謙王府，側廳。
“郡主，此事已有高人在登天閣求證，千真萬確。”
一頭戴高冠的華服男子說道：“唯有外魔門傳人和超越人間的佛宗高人，才能降服旱魃，而那旱魃本就是因佛寺祖師封印的，唯有如來神掌真意才能打開，總不能是因佛寺祖師自己放的吧？佛宗都還在爭國教呢，怎么可能做這種事？”
唐挽秋看了他一眼，說道：“你這消息，是哪里來的？”
那高冠華服男子說道：“郡主也知道，家父乃是后楚瓊華觀知觀的晚輩，瓊華觀乃是后楚十大宮觀之一，消息自然不會有錯，旱魃這事，乃是道宗的一位陸地神仙上登天閣親自確認的。”
唐挽秋微微蹙眉，說道：“那你可以知道，我師兄林瀾，乃是登天閣上客卿，他與登天閣閣主見面交談的次數甚多，交情極深，總比你這隔著不知幾層的關系要牢靠吧？”
那高冠華服男子不由得一怔，有些啞口無言。
但他還是說道：“話雖如此，但眾所周知，登天閣乃是一個做生意的地方，從來不談交情，這次旱災幕后者的情報乃是天字二號，難不成林瀾先生還能拿得出來？”
“我相信師兄。”唐挽秋淡淡道：“祝公子此次前來，就是為了這事嗎？”
高冠華服男子猶豫了一下，說道：“一是為了提醒郡主一聲，避免被那空塵和外魔門傳人欺騙，二是想問問郡主，若是郡主也覺得那空塵和冬蟬有問題的話，不妨請他們出府，道佛二宗的高人隨時恭候，可以前去對峙驗證。”
“對峙？”唐挽秋冷聲道：“只怕是人一到，就會被當場抓住吧？”
這時——
“對峙？”
一個聲音忽然響起，只見一張轎輦忽然從廳外飛了進來，飄然落在了廳堂內。
只見一個白袍年輕男子神色平淡地坐在轎輦上，開口道：“道佛二宗的人，準備在哪里對峙？”
“師兄，伱回來了。”唐挽秋當即站起身來。
高冠華服男子先是一怔，隨即反應過來，說道：“這位就是傳說中的大虞第一奇才，林瀾先生吧？在下祝奇峰，敬道殿殿丞，久仰大名，如雷貫耳。”
林瀾沒說什么，只是看著他。
祝奇峰當即說道：“林先生想知道道佛二宗的高人們在何處對峙？這當然是在天下樓，當初三國立下國教之約，便是在天下樓，此次旱魃之災，事關天下蒼生，自然也是在天下樓對峙。”
“好，我知道了。”
林瀾微微點頭，說道：“挽秋，送客吧。”
唐挽秋看向祝奇峰，說道：“祝公子，請吧。”
祝奇峰怔了一下，連問道：“林先生的意思，可是要讓空塵和那冬蟬前去天下樓對峙？”
“這是他們的事情。”林瀾淡淡道：“不過，我會去。”
祝奇峰有些莫名其妙，那兩人不去，林瀾去做什么？
不過，他也沒多說什么，拱了拱手，便轉身離開了。
待祝奇峰離開后，林瀾看了唐挽秋一眼，說道：“我倒是沒想到，敬道殿的人來見你，你居然會見客？”
“這個祝奇峰上面的一位長輩，和我爹在道宗時關系不錯。”
唐挽秋微微嘆了口氣，又說道：“師兄，你去見過國師爺爺了？國師爺爺怎么說，大虞會保空塵和冬蟬嗎？”
“當然。”
林瀾說道：“就算天下人都看不清真相，但我們自己心里清楚，也不可能恩將仇報吧？”
“姬首尊呢？”唐挽秋蹙眉道：“姬首尊一向是以大虞為重，根本不管什么恩情不恩情的，白月當初為了大虞付出了那么多，沒了利用價值，凈天臺不還是想殺她滅口？”
“我和宗主說了，就算姬首尊出手，老國師也會攔住他的。”
林瀾微微搖頭，隨即沉默了一下，又說道：“而且，姬首尊也并沒有你想得那么冷漠無情，很多事情都是迫于無奈的選擇罷了。”
他也沒多說，便催動轎輦離開了廳堂：“我去看看空塵。”
謙王府西苑，一座雅致安靜的院落內。
空塵沉默不語地坐在院內的石桌前，怔怔出神。
“在想什么呢？”
一個聲音忽然響了起來，空塵轉頭看去，發現是林瀾，勉強露出一絲笑容，開口道：“林兄怎么來我這里了？”
“看看你。”林瀾催動轎輦落在空塵的對面，說道：“外面鬧得這么大，你沒想過去解釋一下嗎？”
“解釋又有什么用？”空塵嘆了口氣，搖頭道：“誰又會信呢？”
林瀾看著他，說道：“你明明救了這么多人，這么大的功德，卻被污蔑成罪人，甘心嗎？”
“不甘心又能怎么樣，甘心又能如何……”空塵微微搖頭：“我已經還俗，不再是佛宗之人，受些污蔑也沒什么，只是苦了林兄，還要替我和大虞解釋。”
林瀾微微皺眉，說道：“我不過解釋幾句又算什么，你也無需自暴自棄，我自有方法替你佐證清白。”
“林兄，又要找那位司空閣主幫忙推算？”空塵嘆息一聲，“不必了。”
請登天閣推算此次旱災的幕后主使者，那是需要付出天字二號價值的，若是別人，自然沒多少人會信林瀾能夠付得起。
但他知道，林瀾能夠直接送給他如來神掌第二式傳承真意，這可是需要數個天功的巨大代價，但林瀾二話不說就直接送給他了，說明林瀾確實有可能付得起這等代價。
“為何？”林瀾皺眉道。
“就算證明了我的清白，也沒多少改變。”
空塵搖搖頭，說道：“冬蟬她……確實是外魔門的傳人，與我前世糾葛的那個魔女一樣，我早該想到的……除了外魔門傳人，誰又有把握對付旱魃呢？”
他嘆了口氣，“外魔門，乃是天下公敵，無論她做了什么貢獻，無論她有多大的功德，她注定是被天地所棄之人，與外魔門傳人有所牽扯，只會被連累，國家會因此滅亡，修行者會因此氣運下降，劫數重重，誰又允許她活下去呢？”
林瀾皺著眉頭，說道：“就算救不了她，那你呢？”
空塵沉默了一下，說道：“我的命是她救的，我也與她結為夫妻了，她死，我也死，她生，我也生。”
林瀾也沉默了少許，說道：“你雖然還了俗，但你心中還有佛，還有大慈悲。”
空塵微微一怔，隨即苦笑搖頭。
“小和尚。”
這時，屋內走出了那頭戴黑紗斗笠的黑衣女子‘冬蟬’，只是聲音有些冰冷，渾身都散發著冰冷的氣息，說道：“你剛才說什么？與你前世糾葛的那個魔女？你心里竟然還惦記著別人？”
空塵微微一怔，連忙說道：“蟬兒，你別誤會，我只是……”
“住口！”
冬蟬冷喝一聲，面紗下的目光死死地盯著他，冰冷道：“我就問你一句，你在認識我的時候，心中可有把我當成那魔女的替代品？”
空塵怔了怔，說道：“你們是有點像，但也是不同的人，可能是因為你們都是外魔門傳人的緣故，我一開始見到你的時候，確實因此對你有好感，可是這些天相處下來……”
“無需多做狡辯。”
冬蟬冷冰冰地打斷了他，說道：“我為了救你，幫你，付出了這般巨大的代價，結果你就是把我當成另一個人的影子？你敢說你對我的感情，沒有摻雜你前世對那魔女的情分？你那天忽然說要娶我為妻，也有報恩的意思吧？”
空塵沉默了下來。
這些問題，他自己都有些弄不清楚，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內心，到底有多少感情是源于前世，也不知道自己愿意還俗娶她，到底有多少是因為恩情……
冬蟬面無表情地注視著空塵，看著他迷茫無措的失神樣子，眼神微微波動，閃過一絲不忍，但還是一言未發。
庭院內的氣氛逐漸靜默了下來。
林瀾作為一個局外人，嘆了口氣，開口道：“冬蟬姑娘，我雖然沒那么了解你們的事情，但我在空塵身上施展了寄神術，他和我聊過你，我也知道他見到你時的心情，更知道他現在的心情，這是做不得假的。”
冬蟬沉默了少許，冷冷地看向他，說道：“你一個外人，就算施展了寄神術，也不可能知道他的感情有多少是因為我，有多少感情是因為想起了前世，你……就別說話了。”
林瀾微微搖頭，便沒有再說了。
他確實是外人，這冬蟬因為空塵感情不純粹這一點不滿，倒也正常，兒女私情，本就是很私人的事情。
“夫妻之言，就無須再提了，就當沒說過吧。”冬蟬冷聲道。
空塵臉色一變，急切道：“蟬兒！”
“無需再說！”冬蟬冷冰冰地看著他，“我外魔門與你佛宗，本就是天生的死對頭，你這般辜負我對你的一腔深情，我又豈會繼續容忍？”
說完，她便轉身回到了屋內。
空塵無奈地嘆了口氣，看向林瀾，苦笑道：“林兄，失陪了。”
“沒什么。”林瀾微微搖頭，說道：“只是，你有空，還是陪我去一趟天下樓吧，到時候我請司空無心推算此次旱災的幕后主使，將密卷公之于眾，你和冬蟬姑娘就清白了。”
空塵一怔，連忙搖頭道：“這么巨大的代價，就算做了，冬蟬她……”
“這是應該的。”
林瀾打斷了他的話，說道：“雖然還不清楚事情的全貌，但因佛寺那個老禿驢打算對付大虞才會放出旱魃，污蔑你和冬蟬的清白，想來也有這方面的原因，你們作為大虞的恩人，受到大虞的牽連，替你們佐證清白也是應該的，無需多說。”
他又說道：“況且，這也不光是為了你，因佛寺那個老禿驢是大虞的敵人，這次也能趁機揭開他的偽裝，冬蟬姑娘是外魔門，那也是另一回事，不能因為她出身有罪，就將一切罪責都推給她。”
空塵沉默了少許，嘆氣道：“只是……讓林兄付出這么大的代價，真是過意不去。”
林瀾搖搖頭，沒說什么。
“不過……”
空塵看著林瀾，說道：“天塌下來也有高個子去撐，林兄還不是大虞的頂梁柱，在人宗也沒待幾年，曾經還被下獄，你為了大虞付出這么大的代價，值得嗎？”
“不是所有事都要看是否值得。”林瀾平靜道：“大虞在全力救我，我自然也會傾力回報大虞。”
他頓了下，說道：“至于頂梁柱？即便現在不是，遲早也會是。”
“我記得林兄以前還說對國師之位沒什么興趣。”空塵忽然說道：“現在看來，林兄愿意了？”
林瀾沒說什么，只是說道：“等會兒我就去登天閣找司空無心，到時候去天下樓，當眾證明你們的清白，你也跟我一起去。”
空塵深吸一口氣，說道：“好。”
就在這時——
“林瀾。”
一道冰冷的聲音陡然響起，在整個重華城內回蕩，夾雜著重重梵音佛唱。
這一刻，蒼茫的臘月寒天，重華城城上空驟然涌現出了無比宏大的金光，那耀眼無比的佛光仿佛遮天蔽日一般，瞬間便照亮了整個重華城。
轟鳴聲中，無盡的佛光匯聚成了一尊千丈高的寶象虛影，猶如一尊巨大的佛像一般，盤膝坐在云端，淡漠地俯瞰著下方的重華城，可怕的威壓也輻散開來，完全籠罩住了重華城。
林瀾緩緩抬頭。
在這一刻，重華城不知多少人同時抬頭，看向了天空中那巨大的寶象虛影。
“佛光？”
“好可怕的佛光，這是……菩薩寶相？”
“這威壓遠超大神通者，難道是那位因佛寺祖師？人間菩薩？”
“神念隔空引動的佛力就這般可怕？”
“若無重華大陣護著，只怕一揮掌就能毀滅半個重華城！”
隨即，重華城上空也出現了一道道身影。
為首的赫然是老國師、凈天臺首尊，其余也是人宗、凈天臺等大虞高層，還有禮佛殿、敬道殿之人。
“原來是因佛寺祖師。”
老國師面無表情地看著上空云端那巨大的寶象虛影，聲音響徹重華城：“因佛寺祖師在我大虞帝都上空凝聚寶象，敢問有何用意？”
那千丈高的龐大虛影俯瞰著老國師，宏大的聲音在天地間回蕩。
“林瀾呢？”
這兩天事情多，給我點時間調整一下，不會太監的，放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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