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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分尸案,焚尸案,或者白骨案,凡是用到法醫人類學的,查找尸源都是破案的關鍵。
也就是關鍵的「他是誰」的問題,是解決此類案件的基礎。
普通的基層法醫,就跟基層醫院的醫生一樣,基本都是依靠儀器設備來做鑒定的。
當然,高端的法醫也不是第一時間就起鍋燒水的。
正常來說,DNA走一遍,指紋試著取一下,要是都沒有,就找有沒有特殊標志如指紋,醫療標志如鋼板鋼釘等。
如果有法醫可以傳授相關經驗的話,一般認為,普通人在正規打醫院打鋼釘是最有效的身份證明。
鋼釘的傷害小,隱蔽性也強,被人殺死以后,法醫隨便找找就能找到標記,而兇手因為缺少設備,又有骨肉隔著,容易忽略。
而鋼板和假體的問題是一樣,隱蔽性差了點,做的手術也比較大。
紋身或者疤痕的隱蔽性就更差了,兇手認真一點的,估計都會單獨剜下來。而且,他們都不能用于正向的搜索。
牙齒記錄在美國很好用,在國內效果一般,也是因為沒有統一的數據庫,無法正向搜索。
所以,在國內,牙齒記錄可以用來做確認,但想通過牙齒來找人達成他是誰的任務,還是比較難的。
倒是頭部的鋼板通常是有編號的,也不容易被發現,運氣好的話還可以抵擋殺手的一次鈍器攻擊。
風險在于腦袋容易被人整個端走,就像是被發現的第一具散落的尸體那樣,顱骨怎么找都找不到,多半是被兇手單獨處理了。
分尸者總是喜歡單獨處理腦袋,有些還經常埋在自己家里,像是一種東西方通用的魔怔似的。
總體來說,基層法醫在尸源鑒定方面,主要就是這三板斧。
再要額外加一招的話,還就是尸體身邊的東西了。
死者生前穿著的衣物,使用的物件,還有現在,就是跟死者一起傾倒的垃圾。
若是以現案的標準來看,這些垃圾的價值就很小了。
但對于積案來說,小的可憐的信息,也是信息。
首先被江遠扒拉出來的,是一些包裝袋和飲料瓶。
王瀾道:「我來記時間好了。」
「好。」江遠將這些容易有時間標注的垃圾堆給了王瀾。
與此同時,他還分離出了一些有機物,并將一些還能分辨的東西比如魚骨頭,豬骨頭之類的,放到了一邊。
理論上,若是有未烹飪的骨頭,還有可能提取出DNA的。至于有什么用,那就看情況了,最起碼,DNA是一對一的證據,精確性也高,還是很有價值的。
除了這些不可降解的垃圾,一些濕垃圾以外,一些紡織物和紙張也被江遠額外的分離了出來。
這些東西同樣可以用來證明尸體的來源。不一定是時間的,也許是地點的。
若是能夠確定哪幾件衣服,或者紙張是來自于哪個垃圾桶的,那再尋找周圍的失蹤者或死者,也是會變的容易的。
當然,所有這些前提,是垃圾與尸體是一波來的。
如果不是的話……
那就只能繼續去分析尸體了。法醫人類學yyds!
圍在跟前的法醫們,平日里也會做類似于江遠這樣的活計,但看江遠做的又快又好,分類也是特別清晰,就像是常年做垃圾分類的老手一樣,眾人自然而然的就打起了輔助。
反正就是分類垃圾的事,誰也不想搶這個活。
至于具體怎么解析垃圾,每個人也都有些自己的心得。
事實上,大部分的法醫都會有一點尸體以外的擅長點。
比如說,大部分的法醫都會有點時尚敏感性。因為你得寫報告,而報告里,得詳細的描述尸體的穿衣打扮。
那轄區里死的人,除了有穿著樸素的勞動人民,也有穿著時尚的勞動人民。什么深色圓領披肩無袖收腰連帽包臂裙之類的。
只要時尚人士死的夠多,再直的法醫都能變成時尚小達人。
可以想見,巴黎和米蘭的法醫們,在時尚方面的見解一定是不弱的。
若是做的夠久的話,說不定還能寫點時尚死亡考之類的著作。
牛法醫則是非常擅長分析紙張的。
用擅長一詞還不是很準確,準確的描述應當是,他對紙張的類型和準備特別熟悉。
牛法醫尤其熟悉的是生活用紙,也就是紙巾、抽紙、面巾紙、廁紙這一類的。
這主要是他曾經在一片治安較弱,產業結構格外偏向線下娛樂業的區域里工作,常年從廢紙箋里撈紙巾,檢驗精斑什么的。
做的多了,是GB/T208082011的紙巾紙,還是GB/T208102018的衛生紙,瞅一眼就知道。
常見的材質,譬如原生木漿、原生漿、純木漿和混合漿,又或者是比較特殊的竹漿之類的,也都是很容易分辨。
一些常見的品牌,牛法醫摸一摸,嗅一嗅,也能分辨出不少。
當然,作為不可避免的衍生知識,牛法醫也能根據米青液的味道,分辨出相當的信息。
像是坊間流傳的石楠花,或者栗子花的味道,從法醫的角度來說,就偏于淺薄了。
且不說這兩種花都不常見,說了就跟沒說一樣,現實的情況是,不同的人在不同的狀態下,米青液的味道也是不同的。
比如說沒味道的,這種屬于前列腺功能受損的。
味道格外濃重的,有可能是好久沒做的。
腥臭味可能是炎癥造成的。
腐香味或魚腥味也是常見的,大概率是飲食問題。
要用常見的物品來形容它的味道,法國香水大概會更恰當一些,尤其是濃度偏高的時候,許多法國香水中,都有類似的味型。
這會兒,牛法醫就主動站到了紙堆跟前。
大家都是在本地做很多年的法醫了,互相之間也有一定的熟悉度,某些法醫有特定擅長的東西,與需要的還會請教。
自然不會有人跟牛法醫爭紙權。
最引起江遠重視的,則是幾個小首飾。
不是多么值錢的首飾,看材質的話,大概率是銅或玻璃,或者疏璃之類的,總共是一對耳環,一串項鏈和一只戒指。
以江遠剛剛翻找垃圾的經驗,這波垃圾的擁有者們,消費模式是偏于保守的。
比如吃的魚骨頭,是帶魚的骨頭,穿的衣服的材質也以化纖和棉為主,而從零食和飲料的包裝袋來看,價格都不是很高,且有很多都是不知名的小廠產品。
在這種情況下,成套丟棄的飾品,就略顯突兀了。
當然,也有可能跟此案無關,但江遠還是更多的給予了關注。略作檢查以后,就用物證袋給裝了起來。
幾名法醫在現場,差不多分類了兩噸左右的垃圾,花費了幾個小時的時間。
另一邊的挖掘也是進展迅速,將礦洞重新掘進了近10米。
這時候的光線條件已經很差了,大家將感覺有點用的東西,匆匆運到了礦洞頂,差不多就算是結束了今天的挖掘。
礦洞已經挖的相當深了,再做夜班的挖掘,危險性就過大了。
現場的情況是徐泰寧掌握的,江遠去報告了一聲,就道:「我晚上準備去清河市,看看尸體的情況。」
徐泰寧有點欣賞的點點頭。
他今天就站在礦洞頂,看著下方的工作。畢競,不管周邊的搜尋有多復雜,最終還是為了得到線索的。
尸體是目前來說,能夠帶來線索最多的「證物」了。
而江遠的工作態度和能力,也都落在了徐泰寧的眼中。
比起他合作過的其他法醫,徐泰寧看到的是更多的優點和更強的體力,可以說是難得一見的優秀了。
當然,這些話,徐泰寧都是不會說出來的,只是和煦的點點頭,道:「你自己也注意身體,不要累壞掉了。」
「是。」江遠不知道是否聽出來的樣子,得到了允許,立即就跟著車下山了。
從紫峰鎮到清河市,也得兩個小時。
路上睡一覺,再到清河市的殯儀館,下車以后,一時間竟有恍若隔世的感覺。
挖掘機的聲音沒有了,無處不在的喻喻的說話聲沒有了,焦躁的情緒,也仿佛被殯儀館的寧靜撫平了。
鼻尖,是略帶煙火氣的山野的味道,還有清新的松樹的香味,黃紙的焦味。
遠處悄然行進的死者的家屬,大家各自用不同的習俗,祭莫著死者,唯獨安靜和沉默,是通用的標準。
江遠突然覺得渾身舒適,就好像沐浴在溫泉中一樣,身體的疲勞都在被消除。
「走吧,早點看完尸體,早點回去休息。」牛法醫跳下車。
他今天也是累壞了,跟著江遠出來,與其說是過來看尸體解剖,不如說是送過來休息的。
因為徐泰寧的原因,清河市這邊已有省廳來的法醫專家來幫忙了。如牛法醫等人在內,都沒有親自解剖的意愿了。
江遠有LV3的法醫人類學,亦是省級專家的水平,自覺會有助力才堅持過來看。
解剖室。
氣味充斥于鼻腔,換氣扇拼命的轉動也無用。
頭兩具尸體已經在解剖臺上擺了起來。
散碎的肢體,盡可能的拼湊起來,但還是看著像是壞掉的玩具一樣。
但是,想到到他們生前為人這種事,胃酸就容易涌動。
江遠換好了白大褂,入內,目光先就落在了尸蠟化的尸體上。
尸蠟化的尸體,通常只在水中,或者濕潤的泥土里出現。如果泥土太干燥,就會形成木乃伊式的干尸。
兩者都屬于保存類的尸體,比起最終的森森白骨,似乎多了一些皮肉的感覺。
但真正看到尸體,才會覺得,白骨化的尸體是更友好的。
而尸蠟化的尸體,或者干尸,其實都適合用布條裹起來的。
尸蠟,顧名思義,就是尸體的部分變的像蠟一樣。
變化的主要就是尸體的脂肪組織。從四肢,臉部和臂部開始變化起來。
但是,跟蠟像館的蠟像比起來,尸蠟常見的灰白色,恐怖指數要高的多。
換個角度,看過尸蠟再看蠟像館的蠟像,恐怖指數再創新高。
「翟法醫。」牛法醫先是跟省廳來的法醫專家打招呼。
翟法醫是個面容枯瘦的小老頭,眼神里有點木訥。
他算是王瀾的省廳版本,也是王瀾的升級版本。但是,跟王瀾身為市局法醫而全市四處跑不同,程法醫更多的工作,其實是在紙面作業,也就是審查各地的法醫報告,傷痕鑒定等文字工作。
只有特別大的案子,才會將翟法醫過來。
他見到江遠和牛法醫,也不說話,就讓兩人自己看。
江遠也不客氣,就自己上手,自上而下的檢查起來。
尸體的斷骨都有吻合點,說明并無缺少骨頭的情況發生。
少數動刀子的地方,翟法醫處理的也是干凈利落。
牛法醫看了一會,就失去了興趣。
看這種解剖過的尸體,又是全面碾壓的實力,他寧愿去看解剖報告了。
江遠的情緒和他有共通之處,但卻躍躍欲試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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