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1章湮沒之于月隕(三百五十一)

伊萊恩從冥想之中回到了現實世界，而且臉色慘白，被嚇退了一步。他受驚不輕，那保持著防衛的動作簡直就像是曾被誰捅了一刀，下意識地擺出自衛架勢似的。

＂怎么了？＂羅丹和達爾文大人看到這樣子的伊萊恩，都好奇地問。

＂那、那東西在看著我！＂伊萊恩回道，＂我、我凝視它的時候，它也在凝視我！＂

＂這不是理所當然嗎，你們是用[映世寶珠]構建了因果律的橋梁，強行建立起聯系。你能感知到它的同時，它自然也能感知到你，這才算是公平。＂羅丹解釋道。

天啊，這居然是所謂的＂公平＂，離譜的映世寶珠。

＂但、但是以前也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

＂不，以前肯定也有。比如你用映世寶珠找附身在奧利弗市長身上的盾勇士卡夫帕夫時，對方肯定也察覺到了你在偷看他的視野。＂達爾文大人說，＂正是因為他察覺到了你在偷看他，市長后來才換了另一套顏色的西服來防止追蹤的。＂

好像還真的有這回事。伊萊恩最初用映世寶珠看到的是穿著黑色西服的市長，但是他沒能看到奧利弗市長的模樣，只是從市長的視覺看到宴會上的賓客，看到市長和羅絲女士握手，也看到了市長穿著的黑色西服的衣袖。

如果后來的伊萊恩一行人趕到宴會廳，看見依舊穿著黑色西服的奧利弗市長，當時的伊萊恩肯定會起警戒才對的。但很明顯，因為伊萊恩偷看了對方的視野，盾勇士卡夫帕夫預知了這件事，故意換了一套深藍色西服。于是伊萊恩一開始就沒能察覺到卡夫帕夫有可能附身在奧利弗市長身上。

至于槍勇士莫扎洛克和帕甫拿達，他們也許根本就不在乎有被伊萊恩偷看到他們的視野。莫扎洛克一開始就站在人多的廣場的正中心，等待著伊萊恩的到來。而帕甫拿達只是在天空中飛翔，只要伊萊恩等人不侵犯他的領空，他就不會發動攻勢。

所以是的，看樣子映世寶珠確實是公平的，搭建起了因果的橋梁之后，雙方都可以感知到對方。使用寶珠的伊萊恩這邊占據主動，可以看到對方眼前的風景。但對方也至少能察覺到伊萊恩在偷看。

……這破映世寶珠真的是缺點多多，限制多多。

但是伊萊恩又能怪誰呢？映世寶珠原本只是一件藝術品，尋人并不是它真正的用途。用它來尋人甚至可以說是一種邪道，是在惡用映世寶珠這件圣物。

＂不管怎樣，你到底看到了什么？＂達爾文大人追問，＂那東西真的那么可怕嗎？＂

＂嗯，這、這就是最大的問題，我什么都沒看到。＂伊萊恩拉長了臉。

＂啥？怎么可能什么都沒看到？你總該看到些什么吧？＂羅丹也拉長了臉，對他的映世寶珠的性能深信不疑。

＂真、真的什么都沒看到，畫面一團模糊。＂伊萊恩露出苦惱的表情，＂只、只能說是灰色和黑色的背景不斷扭動，然后還有很多發光的紅色的眼睛。最、最后那一團混亂之中有兩只特別大的發光的紅色眼睛突然睜開，再瞪著我看，我就被嚇醒了。＂

于是，羅丹和達爾文大人同時露出納悶的表情。

＂視野被擋了嗎……＂＂偏偏是在這個骨節眼上。＂

是的，伊萊恩也察覺到了。雖然他可以用映世寶珠觀察到對方的視野，但如果對方的視野剛好被什么東西——比如煙霧之類的——阻擋了的話，伊萊恩自然什么都看不見。想定位對方的所在地，至少需要一些參照物，標志性的建筑物之類的。但很不幸地，沒有就是沒有，伊萊恩看到的是一片灰色和黑色相間的畫面。

明明花費了代價，想找到藏起來的術勇士巴納迪達，線索卻在這種地方斷了，他伊萊恩可真夠倒霉的。

＂所、所以接下來怎么辦？＂他露出慌亂的神色。敵人在暗他們在明，敵人很快就會威脅到他，以及他關愛的人們；而他卻拿敵人束手無策，他甚至不知道敵人的本體躲在哪里。

＂不用擔心。你使用過[映世寶珠]，已經和術勇士巴納迪達建立起因果的橋梁了。不管你是否愿意，你和他已經是一種[命運共同體]，你們做的事情最終一定會導致你們相遇。＂羅丹也說，＂別的命運共同體一般是相依相存。但你們的情況應該是相遇相殺吧。但是總而言之你一定會見到他的，著急也沒用。＂

＂我、我會見到他的，總有一天。但是在這之前赫斯頓他們受到襲擊，因此而受傷，甚至死了怎么辦？＂白獅人少年怒道，＂如果有更多的人被這件事牽扯進去，情況變得更糟糕呢？＂

冰龍人青年沒有回應。

＂你冷靜些，一定還有別的方法。＂達爾文大人勸道：＂現在吵架也沒有用，我們來好好思考對策吧。先把你看到的景象說出來，要說清楚每一個細節。魔鬼都藏在細節中，我們一定能從那些細節里推敲出一些線索才對的！＂

是的。冷靜。冷靜。伊萊恩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后他盡力去回想那畫面中的每一個細節。

＂我、我只看到，灰色和黑色相間的景色。如、如果不把飛蛾們的眼睛那些紅色的光芒算進去的話，就只有灰黑二色。＂

＂等等，你既然什么都看不到，為什么會知道那些紅色的光芒是飛蛾們？＂羅丹插嘴道。

＂因為，我之前就在赫斯頓家，隔著窗子看到過那些飛蛾啊。它、它是黑色的，有著紅色的發光的眼睛，很可怕——＂

＂所以你見過術勇士放出的飛蛾，而且你認為那團黑壓壓的東西應該是飛蛾的集合體？＂黃金天神龍大人分析道。

伊萊恩愣定了幾秒，然后點頭。

＂那就奇怪了，如果擋住視線的黑色東西是飛蛾，那么畫面應該是一片紅，或者至少是一片暗紅色嗎？＂達爾文大人又說。

伊萊恩歪頭：＂我、我沒聽懂。＂

＂說的是飛蛾的眼睛發出的光芒。它們會映照在飛蛾身上，把它們各自的身體映照成暗紅色吧。＂羅丹解釋道，代替達爾文大人分析起來，＂要么是因為那個眼睛發出的紅光實際沒有看上去那么亮；要么是因為飛蛾們的身體是由不反光的材質構成，把紅光完全吸收了？＂

＂我也是這樣想的。所以景象里才會有那一大片黑色影子。＂黃金天神龍大人點了點頭，＂但問題又來了，為什么是灰色和黑色相間，不是一整片的漆黑。那個灰色東西的又是什么？＂

＂黑色飛蛾中夾雜著，白色飛蛾？＂羅丹繼續猜測。

＂不，更、更像是，一大群黑色飛蛾伏在某種灰色的背景之上，變成這種灰黑相間的顏色。＂伊萊恩答道，＂我、我看到的景象是黑色的蟲群在灰色的東西上蠕動，但那個灰色的東西沒有動過，它應該是固定的布景。＂

＂所以，這群飛蛾伏在某個巨型的灰色發光物體上蠕動著，我可以這樣理解嗎？＂達爾文大人繼續問。

白獅人少年點了點頭。

＂那么事情就更奇怪了，黃金之城奈恩之中，哪來那么巨大的灰色發光體，可以被這群巴掌大的飛蛾落腳，還沒法完全占據滿？＂

達爾文大人這話一出，伊萊恩和羅丹同時皺起了眉頭。

＂晚上這個時分，如果是奈恩市的建筑物在發光或者反光，它們理應是金色的。那么你應該看見金黑相間的光景，而不是灰黑相間；而且那么大的飛蛾群在市區內活動，城里早就鬧得沸沸揚揚了，不可能到現在還沒有人察覺到的。＂

＂如果飛蛾群在室內呢？＂羅丹問。

＂奈恩市的室內應該不存在這樣的發光體，即使有，燈光要么是金色的，要么是冰藍色的——我以前專門設計冰藍色的室內燈光來中和黃金色的那種俗氣的感覺。＂達爾文大人答道，＂我所知的所有大型室內建筑物，都應該在市政.府的管理之下運作。這個時間還在運作的大型室內建筑物中要是出現成群的巨型飛蛾，政.府那邊不可能不知情，也不可能不來通知我。＂

達爾文大人是對的。真有那么大一群飛蛾在政府管轄的公共設施中活動，奧利弗市長肯定早就被嚇壞，過來找達爾文大人處理了。

那么大的一群飛蛾既不在室內，也不在室外，它們可以在哪里？

什么地方才有可能給飛蛾群提供一個巨大的灰色的背景，又不讓人們察覺到這大群飛蛾的存在？

＂有、有沒有一種可能，它們根本不在黃金之城奈恩？＂伊萊恩于是問，＂比、比如說，在距離這里很遠的，另一個城市里？＂

＂不大可能。＂達爾文大人卻答道，＂吞世龍阿努所在的地方就是這個黃金鄉子宇宙的中心點。弗里曼就被困在這個城市里，所以黃金之城奈恩就在這個宇宙的中心。

至今為止所有怨靈都在這個宇宙的正中心出現，不曾有例外。他們的靈魂被吸入這個世界的同時，大概就被自動選擇了在這個世界的正中心轉生成所謂的[怨靈]吧。

而且它們也沒有離開這里的理由，它們畢竟是來找你麻煩的。＂

這說法好像也對。且不提那群怨靈，就連伊萊恩剛來到黃金鄉的時候，也是在這個黃金之城奈恩之中突然出現的。

同樣的事情似乎也發生在赫斯頓身上，據說赫斯頓是一年前某天突然全.裸.地出現在黃金之城奈恩的市街上……然后就被警察帶走了。

這個規則肯定也適用在那群怨靈身上，畢竟它們也是以同樣的方式被吸入吞世龍體內，來到黃金鄉里。

考究怨靈們是否會離開黃金之城奈恩，并無意義。還不如把注意力集中在這座城市上，試圖在這個城市里找到那個藏起來的飛蛾怨靈。

＂但、但是，既然它不在室內也不在室外，到底上哪里去找？哪、哪里有符合條件的，巨型的灰色發光體呢……＂伊萊恩郁悶地抬起頭來，若有所思地看著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