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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長揚割了一塊烤羊腿,細細地切著,微微搖頭:“她是這樣和你說的?一顆印章和一個奴仆?”
看他的神情有些不對,忙道:“怎么了?難道她果然是騙我的?”
寧王府這是急了。蔣長揚把切好的羊肉放到她面前的盤里,低聲道:“也倒不是騙。不過試探的成分居多罷了。怎么說呢,他們現在有要緊的把柄落在了旁人手里,但是拿不準那東西到底是在我手里,還是在其他人手里。但不管怎么樣,都想通過和你的情分,或多或少地爭取一點支持。”他分析給牡丹聽,幫忙找東西,其實就是希望假如東西在他手里,他能高抬貴手,若是不在他手里,也希望他能幫忙給個確切的消息,假如能站在他們這邊替他們行事就更好了。
牡丹嘆道:“我早想著事情不會這么簡單。不然也不會和我說了又跑去和我娘說。”
事情當然不簡單,吳玉貴現在身份不明,頂著的皮就是和曇花樓那個人有關。當初皇后就是那件事的幕后操作者,現在寧王和皇后一起動手消除后患,正是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就是沒有那印章和奴仆,那位就已經先入為主了,若是再有這些物證人證,幾乎就是確鑿了。蔣長揚挑了挑眉:“那岳母怎么說?”
牡丹苦笑道:“她并不清楚這中間的事情,她的意思就是能幫的要幫。也沒說要幫到什么程,就是說不能讓人說我們忘恩負義。畢竟按著吳十九娘的說法,就是請你幫忙聽一下消息罷了。我們若是半點表示都沒有,就好似我們過冷漠。”這世間最難還的就是人情。就算是她,也把握不住這中間蔣長揚能幫多少忙,根本不敢和他提任何要求,只把這意思說到,她相信他若是能幫,就一定會幫。
岑夫人提醒得很對,她這樣的想法代表了大多數人的想法,假如李因此而倒霉,將來牡丹就會落下一個見死不救的名聲,畢竟當初李荇為了她的事情得罪了多少人,出了多少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蔣長揚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道:“你和她說,這件事我聽說過,但無緣得見。不過讓他們不必擔憂,不過是一顆印章和一個奴才罷了,若是心中無愧,翻不了天。”雖然如今各為其主,但稍微提點一下,也是可以的。
牡丹輕輕出了口氣:“那我尋個合適的機會和她說。”
蔣長揚將她擁入懷中,輕聲道:“以后你可能會到更多這樣的事情和這樣的人。我把這件事說給你聽一下,你好到心中有數。”
當年皇帝未曾登位之前有一個心愛的女,出于各種原因,那女一直都住在外頭。先前她一直無孕,雖然備受寵愛,但在皇后看來,也不過就是男人天性愛風流中的一件小事,只要她沒有嗣,不能正名,就永遠都見不得光,天長日久,紅顏衰逝,自會有人來代替她的位置。所以沒人在意。
可是過了好幾年,皇帝仍對那女不改初衷,隨著他的身份地位越來越高,形勢對他也越來越有利,那女突然有了身孕。這讓很多人都著了慌,就生怕她會生下兒。畢竟現在皇帝是受身份地位和形勢的限制,也更多的要依賴皇后身后的王家,可沒人能說得準以后他若是榮登大怎樣。了許多人利益,又沒有自保能力的人下場會怎樣?可以想象得到。似乎除了死,就再也沒有其他去處。
蔣長揚說到這里,頓了頓,低聲道:“在這件事中,國公爺做了一件其不光彩的事,他受人之卻沒有忠人之事。或者說,他其實不是有意的,他只是在受了人的蒙蔽誘哄之后,明明已經看出端倪,卻因為害怕卷得深丟了命而故意假作沒有識破,拖延了一定的時間,避開了某個人,在一定程上間接地做了幫兇。”
他冷哼了一聲:“這還不算,他最蠢的是,做了這種事,卻還天真的以為別人也會跟著認為他的掩耳盜鈴是真的受了蒙蔽,能夠體諒他的。雖然就算是當時他在場,那女最后可能還是會死,但在皇帝看來,假如他真的盡了心力,就會是另外一回事。可笑他卻不自知,到現在還在做著重新起復的美夢。”
他記得邵公公曾經不經意地提點過他一句,圣上是位明君,蔣重之所以能做到朱國公,到現在還安然享受著衣食無虞的生活,是因為圣上顧他這些年來奮勇殺敵,低調做人,盡量不摻和那些事,對圣上般順從,也立下不少功勞的緣故。其實也就意味著,皇帝賞功,但是也會罰過。現在蔣重就是到了盡頭,能夠平安養老就已經不錯了,他不該再癡心妄想,再胡上跳下竄,就是挑戰限。
牡丹皺眉道:“那個人是皇后么?”
蔣長揚搖頭:“直接下手的人不是皇后,而是后。但皇后在這件事中,一定是起了很大作用的。畢竟那女和她的兒死了,對她的好處最大。只是她沒有想到的是,人算不如天算,會英年早逝。”他話鋒一轉,“這些都是陳年舊案,圣上和皇后自有一本賬要算,不是我們能管得著的。圣上現在就是想找到當年還有些什么事是他所不知曉的,也不希望再有人借這件事來攪亂朝局。比如說這塊突然冒出來的玉佩,還有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吳玉貴是怎么回事。”
牡丹低聲道:“是不是吳玉貴的死和寧王走失的這個奴仆,還有那顆印鑒有關系?”
蔣長揚輕聲道:“無風不起浪,寧王的確是在中間摻雜了一腳。因為當年那女人死了,她肚里的胎兒卻不見影蹤,雖然都說是早產死了,埋在了曇花樓后頭,那里也的確挖出了東西,但沒有人親眼目睹,不能證明這就是那個孩。所以許多人都認為吳玉貴就是那個女人的孩。”這許多人中,自然也包含了皇后。可是他卻知道,吳玉貴只是閔王拋出來的一枚棋,只有金不言,他現在還拿不準金不言到底是個什么人,去了杭州的人現在也還沒回來。
牡丹聽得心驚肉跳,許多話涌到嘴邊,卻也只得一句:“你小心。”
蔣長揚微微一笑:“我沒事兒,你放心。這些事我本可以不和你說,但就是怕你胡思亂想才和你說。你若是因此更擔憂,可就違背我的初衷了。”
牡丹輕輕嘆了口氣,將熱酒注滿他的酒杯:“吃了早些休息罷。”
一夜無話。第二日早晨,牡丹送走蔣長揚,自己也準備出門去,卻聽林媽媽道:“李家表少夫人命人送了四盆菊花來,都是案頭菊,那花可養得好,朵朵兒都似拳頭般大小。”接著幾個婆魚貫抬了四盆花進來,一對用的青瓷盆,配的金獅頭,一對用的白瓷盆,配的紅虎球,果然美麗。看得出吳十九娘很是花了一番心思。
送菊花是假,打聽消息催促她是真。牡丹當下便讓人把那對紅虎球送去給袁十九,把那金獅頭放在了蔣長揚書房的案頭上。
來的是吳十九娘身邊的乳娘李媽媽,李媽媽一見著牡丹就趕緊起身行禮問好,笑容和動作都顯得十分恭謹,卻沒有半分奴媚,明明很急,看上去卻很閑適,仿佛真就是來送花兒的,很好地維持著世家名門的風范。
牡丹不由暗自點頭,笑著問了吳十九娘的好:“不知表嫂可安好了些?昨日我讓人去廚房里另外給她做了吃食,端到后頭,才知曉她原來早已經走了。我二哥和二嫂都說招待不周,很是慚愧呢。”
李媽媽聽她提起這事兒,先就心虛了,覺得牡丹是意有所指,說吳十九娘借著孕吐偷偷跑去求岑夫人這做法不地道。當下就有些不自在,干笑道:“是我們少夫人給您們添了麻煩,失了禮。她本想與您親自道別,還是李夫人說都是自家人,您一定能體諒她的……”
沒有狡辯,而是直接就道歉求原諒了,這還算好。牡丹微微一笑:“我自來不是講究這些虛禮的人,我只怕是粗心大意,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會讓親戚們笑話。”雖然她也很想幫李荇的忙,但是她和蔣長揚能力有限,能做的就只有那么多。
李媽媽一聽這話要到點上了,忙站起身來真心實意地道:“怎會?何家講究信義禮儀是自來的,和那些名門望族也不遑多讓。我們少夫人和公也是經常夸贊的,夫人您過自謙了。”
牡丹也不管她是真心的,還是故意褒揚的,只笑道:“聽媽媽這樣一說,我就放心啦。今日送來的四盆花實在是清雅美麗之,我很感謝表嫂。我這里沒什么稀罕物,就是有些他們從安西都護府那邊帶來的胡桃好,聽他們老輩人說,孕婦吃了對胎兒有好處,就帶些回去給表嫂嘗嘗。”
李媽媽屈膝行禮謝了,站著靜候牡丹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