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新義開始并不相信事情會那么簡單,祁宏益要提拔潘寶山是不容置疑的,豈能因為一次受挫就偃旗息鼓。
“該不會祁宏益有新打算吧。”鐘新義道,“你可別大意,越是平常行事粗糙之人,偶爾來個小點子,更讓人防不勝防。”
“他能來什么點子?”馮德錦笑道,“我反對他越級提拔,他一點脾氣都沒有,難道他還能突擊提拔?那樣的話要把潘寶山弄成副縣長,也得突擊兩次,到時我還是有說法,明顯又不合理嘛。”
“其實,祁宏益提拔潘寶山當副縣長,那是早晚的事。”鐘新義道,“就是這次越級不上去,過個一兩年也還能自然升。”
“能拖他個一兩年也不錯。”馮德錦道,“我就是不想讓祁宏益得意了,再說,一兩年內會發生什么還都難說,萬一祁宏益要出了事,他潘寶山還有什么大蹦頭,單靠一個劉海燕能有多大能耐?”
“聽你這意思,想辦祁宏益?”鐘新義問。
“正在讓人整材料。”馮德錦道,“不過這事有點難,目前還沒抓住什么致命的把柄,不太起眼的倒是有點。”
“小事掀起來就有大事,那還用懷疑?”鐘新義道,“我敢拿腦袋擔保說,隨便進個單位隨便摸個官出來,身上都少不了問題,從小事慢慢挖,十有九個半都能逮到夠杠杠好幾倍的大事來。”
“現在關鍵是祁宏益上面有市委郝志勇書記,小事掀不起波浪。”馮德錦道,“他能壓下。”
“也是,朝省里捅的話,不達到一定厲害程度,省紀委專案組也不會下來,那等于是白忙活。”鐘新義道,“嗐,不說那些,說來說去都把自己說得心慌。”
“呵呵,那你也得收斂點。”馮德錦笑笑,“本來啊,我也沒想討論那些,就是跟你說一聲潘寶山越級提拔的事黃了。”
“嗯,這事喜慶。”鐘新義道,“何大龍那邊還等著我回消息呢,馬上跟他說說,讓他高興高興。”
何大龍聽到這個喜訊后是很高興,他是個按捺不住的人,馬上又將這個“福音”傳給了朱桂波。
朱桂波更是輕飄,癲狂之極,竟然抽筋似地跑到梁延發辦公室去顯擺,說潘寶山的美事被他給壞了。
也算是十足巧合,潘寶山當時為了全縣土地“營養餐”的事準備找梁延發,想給農肥站申請弄點補貼,到門口還沒敲門就聽到朱桂波大呼小叫地炫耀能耐。側耳一聽,潘寶山明白了個大概,心頭一慌,忙退了回去。
回到辦公室后,潘寶山干什么都沒了心思,他想打電話問問劉海燕,但又不好意思。潘寶山琢磨著,劉海燕應該會主動跟他講講情況,畢竟這對他來說這很重要,劉海燕不會不當回事。
下班后,潘寶山早早地回到家里,這樣劉海燕隨時回來都能看到他,有事自然會說。
潘寶山的想法沒錯,劉海燕回來后看到潘寶山在客廳,果然就談起了他越級提拔的事,不過很淡然,說雖有差池遭到了馮德錦的反對,卻不礙大方向發展。
“祁書記想了個別的法子,先把夾林產業園升格為縣屬,產業園服務中心級別待遇也隨之升為正科級,你作為中心主任自然也就是正科。”劉海燕道,“然后走常規程序,開一下人大常委會就行,也很快。”
潘寶山松了口氣,不過他有點不明白,馮德錦怎么就突然強硬起來,據他了解,馮德錦采取的可是低調做派。
“大姐,馮德錦怎么敢和祁書記公開叫板了?”潘寶山道,“這倒是個新跡象。”
“馮德錦的靠山嚴景標調到省高新區任管委會主任后,他似乎就變了。”劉海燕道,“應該是他已經想好了退路,如果在富祥呆不下去,到時就讓嚴景標想辦法幫他弄走。”
“哦,也就是說后顧無憂,所以敢跟祁書記叫板。”潘寶山道。
“二把手之所以敢跟一把手叫板,大概只有兩種情況,一是上面有人罩得住,能保能退;二是豁出去不怕事,兩敗俱傷也在所不惜。”
“馮德錦應該是兩種情況都有,不怕兩敗俱傷,因為有后路可退。”潘寶山道,“不過照我看,兩敗俱傷不太可能,祁書記硬得很,畢竟有市委郝書記在,而且同時好像也在向徐市長靠攏。”
“祁宏益有危機感,來富祥這幾年他動作太多了,容易被人捏住的地方也多。”劉海燕道,“小潘,這點要切切注意。”
“知道了大姐。”潘寶山點點頭,想到現在最想捏他把柄的人莫過于何大龍,而他對何大龍了解甚少,這對他很不利,于是問劉海燕,“大姐,下午我在局里聽到點風聲,馮德錦的表侄朱桂波在梁延發面前大放厥詞,說是他找了何大龍的關系,通過公安局長鐘新義找到馮德錦,把我的越級提拔給擋了下來,那何大龍到底是什么個來頭?”
“何大龍跟公安局局長鐘新義是朋友,鐘新義跟馮德錦又有著特殊關系。”劉海燕道,“明眼人能看得出來,馮德錦跟鐘新義是真正的共同體”
“這么說朱桂波講得沒錯,他找何大龍托鐘新義的關系,讓馮德錦投了我反對票還是真的。”潘寶山道。
“馮德錦投反對票,主要還是出于本自的打算,他不想讓祁宏益把自己人安插到領導崗位上,所以不會單單因為鐘新義的要求而做出反對的決定。”劉海燕道。
“嗯,說到底也是巧合,兩下合一。”潘寶山道,“但不管怎么說,這下還真是讓那個何大龍得意了。”
“何大龍那人,靠鐘新義的關系得益不少,在富祥道上也算是個人物,不過這幾年已經漸漸漂白。”劉海燕道,“好像現在開始涉足建筑行業了。”
“估計那都是鐘新義的點子。”潘寶山道,“跟何大龍沾上邊就甩不開了,何大龍不安全,他鐘新義就有危險,所以他要幫助何大龍轉型走正道。”
“應該是,但那些就別多分心了。”劉海燕道,“總之那幫人能不碰就不碰,都是一攤渾水。”
潘寶山點點頭嘴上說是,但心里卻不這么想,何大龍一而再地找事,激起了他的斗心,年輕,氣血足。
第二天,潘寶山就開始采取行動,他親自到國土局找宋家正,說祁宏益對采石場的事非常關注,已經催問了他兩次,而且說蓄水庫的事也不一定合適,會影響附近山體。
“看祁書記的意思,現有的采石場必須立刻關停。”潘寶山最后很直接地說道,“否則祁書記怪罪下來我擔不起。”
“那我更擔不起了。”宋家正呵呵一笑,“我馬上就讓礦產股把開采許可證收回。”
“最快幾天?”潘寶山在這事上不想有半點含糊,“我等著向祁書記匯報。”
“一個星期吧。”宋家正猶豫了下,“不管怎樣要人性化一些,讓采石場有點準備,退場時也順當。”
“行,那就一個星期。”潘寶山道,“宋局長,到時我請媒體來監督一下,也能起到些推動作用,給你減少點阻力。”
潘寶山說完就沒逗留,又去了環保局。
王一凡對潘寶山很敬待,他說只要三天就可以把采石場的環保證給吊銷掉。潘寶山很高興,但為了王一凡考慮,說也不用那么急,跟國土局同步就行。
“同步也好,省得多些羅嗦事。”王一凡笑說。
“事情本身就很羅嗦。”潘寶山也笑了起來,“但祁書記硬壓下來的事,也不能嫌羅嗦,還得一絲不茍地辦好。”
潘寶山說事情本身就很羅嗦是實話,有些事他能猜想得到,當初采石場那么輕易地就把各個許可證辦了下來,現在要收回吊銷,應該有反饋。
沒錯,宋家正在潘寶山離開后,立刻就打電話給鐘新義,說采石場要關停的事說了。
鐘新義聽了暗自一笑,感嘆潘寶山到底是年輕好勝,剛捅了他一下就坐不住了,立刻還以顏色。以鐘新義的想法,如果能繼續采取手段打擊潘寶山,讓他徹底失去銳氣才好,但考慮到在采石場一事上,沒有制衡點與他相抗,所以決定還是放棄。
“關就關吧。”鐘新義對宋家正道,“時機不便也不能逞強,到頭來還吃不了兜著走,走一步看一步,往后如果有機會再拾起來重開就是。”
“既然有重新上手的打算,那關停最好還是悄悄地進行,不能太宣揚。”宋家正道,“潘寶山說到時要請媒體來監督,看來還不合適。不過那倒也不用擔心,我可以想想辦法。”
宋家正說的想辦法,是找關放鳴。關放鳴和宋家正是要緊的親戚,當初梁延發在夾林想曝光抹黑黨辦失竊的事上,就是通過宋家正找的他安排了汪凡。
不過鐘新義對此并不重視,說媒體都是歌功頌德錦上添花的,辦真事很難得力,就讓潘寶山折騰去,怎么宣揚都行。
可事實上,潘寶山并沒有折騰,他有了新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