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什么？他竟敢這么做！”
國師府天元樓內陡然傳來一聲無法遏制的怒喝：“可恨！這長搖天仙當真該死至極！”
天元樓頂層，越獻之渾身顫抖地看著手中的奏報，緩緩咬著牙齒，眼眸中怒氣勃發，一字字地說道：“那長搖天仙怎么敢這么做？莫非他真的將凡俗眾生視為無需在意的螻蟻嗎？”
“越小子，冷靜些。”老國師的眼神中有著濃濃的悲哀之色，嘆息道：“聽司空閣主說，那長搖天仙身為瑤池神將，并非是人類成仙，果真如此……”
“冷靜……”
越獻之雙眼通紅地看向老國師，緩緩說道：“宗主，祁州安平郡、武陽郡，這可是數百萬人的性命啊！”
“三百七十二萬人。”
姬首尊輕聲開口，雖然他的眼神幽冷而危險，但也只是面無表情地說道：“此時再怎么憤怒又有何用？我大虞若是八百年前，圣師在世之時，自然是將那天仙捉來活剝凌遲了，但如今又能怎么樣？或許那天仙這般做，就是故意吸引我等分散，削弱重華城的防范。”
越獻之默不作聲，只是緩緩地深吸了一口氣。
他也是入圣的意志，此時憤怒也只是由心而發，但也不至于怒到失去理智，很快便冷靜下來，將這滿腔的怒火化為冰冷的仇恨。
烽天軍主帥太史閻站在窗前，望著血色的天邊，緩緩開口道：“那天仙這般刻意的屠戮，應該是別有目的，包括襲擊鎮魔谷也是如此。”
老國師微微頷首，說道：“我已經傳訊給林瀾了，他方才去見司空無心了，待他有了消息就會過來。”
姬首尊輕聲道：“聽聞那天仙毀掉了帝鴻城內的登天閣，并且道宗修行者也已經退出登天閣，包括司空無心的三大親衛，也都離開了他，看來，是因為林瀾？”
“確實如此。”
老國師說道：“雖然不知道為何這位司空閣主這般執著于林瀾，但他愿意在這危難之際相助大虞，與那天仙賊子相抗，便是我大虞的恩人。”
太史閻嘆了口氣，說道：“聽說道宗執一觀的那位人間天仙，也在阻止長搖天仙那賊子，但卻被那天仙反制，束縛封禁了起來。”
大虞的四位大神通者神色復雜，默然而對，天元樓內逐漸寂靜了下來。
就在這時——
“呼。”
空間微微波動了一下，坐在天涯輦上的林瀾，忽然出現在了這天元樓的頂層內。
“林瀾。”老國師看向了林瀾，連問道：“怎么樣？有消息了嗎？”
林瀾輕輕點頭，說道：“按照司空無心對于金母元君那兩件法寶的了解來推測，那長搖天仙如此屠戮數百萬人，應該是為了平復那先天靈寶‘天之厲’的殺意煞氣。”
他解釋道：“之前那天仙去鎮魔谷，就是為了借助鎮魔谷那無盡魔氣，強行沖刷金母元君留在‘天之厲’內的仙意，這就導致‘天之厲’這件本就是殺道至寶的殺意煞氣完全爆發，變得難以控制，所以才會如此。”
四位大神通者都沉默了下來。
就只是為了平復法寶的殺意煞氣，更方便控制法寶，就這般肆意屠戮？
“知道了。”
老國師緩緩道：“既然如此，待那天仙來犯重華之時，將此仇此恨一并還給他吧。”
這一刻，四位大神通者的殺意變得更加濃郁了幾分。
“林瀾。”
老國師又看向了林瀾，說道：“聽聞司空閣主已和道宗決裂，連三大親衛都已經棄他而去，他可需要我人宗相助？”
林瀾沉默了一下，說道：“我已經問過他了，但他……好像并不在意，反而還和我說，待戰時，他要在重華城，等到逼不得已，徹底絕望之時，他有把握滅掉那天仙。”
“司空閣主，有把握滅那天仙？”
四位大神通者聞言，不由得都吃驚萬分。
登天閣閣主司空無心乃是凡人，這個秘密其實算不上是什么秘密，對于消息靈通的高境修行者而言，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只是司空無心身懷至少三件靈寶，而靈寶有器靈，無需自身法力，靈寶也能吸收天地之力，自行發揮作用，所以就算有人想打司空無心的主意，也無奈他何。
但，司空無心的三件靈寶，沒有一件擅長攻伐。
萬里江山是乾坤類靈寶，乾坤清光界是純粹的防御型靈寶，還有一件善于推算的靈寶，這些都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司空無心也從未動手殺敵，畢竟本身只是一個凡人，只是依靠親衛或者用功勞請客卿出手。
然而，司空無心居然說自己有把握滅掉那天仙？
“那……”
老國師正要說話，卻是見林瀾搖頭道：“宗主，我已經問過司空無心了，他說只有在徹底絕望，被逼無奈的情況下，他才能滅掉那天仙，而且需要付出極大代價，若非絕境，否則他是不可能這么做的。”
“好吧。”老國師嘆息一聲，微微搖頭，說道：“不管怎么說，司空閣主已經助我大虞良多，是我大虞欠他的。”
就在這時——
“嗯？”
老國師豁然抬頭，看向了血紅色的天邊，冰冷而凝重地說道：“那天仙來了！”
夕陽如血，落日的余暉落在這座千古雄城之上，仿佛為這座古城染上了一層血色。
忽然間——
“轟！”
天穹深處驟然翻涌起了無邊的五色云霞，不可計量的天地之力涌動而來，最深處的霞光之中可見一道紫袍身影，正冷漠無情地俯瞰著下方的這座巨大城池。
與此同時，重華大陣化為一道浩瀚的波動，猶如水面上的一圈漣漪一般，在一瞬間就掃過了整個重華城。
然后，重華城內的所有居民都消失了。
上至皇族顯貴，下至酒樓的小廝，無一例外，這一瞬間，所有人都被重華大陣挪移到了地下的大陣深處，在大陣被破之前，即便上面打得天翻地覆，也不會受到半分波及。
偌大的重華城內，在這一刻，只剩下了數千人。
人宗、烽天軍、鎮乾司、供奉殿、凈天臺。
大虞的五方修行者勢力，本就是一體，此時也只有這五方修行者還在重華城內的各處。
“陣起。”
國師那肅穆而凝重的蒼老聲音在重華大陣內響起。
五方勢力的數千名修行者，幾乎每個人都早已攜帶了相應的陣盤，隨著重華大陣徹底催動，在這一刻每個人的法力都與重華大陣徹底凝為一體。
“陣法？”
天穹深處那五色霞光之中，長搖天仙看著下方的重華大陣，不由得嘲弄地嗤笑一聲。
在他這位掌握了‘天人合一’權柄的天仙面前，還敢借助天地之力形成陣法？
“滅。”
長搖天仙漠然揮袖，立刻借助天人合一的權柄，開始全力驅使天地之力。
他不僅要讓重華大陣失效，還要借助這陣法，順勢毀掉重華城！
下方的重華大陣內，那無數被重華大陣驅使的天地之力，頓時化為點點光芒流竄了起來，試圖離開陣法，讓這片區域徹底化為天地之力的‘真空’！
但——
“天元不滅。”
隨著老國師的聲音再次響起，只見重華城之中，重華大陣的中樞國師府，與核心謙王府這兩處地方，同時升起了一股悠遠而蒼茫的浩瀚氣息。
這氣息說不清道不明，恍若包含世間萬物種種一切氣息，又透著蒙昧不清卻又高高在上的威壓。
這股氣息，似乎就代表著真正的‘永恒’！
下一刻，隨著國師府與謙王府升起的這股永恒氣息，重華大陣內所有人都能感應到，似乎有一股無比恐怖且浩瀚的力量，完全灌輸進入了重華大陣之中！
雖然重華大陣失去了天地之力，但卻有了這股恍若永恒的力量，讓大陣重新獲得了動力！
這股力量，盡管不如無邊的天地之力那般無窮無盡，但隨著陣法運轉，按理說這力量應該被消耗才對，卻始終沒有絲毫消耗減弱的意思。
“這是……”
長搖天仙瞳孔驟然一縮，雙眸中金光閃爍，死死地盯著下方的重華大陣，頓時看清了陣法之中那股不斷流竄卻始終沒有消耗的力量。
他看得出來，那是一股灰蒙蒙的法力，但并非是在場任何人的法力。
或許在場九成九的人都認不出那法力為何，可是長搖天仙在看到的一瞬間，就完全確認了——
這是真正至高的法力——
混沌法力！
天地間有種種天地之力，五行、陰陽、雷電、空間等等等等。
這些天地之力看似混融如一，但實則涇渭分明，而這些天地之力也是有著模糊的等級劃分的，位于頂點，最高等級的天地之力也不過數種罷了。
所謂的仙氣，也是對這些天地之力最根源的運用，才轉化出種種特殊的仙氣來。
包括法力，隨著法力修為提升，法力的‘質’也在不斷蛻變。
十年法力，可洗練法體。
百年法力，可食氣延壽。
千年法力，蘊含靈性，可修成元神。
而法力修為的極致，就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年，這就是天地間能夠容忍的極致了。
或者說，無論多么高等級的天地之力，也最多只能修煉轉化成九千九百九十九年層次的法力。
仙人們雖然修煉法力較難，大部分法力都轉化為仙氣了，但修煉時間久遠的仙神們，大多都擁有九千九百九十年法力。
這最極致的法力修為，若是施展法術結界等手段，只要沒有外力消耗，就能夠存在九千九百九十九年之久。
但……
見識足夠高的話，就會知曉，這其實并非是真正的終極。
真正的終極，便是‘混沌法力’。
天地自混沌而生。
所以，天地間誕生的種種天地之力，自然也不可能達到混沌之力的層次。
唯有超越天地間的種種天地之力，真正突破天地限制，才能煉化出真正終極的‘混沌法力’。
這至高無上的混沌法力，也只有道祖、佛祖這兩位三界至高者才能夠掌握。
至于三界之中的其他人，或許也只有天地初開時，諸多太古神靈之中位于頂端的那位，傳說中補天造人的女媧娘娘，才可能擁有混沌法力。
雖然長搖天仙不清楚傳說中的混沌法力，到底有多么玄妙，但按照天宮記載的典籍來看，混沌法力，那就是真正的混沌不滅，在這天地間就是永恒的，無論如何，都根本不會有半點消耗。
這也是懷疑女媧娘娘擁有混沌法力的根據，畢竟，女媧娘娘補天之后，這都過了不知多少年了，而天穹依然完好無損。
此時，長搖天仙發現在這重華大陣之中運轉的那股法力，無論怎么流轉，都沒有絲毫消耗，自然就能明白——
這恐怕就是八百年前那位大虞初代國師，唐天元留下的混沌法力了！
畢竟，他早就猜測那位唐天元有可能是三界至高者了，這些年關于人宗神通的資料，他也搜集過不少，那唐天元能夠煉成內天地，理論上自然也能掌握混沌。
“果真有混沌法力……”
長搖天仙臉色冰冷地一揮手，一道燦爛的金光化為無垠一片，當空壓向了下方的重華大陣，而重華大陣之中的那股混沌法力，結合了這么多人的法力之后，竟然輕易抵擋住了他這隨手一擊。
而重華大陣經歷了這般巨大的消耗，其中的那股混沌法力，卻是依然沒有絲毫減弱的意思。
“好，好一個混沌法力，竟然和傳說中的一樣……”
長搖天仙深吸一口氣。
他明白，純粹依靠消耗戰的話，想要打破重華大陣，注定是已經很難了。
“那就強行破陣吧。”
長搖天仙忽然眼神一寒，當即揮動袖袍。
下一刻——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恐怖的轟鳴聲驟然響起，只見這座巨大的重華城周圍，忽然有無窮的天地之力瘋狂凝聚，形成了一道道光柱，沖天而起！
這一刻出現的光柱，也不知有多少道！
幾千？
還是幾萬？
“一念通天……”
“難道……全部都是天人不成？”
重華城內，眾人近乎呆滯地看著周圍那無數光柱沖天的恐怖場景，不由得心中顫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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