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景標的表現可想而知,大有一番殺回大本營的得天獨厚感,他必然要宣示自己強勢的存在.
頻繁調研是嚴景標的主要途徑,各縣區及重點行業企業逐一走訪。在剛上任的差不多一個月時間內,天天奔走竄忙,而且要求媒體報道要及時、到位。
這一點,感觸最深的是殷益彤。嚴景標對《松陽日報》的要求極高,他讓秘書傳話,所有的調研報道都要配圖片刊發,他認為這樣能起到排山倒海式的效應。
不過圖片放得不大,幾天過后,嚴景標覺得沒達到理想效果,就把鄒恒喜叫到跟前,對照片的運用提出具體意見,說照片的尺寸放得太小,整個版面看起來不大氣。
鄒恒喜領會很深刻,擺出一副氣呼呼的架勢把曹文山喊到面前,說嚴書記有意見了,難道報紙版面有那么緊張,還有什么重要稿件要朝上擠,照片怎么就放不大?他讓曹文山立刻跟報社聯系,把問題指出來,迅速改正。
曹文山摸著腦袋回到辦公室,琢磨了一陣后也端起了架子,一個電話把殷益彤拽到了宣傳部。
殷益彤到了曹文山辦公室,問有什么指示。曹文山不陰不陽地問她,是不是嚴書記長得特別難看。殷益彤一頭霧水,說嚴書記戴著眼鏡斯斯文文,還有一身儒雅之氣,又風度翩翩,很好看。
曹文山點點頭,然后歪著下巴問殷益彤那又為什么不把嚴書記的調研照片放大一些刊登。說完之后不等殷益彤發話,他就拍起了桌子,說嚴書記找鄒部長談話,告訴他郵票大小的新聞照片干脆就不要上。
殷益彤聽到這里總算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過她很委屈,自從她進入報社以來,幾任市委書記都沒這個要求,調研報道配照片都是按常規標準來處理的,怎么到了嚴景標那里就卡了殼。
委屈歸委屈,意圖當然是要領會并執行到位的。殷益彤回報社后,立刻召開編委會,傳達了宣傳部的指示,要求所有人在值班期間只要碰到嚴景標的照片,一律大規格處理。
幾期報紙下來后,效果不錯,嚴景標為此特地到報社調研并座談。
報社是相當重視的,市委書記來報社調研極為少見,一般都是每年年終時作為走訪慰問環節來一下,專門調研或視察日常工作的實屬鳳毛麟角。
調研當天,報社社長許良庭、總編輯殷益彤帶隊,大小干部十多人在門口等待迎接,再加上各媒體的記者,近三十人夾隊鼓掌歡迎。
嚴景標的車子來到,剛停穩,許良庭就直奔過去拉開車門,極為奉迎。嚴景標似乎享受慣了如此待遇,下車后很自然地略微點了點頭,算是和伸出手的許良庭打招呼,然后就像檢閱部隊一樣,面帶微笑從人群夾道中穿過。
落在后面有點發愣的許良庭緊走幾步,趕上嚴景標,和殷益彤陪著他走在最前面,來到電梯間。
電梯已經停開,手動控制,為了讓嚴景標在第一時間順利上下。
他們先來到采編辦公室看了看,又到排版放轉了轉,然后又到校對室。這些地方都已安排好了員工,規規矩矩地坐著,見到嚴景標后個個起立,響亮地喊著嚴書記好。
嚴景標很滿意,揮手示意,也向大家問好。在這同時,嚴景標很注意攝影記者的站位,總忘不了給幾個正面。
一切都像明星作秀,完了之后開始座談,切入正題,嚴景標要就報紙的出版談幾點意見。
報社的會議室布置得精美前所未有,僅是桌上擺的水果就足以見用心之極,看不到桔子、香蕉、蘋果等常規水果的身影。
不過嚴景標對這些并不感興趣,他只是灌輸自己的出版宣傳意圖。他說報紙要把頭版打造好,要把重要的新聞放上去,讓讀者喜歡。
話音一落,掌聲一片。
嚴景標笑著壓壓手,接著說一般市領導的活動要往后推,到二版三版去,要把有價值的新聞呈現給讀者,就算是主要領導的活動也不要一概上頭條,也要看其重要性,然后決定是否能上得去。
聽上去,嚴景標講得很好,從始至終都讓在座的佩服,就連辦報出身的殷益彤也佩服。
不過座談會后,嚴景標的秘書石白海的解讀讓殷益彤大跌眼鏡。石白海說,黨領導一切,黨委口的事情都具有重要性,而政府是服務型的政府,政務方面的事情要從實際出發,權衡其是否重要。比如,市政府常務會等集體性的會議可以說是重要的,但單體領導人的活動就要慎重考慮加以權衡。
殷益彤一聽就明白,直接點說就是凡有嚴景標參加的活動都可以上頭條,而徐光放參加的活動就不一定,除了他召開的政府常務會。
這個意圖非常明顯,就是從宣傳報道上擠壓徐光放。
潘寶山得知后很是憤懣,他找了個機會跟徐光放談及此事,說嚴景標太過分,做法拙劣而粗暴。
徐光放聽了呵呵一笑,“小潘,騾馬撒歡由它去,千萬不能靠前。這段時期我們要沉下心耐住性子,看他一個人很滑稽地表演。”
“我們是看得出嚴景標很滑稽,因為我們知道內幕,但別人可不一定這么看。”潘寶山道,“到頭來還是我們吃虧,明顯是被他給壓得抬不起頭。”
“不著急應對。”徐光放道,“等他過了囂張勁,到時再慢慢消遣他。現在我們還是要抓好本職工作,不能讓他挑出大毛病來。”
“我這塊的新農村建設工作沒問題,節奏控制得很好。”潘寶山道,“當然,其中顯露的問題也不少,老百姓的觀念轉變還需要慢慢引導。”
“對,這的確是個很現實的問題。”徐光放道,“現在我們以新村建設為抓手來進行新農村建設,但有個關鍵的問題,就是農民還沒從土地中解放出來,這核心的東西沒有改變,只是簡單地讓農民集中居住,騰出一部分土地意義有多大?無非是每戶能多出幾分地而已。所以說,如果農村經濟發展還是走老路,那么新農村建設就太流于形式。”
“這個問題我想中央應該有所考慮,估計以后會慢慢出臺相關政策來加以引導。”潘寶山道,“我看《求是》、《瞭望》還有《半月談》刊物上,對新農村建設都有論述,轉變農村經濟發展方式是重頭戲。在我看來,其實就是發展新型農業,主要就是種植的經營方式。”
“嗯,這個你要好好關注。”徐光放道,“新農村建設沒有現成的經驗,要靠不斷摸索向前推進,市里是這樣,省里也是這樣,就連國家可能也一樣。”
“盡力做到最好吧。”潘寶山道,“總之每走一步都要堅實可靠,尤其是處于破題之初的新村建設,那更要抓好,就是我剛才說的,一定要注意節奏,如果盲目推進,會埋下很多隱患。”
“是要抓好。”徐光放道,“對基層的相關工作開展要多加留意,防止地方政府為了突出政績而不加節制地亂行動,那是要出大亂子的。”
“以后我經常下去跑跑,多了解掌握些情況,一旦發現不良苗頭就立刻制止。”潘寶山道,“堅決杜絕帶病推進。”
潘寶山說得是真心話,他確實為時興的新村建設熱潮而擔憂。
三縣,又成了潘寶山經常落腳的地方,當然,重點還是富祥,古河縣和同豐縣去的相對少一些。
畢竟富祥是根據地,關系有多復雜、是好是壞,那都是人脈。
祁宏益是潘寶山很關注的,他的日子并不好過。
劉海燕告訴潘寶山,嚴景標來富祥調研的時候,縣幾套班子陪同,馮德錦明顯占了上風。
“嚴景標對祁宏益幾乎是視而不見。”劉海燕說起祁宏益也是感慨萬分,“他的處境,和當初郝志勇書記在位時的馮德錦一樣,尷尬得很。”
“那是可想而知的。”潘寶山道,“馮德錦算是小人得志了,肯定要猖狂。”
“是很猖狂。”劉海燕道,“他甚至放話要辦掉祁宏益。”
“哦。”潘寶山心事凝重地點點頭,“如果馮德錦真的要對付祁書記,情況會很不妙,畢竟祁書記留的尾巴太多。”
潘寶山的擔心并非多憂,馮德錦說要辦掉祁宏益不只是說說,行動也在逐步展開。
拿下解如華,重把鐘新義扶上公安局長的位子,是第一步。
馮德錦找嚴景標,說祁宏益早有準備,在年初人代會上就搞了個強權集中,把縣常委會主任一肩挑了,所以現在要想讓縣常委會否決解如華還不是易事。他想讓嚴景標施加點壓力,來促成事情的解決。
嚴景標聽了并未同意,說他才剛來時間不長,無緣無故不能強行削官剝職,否則會招致閑話。
馮德錦一聽頓時拍起了大腿,他暗嘆自己對嚴景標的到來興奮過度,產生了不應該有的依賴。想拿掉解如華其實很容易,給他制造點麻煩,那時再找嚴景標說話,事情就可以順理成章了。
回到富祥,馮德錦找鐘新義商量對策。
鐘新義呵呵一笑,說那個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