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濤已經嚇得近乎尿崩,一直打不通關放鳴的電話,他就預感到事情不妙,忙托人打聽,知道關放鳴已經被雙規。
“完了,完了。”得知消息的楊濤極度恐慌,他在辦公室里像無頭蒼蠅一樣,抖著凌亂的步團團轉,口顫顫自語,“一時他媽的糊涂,要悔恨終身了啊。”
然而求生的本能讓楊濤最終冷靜了下來,他覺得有必要不惜一切代價去挽救自己的政治生命。
楊濤來到了祁宏益家,進門后就“撲通”一聲跪下來,聲淚俱下,說自己一時鬼迷心竅做了錯事,請老領導幫忙說說情,祁宏益并不了解情況,讓他起來說話,楊濤誓死不起,哭得撕心裂肺,把事情的前后說了,然后舉著錄音筆呈到祁宏益面前,說他真的是想悔過。
“唉,你說你,怎就這么糊涂呢。”祁宏益搖頭嘆著氣,“你啊,太不爭氣了,簡直是自作自受。”
“老領導,都怪我頭腦簡單,被關放鳴給糊住了,其實我本來不想那么做的。”楊濤依舊低頭痛哭,“老領導,要說我自作孽活受罪,我也認了,可我還有個家啊,如果我出了事,老婆孩怎么辦,上面還有老父母,他們以我為榮,假若我有個閃失,沒準他們就扛不住,萬一蹬腿走了,我可怎么辦啊。”
“凡事三思而后行,開始你要想想這些,還會犯那個渾。”祁宏益“唉”了一聲,“真是,真是恨鐵不成鋼啊。”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老領導,你打我罵我都行,只是求您看在往昔我跟在您后頭的情分上,幫忙說句話,讓潘寶山大人不記小人過,繞過我這一回吧,。”楊濤知道關鍵癥結在哪兒,只要祁宏益向潘寶山開口,多是會化險為夷。
“你起來吧。”祁宏益一歪頭,抿了抿嘴,“我也只能試試看,至于潘寶山會不會原諒你,我也不能保證,只好聽天由命了。”
“老領導,只要您開個口就行。”楊濤也不敢多說,“至少能讓他看點面,就算是要處置我,好歹也能輕點呀。”
“行了,你回去寫份檢討書,到時我遞過去,就讓他徹底放你一回。”祁宏益掃了掃手,“把錄音筆留下,你走吧。”
“噯噯,我這就回去些檢討。”楊濤把錄音筆放到茶幾上,然后幾乎是連滾帶爬地離開了祁宏益家。
祁宏益看著,搖了搖頭,自語道:“就你這樣,給你個鄉黨委書記干都可惜了,唉,真的是麻繩拴豆腐,提不起來的貨啊。”
次日上午,祁宏益便拿到了楊濤的檢討書,隨后,他就打電話給潘寶山,把事情說了。
“祁老書記,既然你都開口了,我還能怎樣。”潘寶山笑道,“事情過去就過去吧,那什么檢討書的,也就罷了,燒了算,要不楊濤心里還是會不舒服,到頭來弄不好還會暗怪于你,何必呢。”
“你真是宰相肚里能撐船,當初我就沒看錯人。”祁宏益慨嘆道,“寶山啊,不管怎樣,從這件事上我看了出來,真是人在高處不勝寒,官場的角力是殘酷的,有時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以面對敵手的時候,采取攻守措施往往會不惜一切代價,但有一點我想建個議,人性和良心千萬不能丟啊,一定別做傷天害理的事,當然,我這觀點也許老了,其實一旦面臨你死我活的抉擇,還能顧得上什么,那個時候再講人性和良心,是要付出死亡代價的,你想想,人都不在了,還有什么可談,再說,講人性和良心,那還要對象是誰,如果是面喪心病狂的人,哪里還有原則,哪里還有底線。”
“哦,是,是啊。”潘寶山握著電話,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祁老書記,你這一課很深刻,我又受用了。”
“很多人都說,以史為鑒,其實我并不贊同,歷史這個東西,很可怕,讀史的人,最后往往會變得陰狠,那個影響是不知不覺的,流水無聲啊。”祁宏益道,“但是,有些人卻不得不讀史,工作需要,否則就干不好工作。”
“這下我明白了,祁老書記。”潘寶山言語間輕松了許多。
“真明白了。”
“真明白了。”
“明白就好啊。”祁宏益笑了,“行吧,那就這樣,該說我也都說了。”
掛了電話,潘寶山十指交叉,仰躺在沙發里閉目思索,揣摩祁宏益的意思。
三天后,楊濤被雙規,又因為涉嫌貪污受賄且數額較大,很快就被移交到司法機關。
楊濤的事情算是塵埃落定,潘寶山沒有直接給祁宏益回電話,而是打給了祁春蓓,問祁宏益對此事有何看法。
“就該這么辦。”祁春蓓說楊濤仍舊氣憤難忍,“楊濤那種人,就得除惡務盡,根本就留不得。”
“祁老書記怎么跟你說。”潘寶山問。
“我爸說不管怎樣,楊濤是終究不會釋懷的,他之所以表現出無比可憐、悔過的樣,只是求眼前的自保而已。”祁春蓓道,“一旦條件成熟,惡狗終究還會張嘴咬人。”
“哦,那看來我沒有領會錯祁老書記的意思。”潘寶山把那天祁宏益給他打電話的事說了。
“呵呵,聽你一說,我都能明白個大概了,難道你還不了然于心。”祁春蓓道,“開始我爸那么說,是不想失言于楊濤,至于后來的嘛,那就是跟你交流的層面了。”
“還真是,旁觀者眼睛亮,一下就看了出來,我這個局內人當時還好一陣琢磨呢。”潘寶山笑道,“身在此山,難識真面目,一點也不假。”
“但就這件事來說,你能不能領會到意思也無所謂,即使你放過了楊濤,我也不會饒了他。”祁春蓓道,“現在我一想起他一口一個‘祁姐’叫著,都有點惡心。”
“那就別想了,一切向前看。”潘寶山笑道,“楊濤這事一發生,也給了我一個提醒,就是省里的那伙人,亡我之心是又狠又急切。”
“你都離開瑞東了,他們怎么還那么不要臉呢,就叮著不放了。”祁春蓓道,“要我說,干脆你也來點狠的,不是聽說央巡視組已經金柱瑞東了嘛,給他們來點猛料。”
“眼下還不行,我處于被動階段,這次行動他們失敗了,很快就會轉入下一個階段。”潘寶山道,“所以目前主要還是防守。”
潘寶山作出的這一決定,很正確,也很及時。
韓元捷在得知關放鳴被雙規的消息后,很是驚懼,立刻向段高航匯報,說可能要惹一身騷,那關放鳴是個沒骨頭的種,肯定會倒出他之間的交談內容。
段高航緊閉雙目,問韓元捷在和關放鳴的交流有沒有留下證據。
“應該沒有,我之所以直接跟關放鳴接觸,為的就是讓他在大權之下有種窒息感,從而只用一根筋行事,無法分神、也沒有那個膽量安排些抓痕跡的事情。”韓元捷道,“而且我也審驗過,上次他來瑞東找我,我故意讓他住了一宿,一切都在監控之,并沒有發現異常。”
“那就好,你不用擔心了。”段高航道,“潘寶山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即便關放鳴交待了和你接觸的事,那也相當于是空口一說,誰能就此做章。”
“段書記,經你這么一說,茅塞頓開啊。”韓元捷笑道,“所謂吃一塹長一智,段書記,我看下一步的行動要更直接些,掏根基、挖外圍,搞迂回戰術對潘寶山不起作用,那家伙確實有一套,換句話說,即使那樣能取得成功,也難直接影響到他。”
“我也在想這事呢,往后咱們不用遮遮掩掩了,就把目標放在江山集團上。”段高航睜開了眼,“江山集團是潘寶山官場之外的主體,他的幾個致命關系人都在里面,打破江山集團,把那批人一網收齊,他估計也就不安穩了。”
“對。”韓元捷道,“應該馬上安排人摸查江山集團,然后逐步展開攻勢,把它的皮一層層給扒下來。”
“也不要太著急,得把事情給想通透了,整體安排好才是。”段高航笑道,“江山集團,可以說是官場之外的事情,場內的問題也要有效解決。”
“場內。”韓元捷笑了起來,“場內那幾個人,可以說是脫口而出,方巖、江成鵬、丁安邦、譚進還有曹建興等,都跟潘寶山唱同一首歌,如果有可能,一個個把他們給擼下來,當然,這是解氣的話,真正能動得了手的,也就是個別蝦兵蟹將而已。”
“我看倒不一定。”段高航嘴角一歪,“方巖,是個老組織,里外都油得不行,辦他很難,而且也不知道他手里有什么猛料沒有,萬一猛咬我們一口,沒準還架不住,所以他不予考慮,即使跟我們明眼唱對臺戲,也由著他;丁安邦,年齡雖然不小,但可以說是瑞東的新人,底應該是干凈的,搗騰他的收效恐怕不大;曹建興,說白了就是個小跟班,起不了主導作用,打掉他沒有什么大作用,因為會有人迅速補位,所以也可忽略不計。”
“那剩下的就是江成鵬和譚進了,剛好一個是省長,一個是政府秘書長,把他們一塊給兜進去。”韓元捷咬著牙根道,“剛好,把江成鵬弄下來,對我來說也是個好機會,如果沒有上面的人下來補位,我的機會應該比丁安邦大,不過就這事來說,有一點很是把不準,現任政府口的省部級領導,能否下得了手。”
“你是不是看近段時間落馬的高官,很多是帶‘原’字的。”段高航笑了,“那不是規律,只要證據確鑿,就沒有顧忌,常委都照辦不誤了,更何況是個省長,而且,什么沒有個開始,或許江成鵬就是首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