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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7章湮沒之于月隕(一百五十七)
"索拉爾先生!!——"伴隨著伊萊恩的尖叫聲,魔劍士索拉爾的身影幾乎完全消失在重力波動炮的黑色軌跡中。
索拉爾被黑洞吞噬了。
接下來的后果是可以預見的,索拉爾會被超重力碾成齏粉,灰飛煙滅,他為了掩護伊萊恩而死,而伊萊恩會因此而后悔一輩子。
然而不。事情和伊萊恩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幾秒之后,原本已經消失了身姿的索拉爾居然再次在一無所有的空間里出現,渾身是血地,自空中跌落。
魔劍士索拉爾確實是受到了極重的損傷,但他居然沒有被超重力壓扁。他身上的不朽古龍的龍鱗保護了他,讓他甚至活過了超重力的擠壓。
因為那畢竟不是真正的黑洞,只是一種擬似超重力而已,一種被高度壓縮的空間而已。如果只是在短短的一瞬間,說不定堅硬的不朽龍鱗真的能保護索拉爾不被高壓縮空間碾碎。
結果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索拉爾暫且避過了死亡……雖然身受重傷。
"索、索拉爾先生?!"伊萊恩看著不斷墜落的魔劍士,驚呼道。
"我…沒事……不用在意我……專注于你的戰斗!"伊萊恩耳邊的通訊器里傳來魔劍士斷斷續續的聲音。
雖然索拉爾的狀況不怎么理想,伊萊恩尚且松了一口氣。
另一發重力波動炮已經朝白獅人少年打來,不過他已經盡可能地飛遠了,同時保持移動來躲開攻擊,波動炮沒能命中伊萊恩。
可是……真的是萬策休矣。沒有人掩護伊萊恩,沒有破解對手那個離譜的防御力的武器,甚至沒有安全接近吞世龍阿努的方法。這場戰斗到底該怎么打贏?
"差不多該撤了。"伊萊恩耳邊的通信器里傳來佩恩的聲音。
"嗯?什、什么?撤退?"
"是的。你也沒有更好的方法來打贏吞世龍,不是嗎?"佩恩很冷靜:"過去把那位索拉爾先生拉起來,撤退吧。退到吞世龍沒法攻擊到我們的距離,重整旗鼓比較好。反正這個血繭依然會無限地生成那些藍血怪物,它們會無盡地消耗吞世龍的體力,直到他筋疲力盡為止。等他筋疲力盡,我們再回來對付他,或許會有一絲勝機。"
是的,這是很正常的邏輯,腦子再正常一點的人都會這樣認為。
然而真的是這樣嗎?
"阿、阿努被封印了多少個億年來著?"伊萊恩低聲問。
"數不清了,至少十億年吧。"麗莎娜回應道。
伊萊恩于是問:"他、他被封印在這里十億年,都沒有因為血繭內的怪物們的襲擊而筋疲力盡。我、我們只是稍微撤退一下,回來就能看到他筋疲力盡嗎?"
佩恩于是無話可說。
亞特蘭提斯城還剩下一天半左右就會自.爆,它自爆的話會把十分之一個地球炸毀。伊萊恩他們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必須是趁現在打敗吞世龍阿努,不是現在,就是永遠不能。
"拜、拜托,佩恩先生。"白獅人少年其實格外地冷靜——不知道為什么,他的頭腦在這種時候反而相當明晰:"再、再掩護我一次,任何方法都可以。我、我會再接近他一次,試圖重創他。如、如果這樣還是不行的話,我們再撤退,重整旗鼓。"
"……好。"佩恩那邊沉默了好久才回應(期間伊萊恩已經躲閃了好幾波重力波動炮):"我會支援你,你就放手一搏吧。我這邊也會負責回收重傷的索拉爾——實際上已經回收過來了,你不用在意他。"
果然佩恩還是靠譜的,在伊萊恩忙著和吞世龍阿努纏斗的時候,他已經派出邪靈睡魔去把重傷的魔劍士索拉爾帶了回去,如今索拉爾正躺在鐵騎的后座上。
"我也會支援你,光輝大人。"麗莎娜也說:"無須顧忌,你做你認為正確的事情就行。但是請答應我,不要死去。你是唯一能擊敗[災禍之心]的人,如果你死了,我們就沒有任何擊敗它的方法了。"
那對于麗莎娜等人來說意味著什么,伊萊恩心里也很清楚。大伙被困在這個蒼藍血繭之中,一天不擊敗災禍之心(吞世龍阿努),就一天無法從血繭之中逃離。
……而且即使現在想逃也太晚了,憑他們的腳程,無論如何都逃不出亞特蘭提斯城的爆.炸范圍,只會在爆.炸中灰飛煙滅。
所有人活下來的唯一方法就是擊敗吞世龍阿努,而只有伊萊恩可以做到這一點。他的性命已經不僅僅是他自己的性命那么簡單了,他的死亡最終會造成同伴們的死亡,他們是命運共同體。
伊萊恩也清楚這一點。但是很奇怪地他并沒有感到很大的壓力,甚至還有種釋然的感覺。這里的同伴們都是因為信任他,才一路跟著他到這種險地里來的。不管最終結果是如何,他們都會默默接受吧。
佐立飛到了伊萊恩身旁:"你的飛行速度太慢了,我帶你飛吧。"
"可、可以嗎?"伊萊恩低聲問,"太、太接近我的話,你也會死哦?你、你不去保護你的巫女大人?"
"保護你就是保護巫女大人,我們還有別的選擇嗎?"隼人少年一針見血地答道。
于是伊萊恩不說話了。
"閃.光.彈在十秒之后到達,做好閉眼的準備!"佩恩通過通信器偷偷告訴伊萊恩和佐立。
"明白了,在那之前我們會盡可能接近吞世龍。"佐立化成一只大鳥,雙腳用力鉗住伊萊恩的肩膀,帶著伊萊恩一起高速飛行。期間吞世龍阿努又射過來好幾發重力波動炮,都被佐立輕易躲開了。
佐立畢竟是猛禽,那巨大的翅膀拍動空氣揚起的風暴,力量要遠比伊萊恩的念動力大。那力量大到可以輕易抵抗重力波動炮帶來的牽引力。只要不被直接命中,他們就不會有危險。
但是伊萊恩很好奇,佐立的力量是否能突破吞世龍身前不斷出現的重力彎弧的吸引力。如果靠的太近的話,估計很懸。
七,六,五。
伊萊恩心里默默地倒數著,耐心等待閃.光.彈到來的瞬間。他也默記住眼前的景象,為了在閃光蒙蔽周圍一切的那個瞬間,可以使用默記住的畫面來進行攻擊,不至于瞎摸。
無數道偏導激光從四方八面打向吞世龍阿努,那是來自海之巫女麗莎娜的援護攻擊。偏導激光無法對阿努造成任何損傷,但是它們在吞世龍眼前來回盤旋晃悠,化成一道道炫目的光芒,靠這個就能多少阻礙吞世龍的視野。麗莎娜把光之魔術運用得相當純熟,一邊利用這刺眼的光芒阻擋對手的視野,一邊也巧妙地控制角度,讓光芒盡可能地不影響伊萊恩的視野。
佐立帶著伊萊恩避開一道又一道的重力波動炮,已經靠近到吞世龍阿努不足二十碼了。再接近的話相當危險,伊萊恩已經能切身感受到那些重力彎弧帶來的暴風般吸引力。僅憑一雙翅膀,佐立真的能夠抵抗那么可怕的重力嗎?
三,二,一。
一如約定的那樣,閃.光.彈到達了。
佩恩不愧是神槍手,即使有重力彎弧這種東西帶來的巨大牽引力在影響彈道,他依然計算出了正確的彈道,所以他發射出去的閃.光彈劃出一個相當離譜的拋物線,最終在吞世龍阿努的眼睛前方炸裂,掀起極度炫目的光芒。
閃.光.彈是故意避開伊萊恩的視線來發射的,此時處于阿努身下的伊萊恩和佐立受到那一下眩光的影響最少,但并非沒有。所以伊萊恩已經緊閉雙眼,用手擋住臉,盡可能阻擋那閃光對他視力造成的損害。
"去吧!!"然后他感覺到自己身后一個強大的推進力。佐立不顧一切地把伊萊恩往前拋出,拋出的同時也加速踢向伊萊恩的背后,進一步給白獅人少年加速。
等等,他這樣做豈不是——
不用伊萊恩去猜想,他能聽見自己身后有什么東西被吸走、然后被撕裂的聲音。
是的,佐立為了把伊萊恩往前推送,把自己全部的力量都用在剛才的踢擊上了。因此他沒法逃離重力彎弧的牽引力,被重力吸引了過去。
落在重力彎弧之上是什么后果,應該不用去說明了。
"我…知道我幫不上什么忙……"那一瞬間,伊萊恩似乎真的能聽見佐立斷斷續續的話語,抑或是遺言:"但是我會做的。用我自己的方法,來幫助巫女大人。"
(佐立……)
"我也許只是個成不了大器的小角色。巫女大人自然不可能看得上我這種家伙。
但我依然想為她做些什么。我想為她做一切。"
那是他靈魂發出的聲音。效果接近于傳心術。跨越了時間、空間、物質的阻隔,區區半秒就能交代一切,真正的死之前的遺言。
可是為什么?這遺言沒有傳達到海之巫女麗莎娜那里去,卻被伊萊恩聽見。
佐立是故意的吧。因為他沒有勇氣對麗莎娜開口。
"……以前曾聽誰說過。愛是單方面的付出,不求回報。
這樣卑微的我,付出的卑微的努力,是否又能換來她回眸一笑,一滴眼淚,或者至少是一瞬間的關注?
不管怎樣……我是幸福的。
為了愛著的人而死,就是一種幸福了。
伊萊恩不知道該如何去回答。他甚至沒有勇氣回頭去看佐立的下場,哪怕他早就能猜到。
白獅人少年用念動力抵抗著重力的牽引,閉眼回想著閃光到來之前的景象,默記著吞世龍阿努身上可以稱為弱點的傷口。他正在往那個傷口上移動,全速地靠近著吞世龍的胸前,他胸口對應著心臟的那道大傷疤。
然后,不顧一切地,全力地出手。
拜托了!
——犧牲了無數,這承載著大家希望的一擊,請讓它成功吧!
傾注了一切,附魔著強烈的"黑暗"的潛獵者長矛,深深地刺入了那道傷疤的正中心。
那一擊筆直地,捅入不朽古龍的心臟里!
時空的亂流在龍心臟中噴涌、亂竄、肆虐,它摧毀了吞世龍阿努的心臟。
心臟毀滅帶來的劇痛,讓吞世龍發出痛苦的悲鳴,他噴出了一口鮮血。
然而阿努也強忍著劇痛,讓另一條手臂強行從無數血管觸手的束縛中掙脫。
不,并沒有掙脫,而是他自己用蠻力把自己的手臂扯斷了,于是只有他手臂的上半截脫離了血管觸手的禁錮,得以自由活動!
阿努不顧一切地揮舞著自己斷掉的半截手臂,用那一截干瘦如柴的手臂往伊萊恩身上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