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白不知蘇宜晴心中所想,看她失神的樣子,以為她還在后怕,便道:“你現在了解我為什么那么緊張了?實在是你這門親事太過顯眼了,好多人家想要取而代之,權貴之家有時候為了搶一門好親,使出的手段很是下作的,甚至也不單為了親事,趙將軍少年英雄,難免遭到嫉恨,你稍微有點差錯就萬劫不復了。”
這些年江月白雖然不怎么除外應酬交際,但很多事還是知道的,她本人又聰慧,別人稍微提一點,她就能想得很透徹。
蘇宜晴明白,搶好親事這種事,她當初就經歷過了,一個家族姐妹間尚且如此,別家的更是不會留情,還有這一次大勝而歸,雖是利國利民的好事,但是對某些官員來說就不是了,尤其是那些一力主張以和為貴的,她不用聽人說,想也知道一旦有戰爭,文官必定會被武將壓著,朝堂上文臣武將歷來也是敵對的。
今天的一切實在蹊蹺,矛頭指向實在太過明顯,似乎就是孫氏故意的,然而她卻覺得就太過明顯,才不像是孫氏做的,她名節若是被毀有人要負責,孫氏首當其沖,公主府也保不住她,相反,安寧公主為人心狠一點,反而會把她推出來承擔一切,沈家和孫家也跑不掉。
她是圣旨賜婚,鬧出事來,連帶皇帝臉上也無光,這種事錯不在她,帶著不潔之名嫁給趙博陽固然不妥,但是就這樣讓親事作罷。將她轉嫁給那個孫東興也不公平,容易被人詬病,找不出兩全其美之法,只能狠狠處罰相關人等,天子一怒,伏尸百萬這句話在古代絕不夸張,何況一個小小的公主府呢。
若不是孫氏,那幕后之人是誰呢?這動機又是如何?
這樣的局真的很精妙,可以說算得分毫不差,不過也很有危險。棋子太多。涉及的家族也多,牽一發而動全身,被人查出來,后果不堪設想。為了除掉她。這樣的風險未免太大了。還不如在路上直接找人暗殺或者說下毒,無論得不得手,事后讓刺客自殺就能一了百了。
江月白看她心不在焉的樣子。又好生安慰了許久,這才走了。
芯兒讓小丫鬟扶著,也過來探望,一副自責的樣子,說她怎么也該跟去,若是她跟去,十個沈三小姐也不是對手之類的
聽著這番天真的傻話,蘇宜晴不禁暗暗苦笑,反過來還得安慰這丫頭。
連著幾日,其實她什么事都沒有,一些七大姑八大姨不知道從哪里聽說了這件事,紛紛來府中探望,蘇宜晴心煩,一律讓許氏和江月白應付,根本就不出現,反正那些人的借口是探病,也不好讓未出閣又病弱的姑娘來應酬。
倒是蘇宜嫻蘇宜雅姐妹,那日跟著一起出去一趟,跟蘇宜晴稍微熟絡起來,在岑太夫人的默許下也學著蘇宜惜一日三趟的過來,并把外頭一些小道消息告訴她。
這日,蘇宜嫻提道:“李媽媽說,安寧公主處置了孫氏,并把她生的兩個孩兒抱到自己屋里去了。”
蘇宜雅則道:“沈侍郎府的沈夫人也來過,求見的是太夫人,說是沈柔小姐不過一時受到驚嚇,并不是故意推撞九小姐的,請九小姐不要見怪,太夫人根本就沒見她,讓二夫人去招呼的,二夫人把沈家送來的禮物原封退了回去。”
求見的是岑太夫人,而不是許氏,這就表示這位侍郎夫人其實還是看不起許氏的,跟她女兒一樣無知,而岑太夫人把她推給二夫人而不是大夫人,更不是許氏,這也是一種打臉的行為,畢竟大夫人才是伯府后院當家人是宗婦,二夫人論身份是比許氏高貴一些,可實際來說,她跟蘇宜晴關系遠了。
這里邊的門門道道周嬤嬤可是整天跟蘇宜晴提的,沈侍郎是文人,混得如此高位必然是人精,岑太夫人是在委婉的告訴他們,一句不是故意的,遠平伯府很不滿意,如果沈侍郎夠聰明不想得罪人,就更應該拿出補救方案,而不是輕飄飄一句不是故意的。
岑太夫人表面是在幫蘇宜晴出頭,卻是維護遠平伯府的名譽,告訴別人,遠平伯府不是能人人揉捏的面團,
想到這里,蘇宜晴又暗暗自嘲,在這樣的環境了生活久了,她遇事就習慣性的揣摩人心,判斷是否有陰謀,這幾乎都成了條件反射,也許過不了多久,她自己為人處世也是這樣一步一算計吧,這真是太可怕了,哪怕活到岑太夫人這樣大的年紀,也還要這樣勞心勞力。
跟姐妹們正說著話,小丫鬟來報說五姑奶奶來了。
隨機簾子一挑,蘇宜華笑吟吟的面孔露了出來,發出悅耳的笑聲:“妹妹們都在這里啊,省的我一個個找了。”
“五姐姐。”姑娘們一一行禮。
蘇宜晴打了了一下蘇宜華,身上的裝扮似乎跟以前一樣,沒什么特別,可精神氣完全不一樣了,一掃之前的委屈忐忑,神采飛揚起來,看來她也是這次事件的得利者,她一向聰明,自然會抓住機會,向婆家提要求。
公主府需要這個兒媳婦從中周旋,本來想要借助交好她這個妹妹來交好趙博陽以及他背后的鎮國公府,現在反而成了得罪,設計,就算把罪名全部推倒孫氏身上,公主府也脫不了一個疏忽之職,而且孫氏畢竟育有兩子,在卻是沒造成無可挽回悲劇的情況下,只要她不追究這件事,就可以輕飄飄揭過。
不然只要她在外邊說幾句,也不用添油加醋,實話實說,就算沒有趙博陽,一個大家閨秀在公主府遭到人設計差點壞了名節,這件事就夠公主府顏面掃地,日后沒有哪家小姐或者夫人敢登公主府的門。
若是她這個當事人不追究,就算有什么風聲傳出去,雖也有些影響,不過是道聽途說,京城各種傳言多得是,沒什么人會當真。
而彌補這件事就需要蘇宜華周旋,蘇宜晴不過是一個小姑娘,這要遠平伯府不追究下去,這件事就可以輕輕揭過,相反的遠平伯府執意追究,抽絲剝繭找出罪魁禍首,事情就會很麻煩。
蘇宜華帶來了一堆禮物,珍玩首飾,布匹藥材應有盡有。
“九妹妹,這次的事是公主府疏忽了,我婆婆很內疚,若不是她老人家身體不好,本來她老人家要親自登門道歉的,是我勸住了,九妹妹一想大度,意外而已,九妹妹必不會掛心上,可她老人家還是不放心,硬是讓我帶著禮物來。”蘇宜華說著客氣話,一邊觀察蘇宜晴的表情。
蘇宜晴臉上的笑容淡淡的,沒有跟著她的話題說下去,卻突然道:“不知道公主府給沈二小姐送了什么藥材?”
沈二小姐,蘇宜華愣了一下,惹事的是沈三小姐,公主府埋怨沈家還來不及,怎么還會管她們?
只不過現在眾人都把這件事往意外上推,不能明著說沈家怎么樣,這樣一來,沈二小姐勉強也算受害者,剛才還說蘇宜晴大度,那么她不責怪沈家,可憐沈二小姐也是有的。
蘇宜華暗道,還是棋錯一著,她們是收到沈侍郎夫人在伯府被冷待的消息,這才決定不理會沈家的,不然沈家小姐惹出這種事,公主府還要噓寒問暖,難免讓人誤會。
現在看來,蘇宜晴對沈二小姐和沈三小姐可不是一回事,尤其是有婆子說,沈二小姐是為了救蘇宜晴才跌下湖的,只不過當初在花廳,蘇宜晴并沒有主動提這茬,也沒有人敢提這事,生怕蘇宜晴會誤會公主府想要把這份救命之恩強加到她身上。
現在蘇宜晴乍然問起,該怎么回答?總不能說她們才懶得管沈二小姐的死活呢?
蘇宜晴見狀,在心里冷笑一聲,之前她想過很多遍,既然不愿意落水擔上一個污名,那么就得承沈二小姐的情,說起來,沈二小姐孤傲一點而已,卻也是個可憐人。
“公主府的禮物我就收下了,不過既然是送給我的,是不是就任由我處置?”蘇宜晴輕輕問道。
“當然,當然。”蘇宜華連聲說道。
“那麻煩周嬤嬤,幫忙把禮物整理一下,送到沈侍郎府給沈二小姐。”蘇宜晴對周嬤嬤吩咐道。
“是,九小姐。”周嬤嬤看都沒看蘇宜華一眼,低著頭,領著小丫鬟把禮物搬出去了。
蘇宜華臉色有些難看起來,蘇宜晴雖沒有明說,可這舉動明顯是承沈二小姐的情,認是沈二小姐救了她。
公主府這一份厚禮算是白送了,替他人做了嫁衣,人家并不領情,落了一個趨炎附勢的名聲,并且她們還挑不出錯來。
是她們自己說這是意外的,既然是意外,沈二小姐就是受害者,不聞不問太過涼薄。
蘇宜華好像才第一次認識蘇宜晴一樣,她一直以為這個妹妹性子有些孤僻,有時候有些心軟,不善于交際,今天才第一次覺得,這個妹妹心機之深,行事出人意料,無所顧忌,難怪祖母不喜歡九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