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6章大愚者之試煉(六十八)

因為察覺到伊萊恩臉上的不安，丹尼爾又用傳送術折返回去地下避難所接那群孩子。結果伊萊恩這邊剛接受著奎格的治療，傷勢稍微好轉的時候，丹尼爾和歐琳已經帶著那三個小鬼過來了。

＂為什么要在這種貧民區匯合？＂歐琳看到那間破屋子的時候不禁吐槽。

＂這是我老家。＂丹尼爾輕描淡寫地說：＂剛才急著用瞬移，就隨便找了個我最熟悉的地點。＂

＂所以你家里其實很窮？＂歐琳不解風情地繼續吐槽道。

＂以前是。＂白銀騎士少年依然輕描淡寫地答道。

＂大哥哥！＂不理歐琳這邊的吐槽，貝利湊到伊萊恩身旁，看著臉色蒼白的白獅人少年問：＂你受傷了？沒事吧？那些怪物很強？＂

＂嗯……小傷，沒、沒事的。＂

實際上伊萊恩與海獸們打的時候根本沒受過傷，多虧米斯特丁的絕對防御。反倒是跟著丹尼爾傳送回來的時候重創了他一下。這么丟人的事情怎么說得出口。

＂咒術還能這樣用……我還一直以為咒術是給人下咒的惡毒的術呢……＂一旁的紅狼少年伊奧看得入神：＂能教教我嗎？要是我也會這種治療術，就能給大哥哥療傷了。＂

＂你可能，嗯，難學會。＂奎格委婉地說。

＂為什么？＂

＂這輩子殺、殺過人嗎？＂伊萊恩低聲問。

伊奧陷入沉默，不回答也就是默認了。

實際上他這輩子不僅殺過人，還殺了很多。作為法蘭西紅荊棘騎士團的奴隸士兵，被指派去執行各種暗殺明殺的骯臟工作，幾乎是日常了。

伊奧露出悲傷的神情：＂手上占滿了鮮血，就學不會這種溫和的咒術嗎？＂

雖然不愿意承認，但伊萊恩和奎格幾乎同時點了點頭。

這也是伊萊恩等奎格過來幫他療傷的原因。

[溫暖之火]其實伊萊恩也能用。只要他聚精會神，十分注意的話，偶爾也能用出來。但他只要稍微分神，那個火焰就會變成帶有攻擊性。這樣一來就不是給別人（或自己）療傷，而是用帶著高熱的火球把人灼傷了。

之所以會變成這樣，是因為伊萊恩已經殺過人。和主張完全不殺傷人的和平主義者奎格不同，在伊萊恩動手殺傷人的時候，他的心境就變化了。

然后咒術之火就會原封不動地體現出使用者的心境，變得猙獰，帶上攻擊性。

這之后再怎么試圖去壓制它的攻擊性，也是沒有用的。因為那份兇惡的殺性就藏在使用者的心底，使用者自己的心性都不平和，又怎么去指揮手上的咒術之火變得平和？

雖然只是為了拯救這座城市，也是為了自保，伊萊恩剛剛才殺了兩只海龍獸。他很清楚他的行動會導致海龍獸的死亡（或者至少是受傷），但他還是動手了。

為了保護貝利，他會毫不猶豫地動手殺人。他這種想法肯定早就被咒術之火知悉了吧。因為咒術之火也是他的分身，他靈魂的一部分。

即使不把海龍獸這種非人怪物計算在內，在這之前伊萊恩也殺過三個人造人。也就是冒充法蘭西三國的國王——蘇瓦松王克洛蒂爾，梅斯王提奧德里克，還有巴黎王希爾德貝爾特。

他清楚知道自己的行動會導致這些人（哪怕只是人造人）的死亡，還是動手了。因為這三個王間接地為貝利帶來苦難，伊萊恩想為小狐貍復仇。他的行動，以及他的想法，他的咒術之火肯定也是知道的吧。

那份心性一旦刻入咒術之火內，想讓它再保持原本的溫和慈愛，恐怕就會被變得很難。

現在的伊萊恩并不是完全沒有辦法使用[溫暖之火]給自己療傷，但要這樣做他必須在一個完全不受到影響的環境下，聚精會神地發動[溫暖之火]，才不會有把自己燙傷的危險。也就是說，只要脫離戰斗，在安全的環境下，他是有可能使用這招的。

問題是，如果他受傷了并且感覺到劇痛，那對他也是一種影響，自然也會讓他分心。劇痛造成的分心也會讓他[溫暖的火]失敗，不僅沒法治好傷，還有可能讓傷勢加劇。就是這么矛盾。

簡而言之，他的[溫暖之火]幾乎沒法用。大概只能在脫離戰斗之后，用來治療一些無關痛癢的皮外傷吧。

像胰臟被挖掉一塊、雙腿骨裂這種程度的重傷，還是得等奎格過來幫他治療不可。又因為伊萊恩的[絕對領域]崩壞得非常嚴重，即使有奎格給他療傷，也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治好。

……真是頭疼啊。

傷基本治好了。伊萊恩能感覺到體內缺失的部分再次長了回來。骨裂的雙腿也沒了那種刺痛感。他恢復以后就震顫著試圖站起來，雖然還是站的不太穩。

＂是、是時候離開大不列顛了。＂他握著貝利的手低聲說：＂走、走吧。＂

＂嗯。＂小狐貍跟著他跳上鐵騎。

＂伊奧，皮埃爾，＂伊萊恩轉頭吩咐道：＂你、你們留在大不列顛好嗎？之前見、見過的黑貓姐姐會照顧你們的，而且也、也可以去投靠貝迪維爾船長。她、她知道怎么送你們去。＂

＂不要。＂紅狼少年卻說：＂我說過，你救過我，我的命是你的。因此我要跟在你身邊。在這條賤命徹底耗盡之前，請隨意使用它吧。＂

（又來了。）

＂不、不要。＂伊萊恩納悶道：＂為、為什么要以把你的命當做消耗品為前提。我、我救你不是為了這個。為、為什么總要覺得你虧欠我什么。自由地活下去不行嗎？＂

＂做不到。不這樣做，我就不是艾斯基莫族了。＂

＂我、我們接下來要去很危險的地方。你、你跟著來，會死的。＂伊萊恩不得不強調道。

＂即便如此，還是想要跟著來。＂那小鬼斬釘截鐵地說。

這小子簡直和貝迪維爾一個性格，伊萊恩心中嘆道。把這一切說的，簡直就像是他們狼人族的信條。被救了就要以命相報，為了幫助朋友就要兩肋插刀。狼人族的家伙們難道都這樣嗎？

強迫癥？

這臭認真的性格，有時候真的煩人……

＂困擾嗎？＂丹尼爾突然低聲問，應該是在問伊萊恩。

白獅人少年于是點了點頭。

＂明白了。＂白銀騎士少年突然閃現到伊奧背后：＂失禮了。＂

嚯。他直接用光劍從后方劃了伊奧一劍。不過那光劍的輸出似乎被減到最小，讓人感覺不到它的危險。淡紫色的，只有一條細線般粗的光劍劍身在伊奧身上掠過，并沒有切開他的身體。

＂誒……？＂紅狼少年卻露出困惑的表情，然后往前倒下。不過幾秒，他就陷入了昏睡狀態。

那柄光劍似乎有辦法把人催眠……或者是類似的攻擊。總之伊奧昏昏睡去，但身上沒有任何明顯的傷口。伊萊恩這時候也察覺到丹尼爾手中的劍刃，那光劍的劍柄上雕刻著詭異的骷髏頭，讓人覺得非常邪門。

不過丹尼爾能讓伊奧老實下來，簡直幫伊萊恩大忙了。

＂我把這小鬼送回去吧。＂丹尼爾又瞥了皮埃爾一眼：＂你也要纏著他？＂

＂不，不，我一開始就打算留在這里。＂嚇得皮埃爾退后一步：＂抱歉……我本來是打算過來報恩的。但看到你們的戰斗之后才發現，我和你們根本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大概，不管我怎么努力，都幫不上大哥哥任何的忙吧。所以我還是留在這里……至少不給你們拖后腿的好。＂

確實，不給大人們添亂，也算是在幫忙。

＂我、我們走吧。＂伊萊恩踩下油門，讓鐵騎稍稍浮空。他剛才的話是對身后的貝利說的。奎格也很自然地跳上鐵騎的副席。

＂你真的要把那孩子帶到危險的地方去嗎？＂歐琳又追問了一句。

丹尼爾心里也有同樣的疑問，但被歐琳搶先問了，他只好保持沉默。

＂嗯、嗯。＂白獅人少年答道：＂說、說好了，不再分離。＂

小狐貍貝利從后方緊緊摟住伊萊恩的腰，一臉幸福的樣子。哪怕他已經知道了，這趟旅程可能是他們的最后旅程。

＂我沒有權利對你們的事情過多干涉啦，＂丹尼爾扛起昏睡不醒的伊奧，無奈地道：＂總之多保重。別死了哦。＂

伊萊恩沒有回應，只是更用力踩下鐵騎的油門。鐵騎發動了匿蹤系統，整個變得半透明。同時它也低聲呼嘯著，往遠方的天空駛去。

＂居然帶著小孩去險境……愚蠢的人。＂丹尼爾嘀咕道。

不，說不定那個愿意跟著伊萊恩去險地的孩子，才是真正的愚蠢。

小笨蛋跟著大笨蛋去赴死什么的……簡直就離譜。

看不下去。

丹尼爾轉念一想，把扛著的伊奧交給歐琳：＂抱歉，我還是要離開一下。＂

＂等等，你想——＂

沒等歐琳說完，白銀騎士少年直接瞬移走了。下一秒，他已經出現在海面上。

從這個位置往下潛，海底里就停泊著那艘被稱為[獅子座號]的潛艇。身體早已變化成深綠騎士的丹尼爾，其實可以暫時改變自己的體質，適應海底的高水壓，以潛入那艘潛艇里。不過他還是選擇在這個位置等待伊萊恩等人，而且他們駕駛著鐵騎馬上就到了。

丹尼爾腳下也有那艘船不斷上浮，大概是伊萊恩遠距離操縱，讓潛行先浮上水面的。于是白銀騎士少年很自然地就降落在潛艇的戰術甲板上。

＂欸？你、你怎么也跟來了？＂剛駕駛鐵騎靠近的伊萊恩解除了鐵騎的匿蹤系統，一臉驚訝地看著丹尼爾。

＂我也想去見識一下亞特蘭提斯。＂丹尼爾答道：＂讓我順道跟你們一起去吧？＂

＂你、你騎士團的工作呢？＂伊萊恩明知道亞特蘭提斯有多么危險，想找個好的理由來推辭丹尼爾。

＂哦，放心，我只是去看看而已。大概只會在亞特蘭提斯的門口看一眼就走。＂丹尼爾說：＂我隨時都能瞬移回大不列顛，所以這不會影響到我明早的出勤。實際上我明早也不需要出勤，我還在休假中呢。＂

（……悠閑的家伙。）

不過伊萊恩也看得出來，丹尼爾相當強。而且在真正不妙的時候，他還有辦法用傳送術逃離險地。根本就沒有必要為丹尼爾的人身安全擔心。

＂你、你喜歡吧。＂伊萊恩把鐵騎降落在甲板上，打開戰術甲板的升降機，讓眾人進入船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