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9章終焉之暴風雨(一百二十一)
小小的一顆血珠，從貝利的指尖轉移到伊萊恩的口腔中，融化在其中并被吸入。有種很微弱的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人血應該是有點咸味的，不過伊萊恩現在沒有味覺，只能嗅到氣味。而且因為血液的量十分少，這味道瞬間就散去了。
小狐貍下刀的力量控制得十分精妙，他的指尖也只冒出這么一滴血，出血隨后就止住了。
＂呃嗯。＂貝利發出很奇怪的叫聲：＂討、討厭啦，大哥哥吸人家的血的時候怎么這么色.氣。＂
＂呃，是、是嗎？＂伊萊恩額角冒出一滴汗，需要的血液樣本也入手（入口）了，他縮了回來。
＂味道好吃嗎？＂狐人少年又問。
＂沒、沒味道的。＂
＂哼嗯——＂小狐貍若有所思地哼了一聲，隨后滿帶期待地看著伊萊恩：＂然后呢？有什么變化嗎？＂
＂沒、沒這么快啦……＂白獅人少年苦笑道。即使拿到了基因樣本，也需要隔一段時間才能變身成狐人。這并不是吃下一滴血就能馬上變身那么便利的能力。
＂不能像那個紅獅子叔叔那樣，變身成我的模樣嗎？＂貝利果然有觀看過埃德蒙和龍獸的死斗，他可能把變身術誤以為是獅人族的特殊能力了。
＂他是特、特殊的。＂伊萊恩再次苦笑道：＂像他那樣快，反、反而是不正常的啦。＂
＂所以變身術真的是獅人族的能力？這么厲害？和幻術的原理不一樣嗎？＂
＂不…我也不、不是很懂啦，應該不是那樣的。＂誤會好像加深了。不過伊萊恩懶得去解釋。
話說從剛才起就安靜得不太尋常？女仆（其實是女騎士）迪奧從剛才起就在門口守衛，守了至少一個小時了，居然還能一直保持安靜，沒有進來打擾貝利和伊萊恩下棋。這種事情真的有可能嗎？
伊萊恩皺了皺眉頭的同時，他的余光撇到窗外有個影子在晃動。恰好貝利手中的匕首還沒有收回去，他直接搶過來，沖到貝利身后護住小狐貍，拿起匕首往窗外的位置劃了一刀。
咚！從窗外飛入的一枚暗器，卻被伊萊恩的揮刀動作架開。
＂刺客！＂伊萊恩大喊道：＂躲、躲在我身后！＂
＂噢，哦！＂狐人少年幾乎是抱住伊萊恩的腰，在發抖。
(這孩子果然……！)
窗外的刺客見暗器沒能湊效，直接翻窗進來。誰都沒想到在水面上急速行駛的一艘船上居然有人這樣翻窗而入，而且船用舷窗明明不夠一名成年人擠進來的，怎么可能進得來！
沒錯，正常的人類進不來，但是跑進來的是一名卑格米矮人！那身高體格就和小孩差不多的矮人，伊萊恩一個多月之前只在東非高原上見到過，而且對這些小矮人印象不深！沒想到這種卑格米人居然跑到法蘭西來了，還成了刺殺王子的刺客。
肯定有誰，把這些野人般的矮人當奴隸抓起來了，還把他們訓練成刺客，作為特殊的暗殺部隊之用。
船上的乘客里肯定沒有這種長得引人注目的卑格米矮人。這么說來他們是躲在船的貨倉里，和托運的行李一起被偷偷送到船上的嗎？
——身材矮小的卑格米人居然可以被這樣使用！哪個鬼才想出來的？
那名卑格米人速度極快，瞬間竄到伊萊恩腳下，用他手中淬了毒的小匕首刺向白獅人少年。以伊萊恩的反應能力，就算這時候把手中匕首揮過去招架，恐怕也來不及！
然而根本不需要去招架。
扎！匕首落在什么東西上，發出很沉悶的聲響。
攻擊并沒有擊中伊萊恩，被白獅人少年手執圣骸布擋下。那塊布料是＂理論上不可破壞之物＂，雖然如絹般輕薄，尋常的刀劍卻無法貫穿或斬斷它。淬了毒的匕首既割不破也刺不穿那塊薄布，自然也傷害不了伊萊恩！
白獅人當機立斷，用圣骸布包裹住對手的武器，順勢抓住了對方的手。他再用另一手上的匕首，對準那名卑格米人的脖子扎下。對方沒想到伊萊恩會以布奪武，也沒想到伊萊恩的反擊如此迅捷而精準。勝負瞬間分出，伊萊恩的匕首已經貫穿了那名卑格米矮人的頸動脈！那名矮人瞬即斃命！
＂不要殺人。＂奎格的聲音在伊萊恩的腦海里回響。可是剛才事發突然，輪不到伊萊恩手下留情，他該殺的還是殺了，現在后悔也沒用！
＂窗戶……！＂小狐貍在他身后說道。
伊萊恩也意識到這一點，怕更多卑格米人利用舷窗進來，就沖過去把舷窗關起，鎖死！
＂呼。＂貝利跪在地上：＂嚇、嚇死我了……＂
＂你沒、沒事吧？＂伊萊恩這才回來查看小狐貍的情況。
不過貝利極其冷靜，雖然害怕，卻沒有在剛才的襲擊里解除自己的幻術，全程保持著那副人類少年的偽裝。作為王子的替身，狐人少年真是太過敬業。
＂糟糕。＂貝利想到了什么，馬上說：＂迪奧在外面沒動靜，可能也——＂
伊萊恩二話不說就沖了出去。
果然，他打開門的瞬間，就看到那名偽裝成女仆的圣百合騎士捂住小腹。
＂嗯……大意了！＂迪奧悶哼道：＂王子……王子怎樣？＂
＂沒事，我打、打退入侵者了。＂伊萊恩答道。
而偽裝成小王子的貝利也從伊萊恩身后探出頭來：＂你還好吧，迪奧？＂
＂中了招。＂迪奧脫力地坐在地上：＂該死的卑格米人。＂
一旁是已經被擊殺的矮人，那名不講武德的矮人剛才偷襲了沒有防備、裝備極少、還沒有護甲保護的女騎士。女騎士雖英勇反擊，卻仍然大意了，沒有閃開，在擊殺對手之前挨了一刀。到底是先挨一刀再反殺，還是反擊過程中不小心挨了一刀，就只有迪奧自己知道了。
傷口很深。匕首扎中的位置是小腹十二指腸附近，從匕首刺入的角度看，可能還傷到了胃部。那卑格米人用的匕首上自然也有淬毒。從傷勢看來，女騎士迪奧恐怕是兇多吉少。
＂迪奧！＂其他圣百合騎士聽見打斗聲也趕了過來。
＂怎么回事？＂女騎士嬌蘭看了看女騎士迪奧，又看了看躺尸一旁的卑格米矮人，然后打量了一下伊萊恩和貝利：＂王子殿下沒受傷吧？＂
＂沒事。＂貝利答道：＂可是迪奧傷得很重。＂
＂嬌蘭姐，這是致命傷。＂圣百合騎士麗娜檢查著迪奧的傷口，說道。
另外兩名圣百合騎士露出陰郁的神情。她們幾乎認定了迪奧沒法救活——一般人也肯定會這樣認為。
＂不。能、能救。＂伊萊恩卻說：＂總之先給她解、解毒。卑格米人身上一、一定有解毒藥。＂
＂你認真的嗎？＂
＂認真。＂白獅人少年從戰術腰帶里取出他那只寶貴的手術用具箱：＂跟船長說、說一下，我要借用醫療室。＂
＂大哥哥要給迪奧動手術？＂小狐貍看著手術箱里那些明晃晃的手術刀，瞪大了眼：＂真的能救活迪奧嗎？＂
＂我盡、盡力而為。＂伊萊恩說。
＂我可以在旁看著嗎？＂貝利又好奇地問。
＂不能。＂伊萊恩卻拒絕道：＂太血腥。你又太、太小。＂
十分鐘后。
＂……就這樣？＂在旁觀看著手術過程的女騎士蘭蔻，不禁疑惑地問。
她不是太明白自己到底看了些什么。她看到的是伊萊恩用很不可思議的速度給迪奧清洗傷口、縫合血管和破損的內臟。然后白獅人少年把一切收拾干凈，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之前明明九死一生，被認為不可能被救活的女騎士迪奧，居然這么簡單就被＂修理＂好，除了小腹多了一道疤痕之外，簡直就像是沒有受過傷一樣。而且她的生命體征也安定了下來。
到底發生過什么？一個重傷生命危殆的人可以被這么簡單地治好？手術有這么兒戲嗎？？這一定是在開玩笑吧？？？
＂就、就這樣？你……治好了她？＂蘭蔻都有點混亂了。
＂就這樣，治、治好了啦。＂伊萊恩輕描淡寫地說，仿佛這種手術對他來說只是家常便飯。
＂別開玩笑了！重傷的人怎么可能這么簡單就治好？你只是把她的肚子剖開來，然后清理了一下，然后就縫了幾針，然后又清理了一下，然后就縫回去了。欸？這就，治好了？這合理嗎？你用了什么魔法嗎？？＂
她好像還完全不能接受這個事實的樣子。然而一旁檢測迪奧生命體征的儀器可不會說謊，那穩定的心搏數字就是最好的證明。
＂還、還沒完全過危險期啦。＂伊萊恩只好說：＂只是緊急處理，她還、還有術后感染的風險，還是有可能會死。不過迪奧小姐很、很幸運呢，雖然被刺傷到胃部，卻因為是空腹，胃里的東西沒有流、流出來造成污染。要是她當時吃得很飽，說、說不定就救不活了。＂
其實還是能救活，伊萊恩心想。只是他這樣說，應該能讓對方比較容易接受這個事實而已。
＂讓我整理下思緒……＂女騎士蘭蔻捂著頭：＂總之迪奧是被救活了對吧？應該不需要再給她動一次手術吧？＂
＂不、不需要。＂白獅人少年搖著頭。他總算明白到這些圣百合騎士是多么的固執。即使這個時候，她們還是沒法完全接收同伴已經被救的事實。她們先入為主認為迪奧絕對沒救，這個觀念甚至在手術之后都沒能馬上扭轉過來。這些女人接受的都是些什么教育啊？
＂奎格？＂實在沒有辦法，伊萊恩把豹子叫來。
＂是的，大少爺。＂云紋的豹子湊過來，直接取出咒術之火，在病床旁邊釋放。[咒術——溫暖之火]的效果接近于治療師們使用的治療法術，應該對手術之后的傷口愈合有一定的促進作用。
＂使用咒術的治療師嗎。真是稀有。＂蘭蔻在用看珍獸般的表情看著奎格。嚴格地說，那只云紋的豹子確實也是一種珍獸……
＂我承認吧。事到如今，即使不相信也不行。＂女騎士嘆道：＂你們確實是專業的醫師和治療師。……雖然表面上看確實應該是如此，但仍然有很多無法解釋的地方。比如說你給迪奧做手術時，那個詭異的熟練度。僅靠天賦之才，人真的能做到這個份上嗎？＂
＂天賦？＂這句話刺激了伊萊恩：＂誰說、說是靠天賦的。我在又黑又潮濕的房間里解.剖.尸.體，剖、剖了足足十年啊。＂
圣百合騎士用更加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伊萊恩，試圖從伊萊恩的眼神中找出半絲虛假之情。可是她找不到。有些事實，只要說出口，就有著無法撼動的份量。僅靠謊言和偏執的胡言亂語，根本做不到這個份上。
＂所以你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開始做這個？這……可能嗎？＂
伊萊恩不回話了。他累了，不想再說什么。
＂大少爺的先父，索里斯王國的御醫。＂奎格好像早就想好了應對的方法，適時插嘴道：＂王國毀滅，但他技藝高超，被免于一死。那手藝就，流傳下來。＂
這絕對不是奎格自己想出來的。伊萊恩心想。到底是誰教奎格這樣說的？是貝迪維爾？是塞費爾和賽格萊德兩兄弟？還是，康斯坦丁？
＂確實有這個可能。非常離奇，但有這個可能。＂蘭蔻點了點頭：＂姑且認為是這樣吧，我不追問下去了。你們救過王子殿下，也救了迪奧。至少這份恩情是無法質疑的。再追問就顯得太失禮了。＂
＂我回、回去休息了。＂伊萊恩也說：＂明早之前是、是她的危險期。抗、抗生素不能少。如果她狀況惡化，再，再通知我吧。＂
＂明白了，醫師。＂女騎士點頭道：＂辛苦您了。＂
＂那、那些卑格米人的遺體呢？＂伊萊恩又問。
＂已經借用了船的一個庫房存放。我的同伴里有人能使用冰系魔術，至少不用擔心遺體腐變。＂蘭蔻說：＂那些都是試圖襲擊王子的罪人，原則上說必須帶回去總部尸.檢和取證，然后把他們梟首示眾。我也不清楚王室那邊打算把這事做到哪個份上，總之先把遺體凍起來，到波爾多再處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