因為愛而產生尊重,女人則相反,是因為尊重某個男人而產生愛。
再有就是,小紫菱也是個通讀古今的女孩兒,對大人物的荒唐并不是那么難以接受——就算撇開那些遙遠的人和事不提,她的爺爺和父親,年輕時也曾是享譽一時的風流人物。
當然,正宮是該有正宮的威懾力,她也有駕馭場面的信心,然而非常遺憾的是,她的哥哥看她看得很緊,到目前為止,她并不能深入地融入太忠哥的私生活。
我不可能夜里出來陪他,而他又有他的需求,糾結于這樣細節,有損我天才美少女的智商!她一直是這么認為的,不過眼下,點一下總是沒有問題的。
五棵松,這個……這個嘛,咱不帶這么打臉的,陳太忠干笑一聲,“嗯,今天才來,還想晚上過去住呢,你要是有意見,我就不去了。”
荊紫菱要的就是這個態度,對她來說,控制男人的心才是重點,控制男人的荷爾蒙,那是違背生物進化規律的,而現在太忠哥的話,就是身為男友該有的反應,她所求的,也就是一個“難得糊涂”。
然而,太忠哥的不甘心,在下一刻就體現出來了,“我想著時間緊湊,還沒敢聯系你呢……是誰跟你說我來了?”
“君蓉姐說的,”小紫菱這文化世家出身,談吐就是不一樣,雖然她也看蔣君蓉不入眼,但是總還要講個長幼尊卑,“她說遭遇到合同詐騙了,知道你在北京挺忙,希望能得到我的幫助,她知道易網公司正在醞釀納斯達克的IPO。”
這貨也太卑鄙了一點吧,陳太忠真是欲哭無淚,負責跟沃達豐聯系的,就是凱瑟琳,這是素鳳手機項目上的人都知道的,而凱瑟琳跟他的關系,也是……嗯,眾說紛紜。
這種情況下,蔣君蓉把求助電話打到小紫菱這里,簡直是太萬惡了,根本就是赤裸裸的敲詐:陳太忠你要是不配合我,我就捅到你正牌女友那里。
天才美少女應該已經知道凱瑟琳的存在了,但是知道歸知道,沒人嚼谷也不是太大的問題,難得糊涂嘛,可這種挑撥幾近于打臉了,誰能忍受?
陳太忠甚至隱約能聽出,小紫菱的話里,有些若有若無的哀怨。
“哦,這個我幫她聯系的,我有義務處理,”他真是不能再有一絲一毫的推脫,“你做好你的事兒就行了,這個事情很復雜,你不要插手了。”
“要是真那么復雜,我還真的有興趣插手了,”荊紫菱輕笑一聲,“我就喜歡各種挑戰,太忠哥你應該知道。”
“那你插手,我不管了,這總可以吧?”陳太忠也微微一笑,他才不怕這種恫嚇,據他的了解,小紫菱最熱衷的事情,還是做學問搞技術,對這種人情世故的蠅營狗茍,她終究不是很擅長,而且打心眼里厭惡。
以往她參與這種事情,不過是一種不服輸的心態使然,想要證明她是“能者無所不能”,并不是說她真的就熱衷于琢磨這種人際關系學——說起來對這種事的興趣,劉望男能甩出她十條街去。
“我跟你一起參與嘛,”荊紫菱輕笑著回答,她果然不肯輕易地服輸,“這種案例,具備非常典型的特征,我不會成為你的累贅的……相信我吧。”
“嘖……我還不是怕你太忙?”陳太忠現在寬慰人,那真是有一套了,“我做個小處長,都忙得焦頭爛額,你可是馬上要在美國IPO公司的老板啊。”
“你那個處長,比我這個老板要忙的多,”荊紫菱輕笑一聲,“我知道你不想讓我參與,難道說你跟蔣君蓉……嗯?”
“我寧吃鮮桃一口,不吃爛杏一筐,這個你不該懷疑的吧?”陳太忠大義凜然地回答,“那好吧,一起參與。”
“聽說凱瑟琳在認識你之前,是上了貞潔保險的?”荊紫菱難得抓住這個機會,自然要借機敲打某人,彰顯自己大婦的身份。
“你說的是,凱瑟琳•米歇爾?”陳太忠裝聾作啞,心里卻暗暗地咋舌,怪不得凱瑟琳對波姬小絲和布蘭妮的保險很在行,術業有專攻啊。
“我說的是,凱瑟琳•肯尼迪,”小紫菱終于正面回擊,在她的意識里,這個女人對她的威脅最大,所以她淡淡地回答,“她的貞潔保險,北京城里不少人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