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0章終焉之暴風雨(一百一十二)
某時某刻,大空洞中的某處,那個模擬成虎人族村落的場景中。
"真是的,"穆特把杯中的飲料一飲而盡,長嘆了一口氣:"那時候這家伙到底有多過分啊,你知道嗎?什么叫做[你先走,我沒事的],什么叫做[我要保護你,哪怕用生命]。簡直遜—斃—了!也不考慮一下別人的想法……"
這小子,喝醉了在說胡話。
"他喝的不是豆奶喵?"艾爾伯特略郁悶地看著古斯塔,問道:"為什喵喝個豆奶能喝醉?"
"他喝的確實是豆奶,"古斯塔吃了一口盤子里的肉干,"應該是沒有把啤酒摻進去吧?這個不應該把人喝醉啊。"
"可是……"艾爾伯特看著臉紅耳赤,呈一種暈醉狀態的穆特。
那明顯是醉了。要么是豆漿喝多了,呼吸過于急速了,體內堿中毒造成的類似醉酒般的暈醉狀態;又或者只是穆特在自我催眠,以為自己醉了。這些都不重要,總之他是醉了。醉了并在說著胡話,發泄著苦悶,像個少不更事的小笨蛋一樣,又像一個看透一切的中年大叔一樣。
"欸嘿嘿嘿,"穆特一邊吃東西一邊繼續喝豆奶:"反正……我是沒所謂啦,你小子自己要去送死,我又管不著…而且為什么我要管呢……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
雖然是胡話,但這完全是在吐槽艾爾伯特的話。而且還直接在艾爾伯特面前吐槽,當作老虎不在場似的。
艾爾伯特額角冒出一滴汗:"夠了夠了,你別喝下去了。喝多了傷身子,還是回去休息吧。"
"我又沒醉。"穆特繼續喝,還真的被他手快從桌子上搶了一罐啤酒過來喝,咕嘟咕嘟地就灌進肚子里,另外兩人都來不及阻止。
"嗷,我不管了啦。"艾爾伯特捂住頭。
"嗯?這豆漿好難喝。變質了吧?味道都是苦的。"貓人少年甚至都沒察覺到自己灌下去的是啤酒。這得有多瞎才能把金黃透明的啤酒,看做是白色不透明的豆漿?
"就這樣吧,"艾爾伯特覺得還是要在事情失控之前管管這只任性的小貓,于是一把扛起穆特:"派對結束,咱們回房間休息。"
"不要!我還能喝啦……"穆特還試圖伸手去取桌子上的飲料。
"不準喝,快走。"艾爾伯特干脆直接抱起穆特,往房間里走。
"你們去吧,這里我收拾。"古斯塔清理著散亂的桌面:"大叔我可是很開明的,今晚不管你們做了什么,我都不會過問哦。"
"你在胡說什喵。"艾爾伯特紅著臉說,抱走了穆特。
"嗯……"房間內,貓人少年被放置在床上,一副半醉半醒的模樣,悶哼著。
而艾爾伯特也很自然地坐在了床邊,揉著穆特的頭。
"別摸我啦,讓人睡一會兒嘛……"小貓轉過身去抱怨道。
"穆特,"艾爾伯特沉默了很久才低聲問道:"今晚是最后一晚。以后可能就沒有這個機會,共處一室地對話了。你……要…做喵?"
"你在說什么鬼……"
"你懂我的意思。一直以來讓你跟在我身邊幫助我,真是難為你了。我什喵都無法為你做到,那喵至少,在這最后的一晚——"
"明明不愿意的,為什么要勉強自己。"貓人少年卻低聲說:"我很清楚的…你喜歡的是,那個女人。不管我做什么,都無法在你心中占據任何地位。無法……改變你的心意。但是沒關系。我明知道是這樣,還一直跟在你身邊。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任何回報。"
只是能待在這里就已經足夠。只是能留在他身邊就覺得幸福。像個笨蛋一樣。
"盡管如此,"艾爾伯特大膽地問:"你還是……想要的,對不?"
輪到穆特沉默了很久。
"嗯……想要。"他低聲回道。
"所以?"艾爾伯特把手放在穆特肩膀上。
"但是果然,不能要。"貓人少年卻輕輕推開了艾爾伯特的手。
"為什喵?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喵?"
"不行…"他的身體顫抖著:"現在說要的話,感覺就像是,在要挾你。你喜歡的不是我。如果你勉強自己,做了不想做的事情,那么你就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你。所以……果然還是不行。請你今后也一直保持著原本的那個你,那個倔強但又不知放棄,頑固但又頑強,粗魯但又體貼……我喜歡的那個你吧。請不要因我而改變。"
他在默默哭泣。雖然艾爾伯特從這個角度沒法看見,但他知道穆特在哭。
"我明白了。"于是老虎答應了:"如果這是你的請求的話,我就貫徹到底吧。好好休息,穆特。明天還長著呢。"
"嗯。"當艾爾伯特給他蓋上被子,撫摸著他的頭哄他入睡時,穆特卻悔恨地捏緊了拳頭。
"只是,"艾爾伯特走出去幾步,突然又說道:"在這個時間流動沒有意義的異世界里,你陪在我身邊多久了?兩年?五年?……我沒有仔細去數過,但肯定已經過去相當長的時間了吧。
你一直在陪伴著我,我卻從來不敢開口去問這個問題。因為我又自私又懦弱。我怕我開口問了,你回答了,我就必須回應你。我怕我的回答會傷害到你,不管我怎樣回答。我怕自己不是你所想象的那種人,不能滿足你的期待。這也是我。你可能不知道的,那個膽小卑鄙的我。
……但我知道不能讓你一直等待。所以在這最后的時刻,我問了。我也期待著你什喵都不向我索取,只是默默奉獻。但是,這樣真的好喵?
如果你是大人的話,肯定會更理智地選擇,知道什喵可以做什喵不可以做。你會知道放棄,知道知難而退吧。但在我眼中你只是個小孩。而小孩……應該更忠于自己,更任性妄為,只為追求快樂而做選擇。"
穆特捏緊了拳頭。
艾爾伯特又往外走出幾步:"你啊……明明是小孩,不應該裝成大人。如果連追求快樂都未曾有過,就裝作大人不斷約束自己,放棄專屬于小孩的權利,變得任性的權利……那也未免,太悲哀了。"
于是穆特從床上爬起,飛撲過去,哭著,從背后抱住老虎的腰:"對不起…我果然……"
"沒事。"艾爾伯特答道:"這樣就好。這樣……才像你啊。"
他轉過身來摟住穆特:"一切都交給我吧。"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那只蠢貓,根本不知道什喵叫適可而止……"艾爾伯特揉著酸痛的腰,走向浴池。他什么都不在乎了,趕緊脫下身上的衣服就跳進池子里泡著,希望熱水能夠消除他身上的疲勞。
等他身心都安定下來以后,他才突然開口道:"你在吧?出來,不用躲躲藏藏了。"
"呼。"一個黑影從暗處走出,那個代言深淵的黑影。
雖然不如穆特那樣明暗,艾爾伯特身體的一部分果然還是和深淵晶界有所聯系的,所以他其實也是半個深淵生物,能夠感應到其他深淵的存在。他從剛才起就隱隱約約感覺到有誰在附近觀察著他,那感覺很奇妙,就像身上的毛管想要倒豎起來似的,但實際又沒有倒豎。
"你有什喵想跟我說喵?"艾爾伯特問。
"不。"代言深淵的黑影說:"只是,奉我主人的命令,在觀察你而已。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們比較在意你是否能打贏這場決斗。"
"哈,看樣子你們深淵更加器重我,而不是古代人喵。"艾爾伯特一笑。
"自是當然。"代言深淵的黑影說:"你的身體直接和[真理的大門]鏈接著,是到達那里的捷徑。而那姆勒斯人所允諾的獻祭,雖然會給深淵時界獻上大量的研究對象,卻沒有人能保證那些研究對象是否能幫助我們到達[真理]。"
"所以我更不明白了,"艾爾伯特繼續道:"既然那喵看重我,直接跟我做交易不就好了。為什喵還要讓我和古代人決斗,決定勝負,然后才挑選你們的交易對象?"
"這不是我們的運作方式。"
"哈,因為你們講求信用,不能失信于人?別引我發笑了。"艾爾伯特哼笑道。
那個代言深淵的黑影,陷入了沉默。
"能打贏嗎?"黑影過了很久,又問道。
"或許。"虎人青年模棱兩可地答道:"如果我失敗了,你們無非也只是回去和古代神人族做交易而已,你們又沒啥損失。"
對方繼續沉默。
"既然你不肯走,我再問你一個問題。"艾爾伯特又問:"你的主子在這里聽著我們的對話喵?"
"不。"那個虎人的影子答道:"這里是夾在現實世界和深淵時界之間的異空間,但這里并非深淵時界。時界的主人無法干涉此地。即使他也并非萬能的。"
"我想也是。"老虎轉過來,正眼看著那個黑影:"也就是說,我可以和你正常地說話了,對吧,哥哥?"
那個代言深淵的黑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長時間沉默。艾爾伯特也不說話,靜待對方的答復。
"你為什么會察覺到?"黑影終究還是開口問道。
"很簡單,因為這個兇牙族的村落是按照記憶復制出來的。但這并不是我的記憶。"艾爾伯特把背脊靠在浴池的邊沿,并用手敲了敲池邊的磚石:"我以前就聽哥哥說過,村子里有這個浴池。然后魔獸曾經闖入這個村子,大人們把魔獸引到池子里殺死。魔獸的血卻污染了泉眼,讓那個泉池一直帶著一股不詳的血腥味。從那個時候開始池子就被棄用了。那是我出生之前就發生的事情,也就是說,這個池子并不在我的記憶里。
那就奇怪了。如果這個村落是按照我的記憶被塑造出來的,為什喵會塑造出連我的記憶里都不存在的東西呢?
答案很簡單。因為它是按照另一名曾經住在同一個村子里的虎人的記憶塑造出來的,而且那人和我有過交集。
我老家后院上,有被我小時候頑皮弄壞的一小塊墻角。為了避免我被老爸責罵,哥哥把它巧妙地修好了,用小樹苗隱藏起來。這個秘密應該只有我們兩兄弟知道。
我沒有更多的證據,但是所有已知的證據都指向你。
當排除了其他一切的可能性,只剩下唯一個時,不管它有多喵的不可思議,那就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