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蘇宜晴對著銅鏡中里早已熟悉的清秀臉龐,暗暗發誓。
今后,她絕不在委屈自己,答應這門這是她對遠平伯府這具身體血親們最后的一次報答,許氏也好,蘇瑾旭也罷,其實關心的都不是真正的她,這也不能怪他們,推己及人,她自己也不是毫無保留的,所以她沒有任何怨恨。
但是她并不是愿意就這樣取代別人的人生,這一切不是她造成的,她為什么要委屈自己?
該享受的就要享受,她不會自找苦吃,為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的。
趙博陽沒有在糾纏,沒幾天,芯兒就回來了。
這丫頭用的理由很簡單,之前的大夫診斷錯誤,她是蛇毒未清加上感染風寒,才會被誤診為癆病,回老家休養了一段時日,就完全好了。
整個遠平伯府如今猶如開鍋的螞蟻窩,也沒什么人太注意這樣一個小丫頭是死是活,找大夫診斷,芯兒的確完全沒事就由她,許氏江月白等巴不得有個貼心的丫鬟待在蘇宜晴身邊安慰,因此除了叮嚀芯兒幾句之外也沒什么盤問的。
蘇宜晴眼看就要和親,這丫鬟這時候回來享不了什么福,難得她肯這時候回來,就算是府里普通的丫鬟,也不愿意跟著一起到千里之外的異國他鄉,除非真避不開,不然能躲得都躲得遠遠的,還有四處托關系的,生怕到時候被點名做配房。
蘇宜晴冷眼看著芯兒在哪唱了半天主仆情深的戲碼,懶得配合她。
以她現在的處境。做什么別人都不會覺得奇怪。
到了熄燈時刻。
就剩芯兒一個人值夜,她才小心翼翼的湊到蘇宜晴身邊,道:“小姐。”
蘇宜晴看都不看她一眼,冷然道:“走開,別以為我讓你回來是多看得起你,實話告訴你,我就是覺得這次前途未卜,能少帶一個人就少帶一個人,便拿你充數而已,你最好給我小心點。稍有差池。我第一個就那你是問。”
芯兒不敢在說什么,黯然退下,默默的站在一角待著。
芯兒這次回來,除了消瘦些之外。看起來沒什么不妥。
當然這只是外表上。至于骨子里怎么樣。誰也不知道,蘇宜晴在外人面前待她親厚,無人時就當沒這個人。一句話也不說。
芯兒自己也沒敢多嘴,小心翼翼的伺候著。
兩人單獨相處的時間并不多,宮里派了很多的嬤嬤和宮女來教她異族規矩,皇家賞賜的嫁妝也綿綿不絕的送進來。
然而相較于之前的踏破門檻,眾人爭著奉承,這次她身邊一下子冷清起來,連蘇宜惜等人庶出姐妹都不再過來了,人情冷暖,也難怪,她現在是等同于和親,就算有榮耀也是家族的,在不能照拂到個人頭上,相反的,她要是看那個姐妹順眼,為了固寵,帶過去做媵妾那才是到了八輩子霉。
別說眾姐妹,就是丫鬟婆子也不敢往她跟前湊,大周朝雖然富庶,畢竟是異國他鄉,人離鄉賤的道理大家都知道,更何況眾所皆知,小王爺是被逼娶蘇宜晴的,這蘇宜晴又不是什么傾國傾城的大美女,未過門先失寵幾乎是可以預見的。
介于之前在蘇宜晴處受的冷待,很多人在心里都暗暗高興著,尤其是其他兩房人,誰說分家了,畢竟還是在一個府里住著,曲氏和蔣氏先前受了蘇宜晴和許氏不少氣,蘇宜晴罷了,許氏就是個得理不饒人的,讓兩個妯娌受了不少氣。
現在好了,蘇宜晴從云端跌下,曲氏還好,畢竟有一個女兒嫁在永鄉候府,還不敢明著落井下石,蔣氏就無所顧忌了,幾乎是一天三趟的跑蘇宜晴小院里,明著恭賀,暗地里卻是在她傷口上撒鹽。
尤其是大概快要和親,蘇宜晴一掃往日的脾氣,吃穿用度都要求最好的,東西不貴不吃,還不知道從哪里掏出幾本古書,非要廚房按著古書上說的給她做吃的,廚房不會做的,就去酒樓請教,一定要吃到那道菜,否則不吃飯,這吃穿用度皆要求最好,衣裳什么的則是要求一天不重樣,即將嫁人,不好出門逛,就要求京城里最有名的裁縫店還有首飾鋪把最精致的衣裳首飾全送過來給她挑選。
短短數日之內,就花了一萬多兩銀子,許氏不管,這帳就只能公中出,不出,也可以,蘇宜晴就不吃飯,倒也不吵不鬧,就那么定定坐著冷笑,讓眾人心里發怵,賜婚圣旨已下,若是出什么差錯,誰也保不準皇家會不會責怪,便只能照辦。
都分家了,從公中出就意味著要大房和二房出,曲氏也還好,兩個女兒嫁得好,不用她多補貼不說,相反蘇宜榮還能帶著她湊份子做點小生意,賺了不少私房錢。
而蔣氏兩個女兒嫁得都不好,尤其蘇宜娟最近又寫信來哭窮,說窮鄉僻壤如何難熬,她心疼女兒,只能咬牙給女兒送銀子,如今正是手緊的時候,想著自己女兒信上說的,身子弱吃個雞蛋補補身子都難,這蘇宜晴一頓飯幾乎要吃掉一只金蛋,這讓她如何舍得?見狀是在剜她的肉。
氣憤之下便想要找蘇宜晴麻煩。
這不,這天,她又趁著許氏外出的時候,帶著嫻雅姐妹來串門了。
開口閉口就是一大通替蘇宜晴擔憂的話。
每段話的結束語就是同一句:“這可怎么辦啊?……”整個一惡意版的祥林嫂。
在現代的時候,蘇宜晴就很討厭這種毫無解決之道的擔憂詞,除了平添當事人的忐忑與焦慮之外,根本什么幫助都沒有,甚至說這句話的人都帶著一種優越感,對地位或者環境不如她們之人的一種嘲諷。雖然有的人并沒有惡意或者說沒有察覺自己話語里的惡意。
在遠平伯府這樣的環境呆久了,蘇宜晴知道,有些時候沉默就是最好的反駁,讓惡意嘲弄之人自說自話去,若是理她們,她們就更會得意的。
蔣氏說了自說自話了一大堆,蘇宜晴一句都不答之后,她果然覺得無趣,不過還是沒有偃旗息鼓,眼珠子轉了幾圈。目光落在了一旁拼命低著頭。只求不被注意的嫻雅姐妹身上。
嫻雅姐妹自然是知道嫡母這三天兩頭上門為了什么,前幾次上門,她們不怎么說話,回去之后就被蔣氏身邊的嬤嬤教訓了一番。說她們不關心九姐姐。虧之前九小姐對她們不錯。記得下次再去要多多安慰開解九姐姐。
她們姐妹又不是傻瓜,小小年紀很會揣摩大人的心思,知道蔣氏想讓她們怎么樣。可她們只是沒有地位的小小庶女,且不說九姐姐之前對她們很好,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真要惹火了九姐姐,出閣之前收拾她們兩個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到時候蔣氏絕對不會替她們說半句話的。
見風使舵,忘恩負義的人無論在什么地方都會被人唾棄。
嫻雅姐妹低頭不語,蔣氏抿嘴一笑道:“九丫頭,二伯母我這些天一直在替你想著急,替你想法子,終于讓我想到了,不如你就將嫻雅姐妹一起帶過去,姐妹三人供侍一夫,凡事可以相互扶持,聽說他們大周的男人,都是習慣娶姐妹兩,甚至是姑侄,入鄉隨俗,我們也該遵從,再帶多幾個絕色的丫鬟。”
聽了這話,嫻雅姐妹兩的臉上齊齊失去了血色,身子劇烈的顫抖起來。
蘇宜晴終于忍無可忍,有些人就是蹬鼻子上臉,這個蔣氏無視的時候還能裝裝貴婦樣,一旦抓住機會,簡直連市井潑婦都不如,以前她同情她命運不濟,兩個女兒皆嫁的不如意,兒子在外地讀書,與丈夫離心,又遭到婆婆厭棄,妯娌排擠,處境著實艱難,人難免會變得尖酸刻薄,卻沒想到這女人越說越過分,這番言語還有神態跟青樓老鴇有什么區別?
俗話說忍無可忍無須再忍,她要連蔣氏這樣腦子不清楚又喜歡亂咬人的瘋婦都收拾不別不了,別的也不用做了,直接找根繩子吊死算了,免得留在這個世界上害人害己。
蘇宜晴當即冷笑道:“二伯母的建議挺好的,正巧,宮里來的蘭嬤嬤早上還問我,還缺些什么,有什么需要只管說,她明兒進宮的時候跟皇后娘娘提一提,難得二伯母如此為我,我這就讓蘭嬤嬤跟皇后娘娘說去,這些天宮里的嬤嬤告訴我,這跟鄰國皇族聯姻可不像是兒戲,一舉一動皆代表著我朝尊嚴,因此哪怕是一針一線都要詳細斟酌,更何況是陪嫁之人,以后到了大周,說錯一言半語丟的可是我朝顏面,您沒看見宮里除了兩位教養嬤嬤之外,還賜下這許多物品?”
這下臉色變白的人變成了蔣氏,她不過是找個茬刺激一下蘇宜晴,哪能真讓嫻雅姐妹都做妾啊?倒不是心疼嫻雅姐妹,勛貴之家不受寵的庶女做妾是常事,而是因為蘇宜晴嫁的是外族小王爺,這是圣旨賜婚,無人說什么,可要私下送女兒做妾,傳出去可就有意圖勾結外族的嫌疑。。(
就好,別浪費。_
另外親們對趙二提出私奔的行為很有誤區,以為他不用付出什么代價,反而是女方會為妾之類的,其實并不是這樣的,古代社會對于‘私奔’的懲罰極其嚴厲,男方被發現后,當事人會在氏族祠堂中被除名,其土地被充公,人被綁到門板上用族棍將其打傷甚至打死;女的要么被送回家,要么放到井里淹死。若是女方家庭好,屬于大家閨秀被窮小子勾引私奔的,女方家庭則會把男方趕出勢力范圍。但是無論男女,當事家庭都會在社會上覺得抬不起頭。所謂奔者為妾,是針對家境比較弱勢女子的,富豪之家是寧愿把女兒沉塘也不會讓她為妾。
所以趙博陽在加以節骨眼上的這一舉動,必然是要放棄現在擁有的一切,由一個民族英雄變成卑鄙小人,哪怕是在民間,這一舉動可能會被某些無聊文人美化,可就算他后悔他浪子回頭,誰敢把兵權交給這樣一個為兒女私情不顧大局不聽命令的人呢?眾將士被這樣一個聲名狼藉之人統領也不會服氣,除非是有奇跡發生,不然趙博陽前程的確也完了。
由此可以推斷,他對女主是傾其所有,只不過某些事不是一人之力能挽回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