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冕唐皇

0733 人事糾纏,有情難阻

行臺眾官屬們再次投入更加繁忙的軍政事務中的同時,李潼也并沒有閑著。

這一屆的世博會,雖然行臺實收只有三百多萬緡,而這三百多萬緡的利潤,實際上也并沒有在行臺保留多久,有的僅僅只是留下一份倉儲開支的記錄,便很快被撥用到了其他方面去了。

但也不得不說,成交量高達上千萬緡的世博會,也讓長安城整個商貿行市的相關人員們大吃一驚,并因此而產生了更多的想法。

趁著這一次的商貿會議熱度還未消退,李潼也接見了一批貢獻貿易量排名前列的各方商賈。商賈們社會地位雖然并不高,可當財富數量達到一定程度,量變自然會引起質變。

李潼也并不覺得他以親王之尊接見商賈是有損威儀的事情,特別當他還要算計圖謀這些商賈所掌握財富的情況下,當然是要擺出一副禮賢下士的姿態。

眼下的行臺的確是沒有更富余的財力去繼續擴大生產規模,這也是李元素深感惋惜的地方。明明相關的市場渠道包括人工等等條件都充足有余,可是因為行臺同時上馬多項任務,不得不做出輕重判斷而有所取舍,白白錯過一個繼續做大的機會。

李潼同樣不想放過這個機會,所以在世博會后,頻頻接見各方豪商,繼續進行兜售。此前世博會賣的是商品,而接下來要賣的則就是機會。

世博會過千萬緡的貿易額,這絕對是一個能令各方商賈為之瘋狂的數據。行臺因此掌握了詳實的貿易數據,對市場判斷更加準確,由此而衍生出來的操作空間也更大。

所以在接見各方商賈的時候,他主要進行的就是三項事情。

第一項就是售賣債券,以這一屆世博會的交易量作為基礎,向各方商賈們售賣為期一年的債券,商賈們交付一定的錢財購買債券,行臺則以明年的世博會收益計息償還債務。

只不過,商賈們對此熱情并不高,或許是因為回報周期太長,或許是本著民不與官斗,懷疑行臺到期會不會如約兌付這一債券。

所以債券的銷售并不順利,雖然對于雍王的親自接見并親口許諾表現的受寵若驚,但在具體購買債券的時候則就不夠爽利并不怎么舍得真金白銀的購買幾張紙片片存放一年。最終也是看在雍王的面子上實在不好一毛不拔,多多少少購買一些。

最終這債券僅僅只售賣了堪堪一百萬緡的數量這已經是雍王的面子加上世博會的成功雙料加持下所達成的一個結果。

不過債券的銷售雖然不夠喜人,但商賈們對于另一個方案則就表示出極大的熱情那就是官商合作、籌辦工場。由官府負責提供工人、場地,商賈們提供錢財上的支持用以生產商品、共同謀利。

如果說購買債券是真金白銀、明碼標價商賈們擔心自身體量不足以讓行臺嚴格遵守約定,那合作辦廠就有一點傍上行臺權勢的味道,因此表現的都非常積極。

有了民間資本的加入,解決了行臺困擾最深的財力問題可以繼續擴大生產規模。而且官辦工場不再只限于京畿周邊開始向諸州縣進行發展輻射。

當然,行臺也并沒有完全放開各個行業、供民間資本進入,像與軍國民生休戚相關的冶煉錘鍛與織造等行業,是決不允許民間資本介入。但其他諸如陶瓷、印染、煤石、造紙、制茶、丹青、園林花果等等諸行業,全都進行一定程度的開放選擇還是蠻多的。

除此之外,對于世博會過程中所涌現出來的民間工藝行臺也并沒有加以忽略。

售賣債券那所得百萬緡資財,并沒有直接納入行臺財政度支中來而是直接撥在社監署,由社監署操作放貸用以扶植民間手工生產。諸手工行社如果想繼續擴大生產規模或者是精煉技藝可以向社監署商討借貸,以日后所生產交給社監署專營售賣以償還債務。

講到工匠數量,自然是行臺最多,但工藝水平的高低則就未必。所謂高手在民間,行臺的優勢在于人力物力充沛,可以組織大規模集中化的量產,產品達到一定質量標準即可,不必勞時費力的追求更高技藝標準。

民間工匠藝人專注于一家一戶小作坊生產,技藝上的要求更高,也是一些高端商品主要提供者。行臺雖然鼓勵他們上交工藝技術并加入行臺,但也并不是強制性的。

社監署提供資金支持,就是承認且鼓勵他們擴大生產,并掌握一定的高端貨源,從而對整個商貿環境施以影響并管制。

世博會最后的一場標會,各種高端商品進行拍賣,價格屢創新高,在世博會的總交易量中占了很大的比重。錢帛動人心,那些提供高端商品的生產者們自然也獲得追捧,或是重金禮聘,乃至于下手擄掠。

世博會結束后,相關的惡性事件爆發數起,這自然造成了極大的負面影響。針對類似事件,行臺一方面是杜漸防微、嚴懲不貸,另一方面也需要加強對這些高端商品生產者的人身管控。

在確定了這一思路后,李潼也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接見了一下過去這段時間里兩縣衙役并諸坊街徒中維持治安、表現優異之人。

這些衙役街徒們大多出身底層、流外胥吏,做夢都沒有想到竟能獲得雍王殿下親自接見,以至于在進入莊嚴肅穆的行臺皇城后,都飄飄然如在云端。

中軍將領們負責將這群街徒代表引入一處殿堂,殿堂中早有宴席設置,眾人不無忐忑的小心翼翼入席,又等了大半刻鐘,才等到中官唱呼:“雍王殿下駕到!”

“卑職等恭迎殿下!”

殿堂中群員起身作拜,因為心情激動、動作拘謹,迎拜禮節不免就顯得有些參差不齊。

“諸位免禮,且入席。事務纏身,有勞久候了。”

李潼自不在意這些禮節上的小過失,登堂落座后便笑語說道:“長安街坊清靜與否,在于吏員恭勞肯事。行臺施治以來,街市井然有序,今日宴席犒勞,唯是盡歡。令考選結束之后,行臺將會加設小選,著重錄取流外優等,授給官身,解褐入品!”

聽到這話,一干衙役街徒們不免更加的激動,他們雖然也算官家人物,但不過只是流外胥員,只有入品才算是真正官身,可以自夸一句光宗耀祖,一時間不免叩謝連連。

待到眾人千恩萬謝、各自入席之后,李潼才又微笑道:“萬年縣不良帥馬芳是哪一位?”

聽到這話,馬芳連滾帶爬的出席叩拜道:“萬年縣不良帥馬芳,叩見殿下,恭待教令!”

看到這不良帥馬芳幞頭下額纏白紗,李潼又微笑道:“馬令史勤在緝捕,英勇事跡我亦有聞,據說令妻生產,尚入坊察捕賊徒,傷情所在,便是那日所負?”

“卑職閭里頑徒,父老不以器才相視,幸在殿下揀用授給法刀,豈敢因私廢公!”

馬芳聽到這話,更是一臉激動的說道。

“母子是否平安?”

李潼看著這馬芳又說道:“行臺用士,不拘一格,但有報國之志,定有得用之時。但也絕不會催人骨肉分別,毀于家室教養。今日宴后,暫解職事,歸第安養妻兒,以待小選,察錄授新。”

“多謝、多謝殿下厚愛!卑職定肝腦涂地,以報殿下!”

說道這里,馬芳又一臉忐忑的說道:“小兒新入人間,未有字號指稱,今日斗膽請求殿下賜給一字。”

李潼聞言后稍作思忖,然后便不無惡趣的笑語道:“窮且益堅,不墜青云之志。雅取‘云’字贈給令郎,盼其成人之后,不違父輩壯志。”

馬芳聽到這話,不免又是連連叩謝,但在稍作掙扎之后,卻突然又有幾分決然得頓首高聲道:“殿下厚恩垂及卑下,卑職領受此恩,無懼性命相報!日前在事昭國坊,偶逢上衛甲兵護人入坊,其人帳幕厚遮,不似好樣路數,竟能指使上衛甲兵跟從出入,殿下用士雖有鷹眼明察,但卑職職在如此,無論善惡,應當奏于上聽……”

李潼聽到這話,臉上笑容僵住,片刻后才干笑兩聲,并說道:“稍后出堂且入宿衛直處詳錄此事,內衛用事不便傳告于眾,是善是惡,自有審察。”

他心里有股沖動,想要問問這家伙,你他媽究竟那只眼看著老子鬼鬼祟祟、不是好路數?老子大凡氣量小點,還給你帶薪休假、等待升職,直接讓你996干下去!

他又在堂中短坐片刻,然后召來行臺其他官員代替自己主持宴會,并吩咐一定要優加款待,傍晚之前不準他們離開行臺。

交代好這些,李潼才從夾墻返回王府,方待要登車,卻又想起那馬芳的話來,轉頭吩咐道:“準備儀駕,出訪西康王邸。吩咐社監署,著令香行社召集諸制香名家往西康王邸,計議采買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