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徐金生這個出言不遜的家伙,潘寶山盡力壓制自己不動怒。
“你的地?”潘寶山冷笑道,“土地歸國家集體所有,怎么會是你的?這點道理你都不懂?”
“咿,跟我講大道理?”徐金生道,“不好意思我講不來,能告訴你的就一件事,只要我徐金生當一天坳子村書記,村里的地就是我的,我就有權支配!”
潘寶山心里一陣發堵,轉念一想跟這種人是講不來道理,便對魷魚說清一下場子,繼續劃界,一定要把地標做好。
魷魚和另外幾名民警上前。
徐金生更來勁。
“怎么著,要抓人啊。”徐金生伸出兩手,“來,來把我拷上帶走!”
徐金生的手伸得很強勢,頂在魷魚胸前,把他推得直朝后退。
“干什么干什么,你敢暴力抗法?”旁邊一個民警拉住徐金生厲聲道。
“暴力抗法?”徐金生停下腳步,頓時露出不屑的冷笑,“我他媽沒說你們暴力執法就給足你們面子了,還說我暴力抗法?”
現場氣氛凝固。
面對兇悍的徐金生,大家都束手無策。
“都別發愣了,回去洗洗歇著吧!”徐金生用輕蔑的眼神掃了潘寶山他們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到鄭金萍身上,“鄭鄉長,雖然你不是正鄉長,但事情都是你一直協調的,現在我告訴你,一畝地一千我還不干了,少兩千免談!”
在徐金生的驕橫之下,所有的人面面相覷。
潘寶山突然感到自己很弱。
不過到底是年輕氣盛,潘寶山覺得應該表現出強大,沒點血性不行!為工作可以陰柔忍讓,慢慢尋找解決問題的法子,可活著不全是為了工作,起碼的尊嚴應該有。像現在這樣,尊嚴受到挑釁,如果沒點反應的話,回去晚上能睡著?
必須堅決而又嚴酷地把徐金生打壓下去!
“不管怎樣,先把他帶回所里去。”潘寶山對魷魚說。
魷魚也憋著一口氣,但礙于徐金生所說的暴力執法,而且他畢竟也是個村支書,所以還是很客氣地說,“你先跟我們去所里,有些事需要坐下來商量。”
“去你們所里干什么?”徐金生一點都不買賬,“派出所好啊,不犯事去那里有玩頭?”
“這是工作,請你配合我們。”魷魚說。
“什么狗屁玩意工作?”徐金生怒瞪起眼,“你們的工作就是隨便找人去所里挨揍?”
徐金生說得沒錯,魷魚已經盤算好了,只要到了派出所,棉被一捂,打到暈倒。可徐金生懂這些道道,有防備,而且他也不怕,“小伙子我跟你說,信不信你把我帶到走,還得把我好好地送回來?”
魷魚有點憋不住了,對旁邊的民警一揮手,“給李所打電話,坳子村有人鬧事,請派支援!”
聽到這話,徐金生笑了,“哎呀,你說你們這些愣頭青,按說也都不小了,怎么還跟個孩子似的,有些事真就不懂?”
潘寶山一時也沒轍,就那么看著民警打電話等支援。
徐金生也打電話。
一會,鄭金萍的手機響了,接通聽了一陣,臉色更是無奈。潘寶山一看就知不妙,忙問怎么回事。
“梁延發來電話,說先不要把事情弄僵,要我們先回鄉里,問題由他來協調。”鄭金萍苦著臉道,“這下可丟臉了,灰溜溜地回去像個什么話。”
潘寶山聽后好一個長嘆,梁延發說話,怎么也得給面子,但也正如鄭金萍所說,那樣還真是有點顏面掃地。剛好,魷魚也通完了電話,走過來告訴他,李大炮也讓先回去。
“媽了個比的,都是些什么事!”潘寶山悶聲罵了一句,回頭就鉆進車里。
來到鄉政府,梁延發說了他的難處,徐金生積極帶頭完成鄉里下達的稅收目標,還超前兩年預交,是值得表揚鼓勵的,對他要進行點保護,不能出什么差錯,否則往后鄉里的稅收可就更難了。
“梁鄉長,事實上徐金生就是出差錯了。”潘寶山道,“完全沒有大局觀,而且看他那樣子就是禍害百姓的,他把自己的錢交上來,還不就是為了撈更多?讓他攪幾年,坳子村還不亂癱了?”
“過幾年?”梁延發呵呵一笑,“過幾年你在哪里?我又會在哪里?管它坳子村會怎樣,那是下一任父母官的事情。”
潘寶山兩眼發黑,頭上直冒冷汗,這梁延發也太可惡了。
“小潘,鄭金萍跟我說過綜合中藥基地的用地情況,知道那邊很著急,我會盡快和徐金生溝通,讓他把地讓出來。”梁延發道,“也就這一兩天吧。”
“那太好了梁鄉長。”潘寶山頓了一下,強擠出一絲笑臉,“剛巧這兩天我沒什么事,也就不回去了,正好和劉江燕多呆呆。”
梁延發聽了一愣,眼角耷拉下來,不過馬上就開口笑起來,“好,夾林也算是你的老家,在這過兩天好好回味回味。”
從梁延發的反應來看,潘寶山知道,他有些不快。的確,梁延發對潘寶山如今的表現很有意見,覺得他離開夾林去了農業局就遠沒有以前那么服貼,好像翅膀硬了。就拿眼前的一系列事情來說,竟然都不跟匯報,只跟鄭金萍嘀咕。
潘寶山也不解釋,本身也沒什么可以解釋,而且覺得對梁延發只要表現出正常的客氣就行,沒必要再刻意屈膝。這不是忘恩負義,因為梁延發也沒拿真心對過他,有的只是利用。
說白了,潘寶山留下來,就是要看梁延發怎么解決坳子村的事,他不怕梁延發惱火,也不怕他不配合接下來的工作,現在有鄭金萍可以牽制。
不過事情有意外,潘寶山沒有留成,還是回縣城去了。
鄧如美那邊傳來消息,說有大事發生。她找來恐嚇孔娜的兩個人,栽了。
那兩個人沒栽在別人手里,是栽在了自己嘴里。因為其中一個有點大咧,跟一幫道上的人喝酒時透露了風聲,最后傳到了何大龍的耳朵里。
后果很嚴重,他們一個被打斷了腿骨,一個被折斷臂骨。
“下手那么狠?!”潘寶山不由得張大嘴巴。
“已經算是輕的了。”鄧如美道,“本來我覺得還算慶幸,但馬上就知道不是好事,不把他們打個半死,那是還有更嚴重事情,他們可能還要被判刑。”
“判刑?”潘寶山驚愕了,“被打傷了還要被判刑,鄧姐你沒開玩笑吧?”
“現在哪有心思跟你開玩笑。”鄧如美道,“他們已經被公安申請逮捕,很快就會被移交到檢察院,起訴后就會被判刑。”
“他們并沒有傷害孔娜,只能算是一般的恐嚇,頂多也就是拘留幾天罰點錢而已,怎么會被判刑?”
“何大龍做了手腳。”鄧如美道,“我了解過,現在有證據證明是他們綁架勒索孔娜,而且金額巨大,這種情況,起碼要被判幾年。”
潘寶山嘆了口氣,突然想到一個很可怕的問題,“鄧姐,他們沒交待是你指使的?”
“沒有。”鄧如美神色凝重,“他們扛了。”
“喔,英雄啊!”潘寶山摸了下額頭,“現在已經很難找到這樣的好漢,鄧姐,咱們不能坐視不管,我找人疏通疏通,看能不能幫忙解救一下。”
“沒用的。”鄧如美道,“找縣里的可能說不上話,除非你有市里或者更高的關系,否則就是徒勞。”
潘寶山一琢磨,還真是夠不著那些個關系,在他認識的人當中,最厲害的也就是劉海燕了,她八成也不行。而且,像這種事找她,似乎有點不上道。
“鄧姐,不管怎樣都不能虧待了人家。”潘寶山放棄了找人托關系的念頭,“每人家里給十萬,算是貼補他們的誤工生活費。”
鄧如美沉默了一會,說沒有那么錢。
“我那儲錢罐里不是有五十萬嘛。”潘寶山道,“正好派上用場。”
“那錢你不能動。”鄧如美道,“至少現在還不能,得防一段時間。”
“這都什么時候了還不動?”潘寶山道,“給他們二十萬,剩下三十萬我還另有打算,馬上也會用個精光。”
“你要干什么?”
“鄧姐,你前兩天不是說想辭掉現在的工作嘛。”潘寶山道,“剛好我物色到了一個事情,不如咱們聯手搞個項目?”
“搞項目?”鄧如美道,“你有看準的?”
“對,不過是在鄉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潘寶山道,“到夾林去搞規模菌類種植,很有市場潛力,我相信兩年就能發達起來,而且還能做成大產業。”
“你是說種蘑菇?”鄧如美一臉詫異,“在鄉下倒無所謂,我是農村窮人家出來的,在哪兒都可以,關鍵是我從來就沒接觸那些。”
“不要你搞技術,只是負責管理和市場,技術活有人負責。”潘寶山道,“以你的能力,很快就能得心應手。”
鄧如美想了想,“你不是一時沖動?”
“不是,不過也就才幾天。”潘寶山道,“夾林的循環農業高效產業園,菌類種植區空著,那是塊很好的場地。另外夾林有兩個朋友是搞農業技術的,可以讓他們負責具體的種植活,總之都比較合適。”
“你決定就行。”鄧如美道,“現在我的確需要換個新環境。”
“嗯,那就好!”潘寶山笑道,“不急一時,等我再好好籌劃一下,不能倉促上馬。”
事情就這么定了,潘寶山帶鄧如美回局里,先拿一部分錢慰問那兩位英雄的家小。
剛進局大門,潘寶山碰到了一臉喜氣的朱桂波,還破天荒地跟他打起了招呼,“潘局長,明天上午局里召開表彰大會,要準時參加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