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關作為兩京之間最為重要的關口,也是東西人物流通最重要的通道之一。雖有行臺演武的緣故,但關防也并不能徹底的關閉,每天午前、午后各一個時辰,關城兩側通道都會開放以供人貨通行。
每天的這兩個時辰,也是關前最為喧嘩的時刻。為了保證通行的效率,行臺于此采取的是人車分離的通行規令。車馬自關前行過,人員則沿塬而上,過關之后再于關城西側憑籌取車。
這當中人員過關無人審問,但是車駕則就要收取十錢的過關稅錢。當然若有什么富貴人家旅人過客身嬌肉貴,不樂意徒步攀塬,關前也有車馬租賃,一車百錢。
每日過關者三教九流,包羅萬象,因為這一規令便也產生了許多的糾紛。
清晨官道開始通行,停留在關城以東的旅人們便開始匆匆上前排隊過關。道路兩側碉樓上不斷有兵卒重復喊話:“行人登塬,車馬下關!關前聽訟,當道嘩噪者枷!”
在排隊過關的行人當中,有這么一支隊伍,前后八車,車駕左右各有豪奴持杖跟隨,一看便是不俗。關前巡察的將卒們對這支隊伍也給予了不小的關注,有七八名佩刀甲員在不遠處一路盯防。
到了人車分離的關口,自有負責派籌的關防吏員入前,不敢強橫指使,抱拳作禮道:“請車上主人落車,于此領籌,過關之后點驗交收。”
這一行車仗員眾雖然可觀,倒也并不怎么倨傲凌人。等待排隊過關之前已經知曉規令,因此聞言后車中人便陸續落車,其中前車一名中年文士直對關前吏員說道:“隨行眷屬不少,需賃關前五車。車載資貨,勞煩官人看顧。”
“這一點足下請放心,車雖下關,可使一員家人跟車看護。交付之后,若有物事遺失,自有法官關前理訟。”
眼見一行人眾下車,吏員便吩咐走卒入前用氈布將車架包裹起來,以繩結鎖、合成木契點付計籌并引來所賃馬車,一通忙碌下來用時并不算長。
及至這一行人換車繼續過關后路一行卻遇到了障礙,有豪奴把車怒聲道:“爾等丘八知我家郎主是誰?兩京貴坊也端坐出入,過此一關竟要受下奴折辱!”
說話間豪奴便將一份名帖甩在了吏員臉上吏員彎腰撿起那名帖,向后一退再將手一揮,自有甲眾入前連扯帶拽將這一行人扯出了原本的隊伍,直入關前處理不阻隊伍繼續前行。
前車上剛才賃車那中年人見狀后嘖嘖嘆道:“潼關這些守卒們也真是仗勢兇悍。道途聽那一家人夸耀,似是戶部趙侍郎家人,竟也不得別眼相待。神都城中近年雍王殿下毀譽參半,恐也與這些執法者兇橫跋扈不脫干系啊!”
中年人如此感嘆,車內卻無人回應而他自己卻還談興不減,繼續感慨道:“潼關此道竟日往來東西者不知凡幾雖然未必人人行裝如我家這般壯大,但就關前短時所見一車十錢、賃車百錢,僅僅只是過關所費竟超半緡若再加上關前客驛投宿所費單單潼關一處,每日怕就要輸給行臺錢過千緡。生財有道啊,難怪近年越是西重東輕……”
“行臺雖然分陜為治,但也獨當西方兵事,使關東無擾,可不只是劃境自肥。舅父野途閑論也要適可而止,若被行人聽見,再作傳揚,只會讓人誤解更深!”
車中清聲響起,上官婉兒有些不悅的看了一眼議論不已的舅父鄭休遠。為了行途方便,她著一襲圓領袍,秀發攏于幞頭之內,乍一望去,倒像是一個家境優渥、游離各方的俊美士子。
鄭休遠聞言后干笑一聲,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又言及其他:“阿郎,入了長安后咱們再做什么打算。真的不入府拜望一下?”
上官婉兒聽到這話,眸光略有黯然,默然片刻才說道:“既然已經入野,無謂糾纏前事。且在坊中安居下來,人情風物熟悉之后,再作置業養家之想。苑中隨我同出這些人,總要給他們營持一份生計。”
此前離開上陽宮,上官婉兒也非孑然一身。有一些宮女、宦者之類出宮后無處投奔、又無以謀生,她索性招聚在自己身邊,同往西京而來。
“唉,深居百般好,入世千種難。我也不是頹言自困,但舊年所歷艱難……人間雖然廣大,但如果沒有勢力相傍,哪有一份安樂長守啊!罷了,不說了,知你心厭,我去后車看顧阿姊。”
鄭休遠見上官婉兒眉頭隱蹙,訕訕住口然后便往后車行去。
“待制、郎、郎君,我們也都是各有技藝傍身,一定不會成為拖累……”
待鄭休遠離開,同在車中的前宮女柳安子一臉緊張的說道。
上官婉兒聞言后,拍了拍這小娘子臉頰,笑語道:“傻娘子,我不怕你們拖累了我。反倒是我,拖累了你罷?雍王妃使你隨著我,怕我坊居愁困、無以為生,緊要時著你求助?”
“郎、郎君知道了?”
柳安子聽到這話,臉色不免有些慌亂:“我不是有意隱瞞郎君,只是王妃囑我……”
“王妃端莊大氣,如此才堪配名王。情義我自領受,但如果你跟隨我不慣受一份貧寒,入京后且入王府復命罷。”
上官婉兒嘆息一聲,既有幾分欣慰,又有幾分悵惘。
過關后一行人于關城前小頓片刻,等待原本的車駕被引回,而后便見仍有一群行人正向塬上行走。
“那些都是失家的游食,塬上有湯餅派送,讓他們能果腹養力繼續西行。”
引車返回的鄭休遠解釋道,并不無感慨的說道:“過關前我真是小覷了行臺政治,只道此境設卡索錢只為斂財,沒想到一入關西,便惠政鋪陳。這一篇《燕子賦》,過關者人手一帖,只要能深記頌唱,沿途都有湯餅施放,養活亡人。據說凡附州縣,只要能提筆寫成,一字便分田一畝。”
“寫一字得田一畝?”
聽到鄭休遠這么說,同行諸眾包括上官婉兒都驚詫不已,上官婉兒入前接過鄭休遠手中字帖,見這字帖尺余見方,通篇兩百余字,少有重復,且都日常俗用的字眼。
似她這種幼來便飽讀詩書、接受良好教育的人,這自然不成考驗,覽過一遍即能手寫無誤。但對于一些生人以來便目不識丁的鄉野亡人而言,這考驗也不可謂不難。
“雍王殿下這是要將經義教化播入鄉野,囊括王民啊!”
上官婉兒玲瓏心竅,聽到這不尋常的令式,稍作思忖便明白過來。這一篇字帖字體莊雅端正,正是雍王手創的新楷,只因雍王名號、爵號俱變化無常,時流索性名以名王楷,特別是深受臺司官員推崇,幾乎成了朝廷行政文書首選字體。
當然手中這字帖絕非雍王手書,刻板呆滯,滿是匠氣,甚至都不像是人手寫成,更像是諸佛寺宣講經義所用的印帖。如今被行臺化用過來,便成了行臺教育萬民識字明義的妙招。
除此之外,鄭休遠還領回了另一份印帖,這倒不是什么教人識字的字帖,而是一份長安行市日用百貨的物價單,是商賈們喜好的東西。
但不唯商賈,當鄭休遠看到這一份清晰明白的物價單后,都忍不住說道:“兩京行市時貨竟然有這樣的懸殊差價,眼下未及地邊,不如短留幾日,容我返回關東,籌備一批時貨入京,輸給之余,也能稍補行途耗用?”
講到這里,他又加了一句:“眼下塬上演武,雍王殿下正居此練軍,此時前行,路途上怕也障礙多多……”
“就如舅父言,不要貪利,適量即可。”
上官婉兒聞言后稍作沉吟,然后便點頭說道。她也說不清是被舅父所言理由打動,又或流連斯境、不舍前行。
鄭休遠將一行人安排在潼關西境的客邸中,然后便又率領十幾員仆從過關返回關東,以那份物價表格為指引收販一批物貨。
行臺演武場景,自然不可能向民眾公開。但塬上竟日鼓號喧嘩,也讓周遭境遇蜂盜膽寒、匪蹤絕跡。整條潼關道上,也是治安大好,幾近路不拾遺。
上官婉兒一行投宿的館驛毗鄰驛路,這一天突然一隊騎甲造訪,細細盤查在宿客旅。她們這一行百數人幾乎都是出自大內,氣質自然迥異于民間,特別一群幾十名中官宦者,面相上已經可以看出與尋常男子的不同,自然也就遭到了重點的盤查。
上官婉兒在神都時,幾乎是宮中內相,如今離宮入野,一應的告身文書自然也安排妥當,一眾人只是宮中放遣的舊宮人,準備前往長安定居。
類似的情況并不罕見,特別是在神都革命之后,神都諸宮苑間遣放大量宮人出宮。這其中就有相當一部分人原籍關內,舊年隨圣駕前往神都,離鄉十幾年之久,驟離大內、無所適從,首先想到的就是落葉歸根,返回長安定居。
“原來是宮用舊人,失禮了。”
負責盤查的兵長驗看文書無誤之后,態度也不失有禮,特別眼見上官婉兒隱為眾人之首,氣質、相貌都是脫俗,想了想之后又贈給一道加署兵符軍印的關條,說道:“請貴屬妥善收好此道關令,陜西諸州雖然少有蜂盜肆虐,但卻不妨州縣大戶擄人為奴。特別出宮舊人,尤需防備此事。有此關令在身,遇事直訴官府,可以不失庇護。”
豪門擄人蓄奴,行臺雖然重點打擊,但也屢禁不止。一些豪強稱霸鄉土,就喜歡玩點野路子,對于宮用舊人那更是垂涎無比。上官婉兒一行這么多人,若真被豪強盯上,處境怕是不妙。
當然既然敢如此上路,上官婉兒也不是沒有準備。隨行那些宦者雖然看起來少了一些男人氣概,但本身或是內教坊云韶府的力士,或是內廄甲徒,武力很是不弱,若真有不長眼的豪強敢于擄掠,怕要碰個頭破血流。
一行甲眾盤查一番后,順道帶走了幾支來路交代不明的客旅,倒也沒有引起更大的風波。
這一日,上官婉兒正于館中客舍捧卷讀書,突然婢女柳安子匆匆行來,一臉激動道:“郎君、郎君上街罷!今日雍王殿下儀駕歸京,正從此路通過!”
上官婉兒聽到這話,心情陡有悸動,神情卻仍淡然,只是掩卷嘆道:“又不是沒有見過,何必再去湊興滋擾。”
柳安子卻入前拉著她手臂央求道:“去看一眼、只看一眼!往年雖然有見,但殿下這樣風采,誰又會厭見?來年還不知何時有幸能見……”
“那就去看一眼!”
上官婉兒無奈一笑,一邊起身一邊似是自語道:“只看一眼……”
鄉野驛路,自不如神都明堂華廈那么威嚴氣派,但驛道兩側早有騎兵隊伍掌旗策行,旌旗獵獵,馬蹄聲疾若雷霆,同樣威武肅殺。
驛館距離驛路大道還有一里有加,上官婉兒等人行出時,道左空地上早已經站滿了等待瞻仰風采的看客,滿滿當當,一眼看去盡是攢動人頭。
“此處望臺,可以望見驛路儀仗,登臺只需百錢!雍王殿下尊貴天人,幾時能入鄉野途行,錯過此日,終生抱憾啊!”
此處館驛鋪主早已經在庭院里搭建竹臺,此時正在圍觀人群中游走,試圖招攬看客。但鄉野旅人,誰人又會被錢壓的難受,就算囊中豐厚,也謹記財不露白,湊個熱鬧則可,實在沒有必要作此顯擺。任那鋪主舌戰蓮花,終究應者寥寥。
“給你錢,自去點數,不要阻人觀望!”
柳安子見人群中已經擠不入,索性便拉著上官婉兒直往院內竹臺而去,隨手拋給鋪主一個錢囊,匆匆登臺,踮腳去看驛路上旌旗行過,忍不住焦急道:“那樹冠真是討厭!哪處才是雍王殿下?”
上官婉兒也是張目細望,但卻雙唇緊抿,片刻后美眸中突然泛起淚光,并很快清淚長流,掩面下臺。
雍王歸京后又過幾天,返回關東販貨的鄭休遠才又趕回,并驚聞上官婉兒臥病于榻,自然驚慌不已。這時節行旅于途,最怕的就是疾病纏身,因此客死逆旅者不知凡幾。
幸在過了潼關,距離長安已經不遠,鄭休遠也顧不上再販貨牟利,留下一部分員眾壓貨緩行,自己親率其他人軟車疾行直入長安。長安關內首府,醫療條件自然遠非鄉野可比。
一行人離開神都之前,已經先遣員于長安昭國坊購置產業,入城即刻定居宅中。
上官婉兒這一次病來得猛烈,途中奔波又失于診治,入城之后幾入垂危。鄭休遠等家人們也是急得如熱鍋上螞蟻,長安城中凡所能請到的名醫,盡皆請入邸中。如此旬日煎熬,病情才總算得以好轉。
“我這是、又活了過來?”
某天午夜,上官婉兒自病榻間悠悠醒轉,入眼便見到床頭捧著佛經垂淚默誦的母親并柳安子等眾人。
“娘子惜聲、惜氣,想要什么,細訴即可。”
柳安子匆匆入前,握著上官婉兒蒼白手腕低語道。
上官婉兒仍是視線游移,沒有焦點,好一會兒才指著母親低語道:“先送阿母歸寢,我險成不孝,不要讓阿母再受病氣侵染……”
眾婢女連忙入前將老夫人攙出,柳安子見上官婉兒氣息漸穩,然后才匆匆奉來湯藥,供其啜飲。
一碗湯藥入腹,那已經瘦得脫形、蒼白如紙的臉頰才漸漸恢復了一些血色。上官婉兒伏榻微喘片刻,仍是黯淡無神的視線轉向柳安子,嘆息道:“你們啊,真是不爭氣。我縱使此番捱不過,箱籠里沒有財貨供你們瓜分謀生?既然已經拔了奴根,何苦再生奴性?讓我一番作態,成了人眼中笑料……”
“娘子說什么?婢子不知……”
柳安子聞言后視線有些躲閃,入前掖緊了被角,干笑道:“娘子新愈,還待安養。早早休息,不要神念操勞……”
“我是病,不是愚,你這娘子還未落生,我已經活在宮里,宮藥什么滋味,品嘗不出?”
上官婉兒聞言后,口中嘆笑一聲,當視線掃過屏風一角,臉色又是一變,疾聲道:“落下帷帳,快!”
帷帳落下,內外隔絕,又是腳步輕動,帷內的上官婉兒便聽到帷外那要命的人聲:“一番波折,險些送命,這是你樂意的?安安分分隨程入京不好?眼前遮得住,往前幾天那憔悴近死的樣子,我難道無見?”
“我不知!不知就是不見,我不愿見你……”
片刻后,帳內響起上官婉兒悶氣聲,李潼聞聲皺眉,抬手便要掀簾,手腕卻被帳內伸出的細手陡然握住,并伴隨細語聲:“求求你……”
聽到這柔弱聲調,李潼心中又是一嘆,坐在了榻邊輕聲道:“知你病容憔悴,不愿見人?我諸事推開,苦守幾日,能知我不是貪色?隨我回府罷,同居一廈,可以不失照顧。近日隨人晝伏夜出,也實在有擾坊居清靜……”
“我年老色衰,自己心知,不需殿下提點!殿下深顧舊情,妾心自感激,但也無謂回報,往年失于從容時,的確不失關照。延醫贈藥,是妾份內應得。至于邀請入府,是要與太妃并友,共受關照?”
李潼聽到這話,臉色陡地一沉,沉聲道:“你說什么?”
“殿下勢成分陜,名重海內,何色女子褻玩不得?意趣任使,縱妾此身,此時此刻,舉榻以待!我這一個孽情賤人,明知不可侍,偏要向西行,存的不正是這種心意?病榻幸得垂憐,伏此求歡,何惜一死!”
李潼臉色變幻一番,好一會兒才將心中火氣按捺住,語調平靜道:“我不想挾情逼你,你也不必厲言觸我。輿情于我是謗是譽,并不決于你區區一宮奴。人情諸事,我自有所計,更不需你當面疏遠、人后垂淚。一腔愛火隨緣生,揮劍斬情祝君好?你縱使絕棄此情,于我不過短憾,于人更無分寸利害……”
“妾妄情計議,讓殿下見笑了。滿腹心事,幸得智言點破,從此后恭在王教之內謀生,不敢再生貪望之念!”
帷內上官婉兒聽到這話,語調內竟有幾分坦然釋懷。
然而李潼聽到她這語氣,則不免更加火大,冷笑道:“原來彼此誤解竟深,上官應制一旦離宮,不再攀勢求活,竟生無欲佛念?不巧得很,我當下正要毀佛,青燈捧卷、佛堂清修,怕是不行!”
“生人哪能至于方外,天下莫非王土。妾舊為宮奴,今為民婦,既然不入黃泉,終究王教之內,所守無非王治清明之內的安生,不貪不妄,能稱罪過?”
李潼聽到這里,終于忍不住斥道:“我說得不清楚,還是做得太隱晦,若只尋常民婦,我至于漏夜相守?你是不是有病!”
“病得不輕呢,險些喪命……”
上官婉兒又低聲答道。
李潼聞言后,忍不住笑起來,笑了一會兒才又說道:“你安心休養吧,或許真是孽情難守、一別兩寬。時至今日,我已經做不來軟語相磨、央人就我。你乍一入世,貪此新鮮,大病初愈,又思計偏激,不可理喻。幾時想通了,使人來告,若那時仍有余情,邸中給你一舍。”
說完后,他便起身向外行去。及至廊前,恭立在外等候的鄭休遠趨行至前,不無忐忑道:“殿下此夜是否留宿?”
“不留了,既然轉好,安心生活。”
李潼有些意興闌珊的擺擺手,直至府前上馬,才又垂首對鄭休遠說道:“邸中人情出入,旬月入府來告。若我無暇見你,告給阿九。”
房間中,帷簾再次掀起,上官婉兒仍是一臉病容,望著欲言又止的柳安子說道:“走了?”
柳安子聞言后便點點頭,并忍不住說道:“殿下待娘子,是真的……娘子在宮中,人多稱贊智名,這般應答,是不是、是不是……”
上官婉兒心知柳安子是想問她這么做是不是欲擒故縱,但她自知那人多情之內得薄情,只是嘆息道:“今次大病,實在意外。往后不必雜計,安心坊里生活。苑中使派的醫官走了沒有?趁機多索取一些珍貴藥餌存儲,不用也能賣出濟困。”
“娘子這又何必?既然長安生活,難道還真能短了用度?”
柳安子聞言后更有幾分不解,甚至都覺得雍王殿下說得對,這娘子大病之后便顯得孤僻矯情。
上官婉兒聞言后臉色卻是一沉,并肅容道:“日后邸中誰若再敢私下與貴邸往來,一旦為我所知,即刻逐出,絕不留情!舅父那里,明日分出一筆財貨,供其置業養家,不是節時,不作往來!”
“這、這,娘子真的……”
柳安子聞言后便是一驚,顫聲再問。
看著這小娘子一臉的驚容,上官婉兒嘆息一聲,不乏悵惘道:“你這小娘子,歷事仍淺。到了我這年紀,不獨慮眼前,更要慮身后。若彼此確是緣淺,別后各自安生。若仍要孽緣糾纏,我可以循情趨勢、貪歡余生,但若有出,難道也要生為孽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