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三爺的話說得很明白,山寨并不是亡命之徒的避難所,想要留下來,必須得證明自己有用,值得被庇護。
山寨并不是誰的所有物,每座山頭都由自己的規矩,哪怕是首領也無權拿眾兄弟的性命做人情,庇護那些外來帶來大麻煩的人。
荊剛在一開始找蘇宜晴來的時候也沒有料到平王會出現那么大的陣仗,如今把蘇宜晴推出去送死顯然不講道義,可是留下她跟官府作對,跟兄弟們也沒辦法交代,他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若說現在用他一個人的性命能換得所有人的平安,他會毫不猶豫,可現在顯然就算他死也解決不了問題。
“如果我說,我有辦法能以少敵眾,幫助大家在短時間內擊退官兵,諸位英雄以為之值得打這場仗么?”一個清冷沉著的聲音響起。
屠三爺瞇著眼睛看著門口一身粗布麻衣卻通身貴氣的年輕人,道:“你是誰,怎么進來的?門口守衛呢?”
他們這些大頭目在商議事情,閑雜人等是不能進來的,外頭好幾重關卡,這個年輕人怎么能悄無聲息的進來呢?
屠三爺話一出口,反應過來的強盜們拔刀的拔刀,拿棍的拿棍,一陣兵器響動,眾人擺開陣勢,然而一抬眼,卻看到那年輕人帶著云淡風輕的笑容,就那么輕輕松松的站在那,再想想自己這十幾號人,人家就一個,年紀還比大多數人都小,明顯的以眾欺寡,以大欺小或者說膽小怕事的架勢,于是眾人頓時臉上有些訕訕的。
這時候荊剛拿出大頭領的威嚴喝道:“還不把兵刃都收起來,丟人現眼。”
又是一陣兵器響動,之后大廳又是落針可聞,眾人都看著趙博陽。
趙博陽輕輕一鞠手。恭敬道:“趙博陽見過諸位英雄。”
此言一出,廳內頓時一陣喧嘩,荊剛冷眼一掃,眾人又不敢出聲了。
過了好一會。楊秀才有些不敢置信的問道:“驍勇將軍趙博陽?”
趙博陽含笑點頭:“不錯,我就是昔日的驍勇將軍。”
大伙雖說都是道上混的,但是一向佩服英雄好漢,趙博陽的是天下聞名的救國英雄,自然是他們敬佩的對象,尤其是有那么幾個跟過趙家軍的,更是對趙家軍治軍敬佩不已。
現在這英雄現身,跟眾人想象中的形象略有不同,但是大家還是很興奮的。
此時屠三爺問道:“住后山石屋的是趙將軍?”
“是。”趙博陽回答的干脆肯定。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當年荊剛犯下大案來到山寨避禍。山寨尚且能收容,這趙博陽更不用說,天下聞名的英雄,這樣一條好漢若是被官府給逼得走投無路逃到他們山寨,他們把人趕出去。肯定是要被道上的人唾棄。
但是方才屠三爺話也已說出口,無緣無故的也不好收留趙博陽,當然要是這趙博陽說肯加入他們山寨,那就另當別論了,只是這話誰也不好意思問出口。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連一向自認最能說會道。并且喜歡找荊剛麻煩的楊秀才都不肯被這個惡名。
誰都不是傻瓜,真把趙博陽趕下山,解了山寨的危機,日后這罵名會由最先提出來的那人承擔,大伙都會埋怨他。
此時趙博陽卻笑道:“俗話說,無功不受祿。萍水相逢,趙某也不想要讓諸位好漢替趙某承擔風險,這樣,若是趙某說,有把握能不費一兵一卒就讓官府退兵。不知道諸位能否容趙某暫避一時?”
“趙將軍說的這是什么話,將軍為國盡忠,抵御外敵,是條漢子,殷智這輩子最佩服的就是將軍這樣的人,將軍只管住下,誰敢說半個字,就是跟殷智作對。”二當家殷智瞪著銅鈴大的眼睛,看著眾人,尤其是一開始唱反調的楊秀才。
楊秀才暗罵這家伙無恥,等趙博陽說出能讓山寨不費一兵一卒就把讓官府退兵,那大家還有什么話說?別說趙博陽這樣的英雄好漢,就是普通人能有這樣的本事,山寨自然也不會將之拒于門外。
殷智這番話一說出來,眾人紛紛附和,一個個說得鏗鏘有力,用詞差了點,但那意思并不比朝廷上那些飽讀詩書的大儒引經據典說的遜色。
趙博陽不禁在心里暗暗搖頭,看來人性到哪里都是一樣的。
無論為名還是為利,最后都一樣。
荊剛在眾人商議之后,沉聲道:“現在還不確定這官兵是沖著趙將軍來的,趙將軍肯幫忙就是對寨子有恩,我有言在先,誰要是敢把趙將軍在此處的消息泄露出去,就按道上對待叛徒的規矩處置。”
“這是自然,寨子里的事,誰敢胡說八道,我第一個不放過他。”楊秀才終于有了一次表決心的機會,搶先第一個發誓,其余人也跟著紛紛附和,道上混的,義氣最重要。
趙博陽有些意外的看了荊剛一眼,看不出來,這個人也挺有謀略的,這樣一來,就不會有人去詢問下邊的官兵究竟為了什么圍攻山寨,頭目們不想要問,底下的弟兄就算聽到官兵說一點,也不會亂傳,更何況為了一個女人出動大軍,也難以服眾,張其峰不敢明目張膽的說是要找蘇宜晴的。
兩邊都有所隱瞞,這話就不會說得太白,含糊之下,真相很難被揭開,就算被揭開,荊剛的有言在先也降低了眾人得知真相的憤怒。
既然已經決定,趙博陽又信誓旦旦說能不費一兵一卒能讓官府退兵,介于他的威望,自然無人反對,如何抗敵就看他的。
最后,趙博陽讓人在半山砍樹插旗,然后用石頭和木頭壘其一堆堆像個小墳堆一樣的東西。
眾人看了半天,也看不明白虛實。
詢問趙博陽,趙博陽卻沒有回答。
荊剛便呵斥,說是軍事機密哪能隨便告訴外人,倒不是說信不過眾兄弟,只是大家都是粗人,毛毛躁躁,萬一說漏嘴,傳了出去,就不靈了,橫豎過兩天就知道了,也不急于這一時。
眾人想想也有道理,便不再言語。
山下,龐進站在對面山坡遠眺,只見這山寨的要道上旗幟攢動,不斷有人搬運石頭木棍等物,不知在砌什么,不免有些焦慮。
他只是一個副將,年紀又輕,本不該擔此重任,但是張將軍說,這事不能傳揚出去,必須得信任的人來辦,而且也不是真要他們就那么攻上山,只要帶足了人馬,形成包圍之勢,山上那群烏合之眾想來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跟官府作對。
可眼下這陣仗,這群山賊根本連談都不愿談,就擺開了對抗的陣勢,倒讓他騎虎難下了,若是不進攻,就那么灰溜溜的回去,面子里子就都沒有了,若是進攻,他真沒有把握,只能讓人騎快馬去稟報張將軍。
張其峰收到龐進的信,派了一個人前來協助。
這個人很奇怪,穿著黑斗篷,蒙著面紗,全身都遮蓋得嚴嚴實實的,若不是有張其峰的手令還有親信跟著,龐進還真是無法相信這人。
看不見其真面目,聽聲音似乎是個老者,這怪人也如先前龐進一樣,上了對面山頂眺望,半晌之后下來,就說了兩個字,“退兵。”
龐進心一驚,這打都不打,就無功而返,回去怎么交代?不由得道:“就那么退兵,如何服眾?傳揚出去,別人會說我們怕了這群山賊,帶著大隊人馬前來卻無功而返,甚至連交手都沒有就被嚇走了。”
身為副將龐進想得更多的是軍心,不能讓底下將士對將領失去信心,這樣的事若是多發生就幾次,那么張將軍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威信就會被消耗殆盡的。
老者淡淡道:“你自己去看看吧,對面山上已經布好陣勢,我們若是攻上去,就會中他們的陷阱,這點你應該也深有體會,云州之戰我軍大勝,依靠的就是地形和陷阱。”
經過老者這樣一提醒,龐進猶如醍醐灌頂,對啊,他怎么就沒想到呢,山上這些遠遠看去,的確像是在布陣,不由得道:“那么依您看,他們布的是什么陣法?可有破解之道?”
老者搖頭:“離得太遠,看不清楚,若是那么容易就能窺視其奧妙,就算不得精妙的陣法了,至于破解之法,也不是沒有,就那么圍著,等他們糧草耗盡,必然主動突圍,但是這前提是,我們有足夠的人跟他們耗,這大隊人馬,圍個三五月,必然要消耗不少糧草,敵人在山上,那是他們的老巢,風吹不著,雨淋不到,我們卻要餐風露宿,山里天氣多變,士兵們一時半會難以適應,過個十天半月,人困馬乏,敵人來偷襲,很容易造成重大傷亡,這還得是他們山上糧草不足的情況,萬一他們有什么準備,糧食能吃個一年半載的,這山上草木也茂盛,是種蔬菜也能收好幾茬了,我們那么多人,不能光在這耗著。”
有點瓶頸,更得少了點,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