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4章終焉之暴風雨(一百零六)
與此同時(?),法蘭西,蒙彼利埃的碼頭。
"就、就是那個嗎?"在奎格的扶持下,伊萊恩一拐一瘸地走近那艘外形獨特的船。他應該驚訝的,不過因為整個碼頭都停著不少這樣的船,他反而驚訝不起來了。
他眼前那艘形狀細長,船頭外觀和錘頭有點像的中型船只,就是所謂的"兩棲揚陸船"——揚陸船[飛翔的法蘭西人號]。
這種載客量少于百人的中型船只,本身是水陸兩棲的。它們平時為了節省燃料就走水路;在河道太窄、沒有方便的河道可以使用的時候,也具備上陸行駛的能力。
船的底部自然是滿布光子反射鏡,具備一定的反重力飛行能力,讓這艘船可以距離地面三十多英尺懸浮起來。但這種揚陸船的船底經常會和海水接觸,海中的雜質和生物都會附著并腐蝕光子反射鏡,所以揚陸船的船底還裝備有額外的裝甲板,在水上航行的時候這些裝甲板就會合起來,把光子反射鏡層妥善地保護起來。
當然,和飛船和海上船只不同,揚陸船本身就在一種折中的設計,設計的基本理念是"節省資源"。所以它既沒有飛船那樣的長距離空中飛行能力,和海上船只的海上遠航能力相比也略有遜色,一般只作特殊用途只用。
比如說,在蒙彼利埃這個碼頭,負責把旅客們從法蘭西南部的蒙彼利埃,通過法蘭西南運河,運送到法蘭西西部的城市波爾多。目前開鑿到一半、狀況不太理想的南運河,基本是和波爾多那邊的加隆河鏈接在一起的,途中只有少量需要上陸行駛的地形。這樣一來揚陸船大部分航程都在運河和加隆河上行走,只需要跨過一部分的陸地就能完成這趟旅程。
折中。全部都是折中。連年的戰事,內憂外患,讓法蘭西無力完成南運河的完整開鑿,把法蘭西的西南和南部完整地鏈接在一起。又因為運河的不完整,讓運輸過程需要揚陸船這種折中的產物,最終才形成了這種奇怪的、半成品般的航路。
然而這半成品般的航路卻如此地……發達和鼎盛。一切皆因蒙彼利埃是法蘭西(也許也是全歐洲)最大規模的奴隸市場之一。
即使是現在,也有很多揚陸船是專門用作運送奴隸的,把奴隸運到歐洲各個地方去,又或者從波爾多那邊把奴隸暈倒蒙彼利埃來。因為運奴船容易受到襲擊或者需要抓捕逃脫的奴隸而停航,就連揚陸船也被分為載客用的和運奴用的兩種,伊萊恩他們上的[揚陸船——飛翔的法蘭西人]就是載客用的揚陸船,船身被漆成輕奢的銀色。而那些運奴用的揚陸船則是黑鐵色的船身。幾乎整個碼頭幾乎都是黑鐵色船身的運奴用揚陸船,銀色船身的在克用揚陸船,卻只有寥寥可數的五六艘。
不……隨便怎樣都好了。
伊萊恩到達碼頭的時候,身體就已經快要垮掉了。不僅僅是因為疲勞和身上的詛咒,也是因為體內那些亂七八糟的藥和對應的解藥在影響著他。那份沉重感甚至讓他不太想抬起腿來走路。要不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讓奎格抱他并不是件讓人愉快的事情,說不定伊萊恩就會放下尊嚴,讓奎格抱著走。
"能堅持?"奎格問。
"再、再一點點……"白獅人少年有氣無力地說,在奎格攙扶下慢慢登上揚陸船的梯子。這點程度的運動就讓他幾乎無法呼吸了,好想盡快進入船艙的房間里,找床躺下休息。
奎格似乎知道伊萊恩有多辛苦,所以攙扶伊萊恩的力度又大了些,幾乎是扛著伊萊恩在走。在別人的眼中看來這簡直就像是病弱的白獅人少年在同伴(或者仆從)的協助下,非常吃力地登船。伊萊恩也只知這副模樣十分丟人,但他沒有別的選擇。
他好不容易登到了船的甲板上,在那平坦的甲板上喘了幾口氣的同時,同在甲板上的一群女騎士就吸引了他的目光。
女騎士們胸前的徽章那百合花的紋樣說明了一切。她們是奧爾良王國有名的那個圣百合騎士團,僅由女子組成騎士團。她們是虔誠的信徒,是貞潔與忠誠的象征——又或者至少對外界是如此宣傳。這些女騎士從被冊封為騎士開始就宣誓對奧爾良王克洛多梅爾——直至兩年前,克洛多梅爾在對勃艮第人的戰役中戰死。
伊萊恩并不關心時事和政.治,至少不是在這個輩子關心。然而在他的同伴里曾經有過黑暗精靈香奈兒這名圣百合騎士,所以伊萊恩就多關心了一下法蘭西的時事。而且九百年后的異世界里延續的歷史好像和現代是一樣的走向,法蘭西王國的崩壞也是從奧爾良王克洛多梅爾的戰死開始。
如果按照伊萊恩所知的歷史走向,蘇瓦松王[瘋子]克洛蒂爾和巴黎王希爾德貝爾特一世將會瓜分奧爾良的財產和土地。然后就是兄弟鬩墻,克洛蒂爾和希爾德貝爾特一世互相謀害,陰謀與背叛,教唆與離間,法蘭西持續數百年的內斗與動亂。
這一切都寫在法蘭西日后的歷史里,直到九百年之后。伊萊恩在九百年后的法蘭西生活了十年之多,自然也對這些黑暗的歷史十分熟悉。哪怕在法蘭西被養育了十年,伊萊恩仍然對這些法蘭西的王族貴族沒什么好感。在他眼中這些人不過是權利欲熏心的瘋子,為了利益連自己的親兄弟都可以背叛。
對于侍奉前奧爾良國王的圣百合騎士團,伊萊恩自然也保持著同樣的想法。雖然伊萊恩對香奈兒有好感,卻對香奈兒所屬的圣百合騎士團沒有半點好感。
他遠遠地瞥了甲板上那三名女騎士一眼,就把目光游移開。
"麗娜,還沒有找到嗎?"其中一名女騎士說。
她們說得很小聲,但同時處于身與心的痛苦之中的伊萊恩,聽覺卻格外地靈敏,居然聽見了。
"還沒有。"那名叫做麗娜,年紀較小的女騎士回道:"而且你說該怎么找嘛,蘭蔻姐姐?上面說要找的是一塊布,卻連那布是什么形狀、什么顏色、尺寸有多大都不說清楚,這不是大海撈針么?要么我們隨隨便便找一塊布回去交差就好了?"
(布?!)
"認真點,麗娜。"第三名女騎士哼道,"上面沒有說明,證明他們也不知道具體情況。然而那塊布既然是被收藏在國家寶藏庫的國寶,一定有它的特殊之處。只要我們遇到了什么不尋常的事情,仔細觀察細心找尋,最終一定能找到它的。"
——國寶?布?說的該不會就是[圣骸布]吧?
白獅人少年心里打了個顫。他之前就聽紅狼人少年伊奧說過,法蘭西上面的人正在試圖找回國寶[圣骸布]。法蘭西的人會派出圣百合騎士團的女騎士出來找國寶,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啊,你說的是那個預言嗎,嬌蘭姐姐。"麗娜哼道:"[愚者]和[隱士]與[太陽]作別,一起踏上了旅程。他們救下[星星]與[月亮],遇到[倒吊的男子],迷惑過[女祭司],在[魔術師]的幫助下擊敗[惡魔]。騎上[戰車]跨越[塔],他們最終到達[審判]的盡頭。他在[戀人]的幻影里看透[世界]。
——這像打啞謎一樣的預言到底指代的是誰,又想表達什么?我完全聽不懂啊。"
"[愚者]。"那名叫做嬌蘭的女騎士道:"我認為這個故事的主角,就是那名[愚者]。他被放在首位,肯定有特殊的意義。所以我們應該從那名[愚者]開始找起,說不定那塊布就在[愚者]身上。"
[愚者]——這個詞在刺痛著伊萊恩。如果說的那塊布真的就是[圣骸布],那么布就在[愚者]身上,這個[愚者]指的就是伊萊恩了。
這個該死的預言不知道是誰說的,但是伊萊恩暗罵說出這個預言的人。這差不多就是在指著伊萊恩的鼻子說他蠢。……雖然他確實很蠢。
"嗯?"那邊的女騎士們發現伊萊恩走得很慢,開始注意到了白獅人少年:"有什么事嗎,孩子?"
"不——"
"別在意,大少爺,身體不好。"在伊萊恩想說什么之前,奎格先說道:"來吧,大少爺,這里風大,進船艙。"
"嗯……"伊萊恩有氣無力地答道,在奎格的攙扶下進了船艙。
"請多保重。"女騎士蘭蔻輕微點頭行禮道,目送伊萊恩和奎格離去。
"他們剛才在偷聽?"獅子和豹子走后,嬌蘭問:"好像靠近的時候走得特別慢?"
"不,我注意那兩名獸人很久了。"麗娜卻說:"那只小獅子確實身體不好,上船的時候就在那里慢慢地挪。看得我急死了。"
"好吧,如果麗娜這樣說,應該不會有錯。"女騎士嬌蘭放松了警惕:"但是啊……獅人嗎。真是少見吶。"
畢竟索里斯王國早已滅國,這個世界上的絕大部分獅人不是奴隸就是比奴隸更悲慘的下場。
"那不是我們應該在意的事情。先把正事做好再說吧。"蘭蔻道。
"什么叫做[正事]。"嬌蘭嘆道:"克洛蒂爾那個狗賊通過強取奧爾良王后來合法搶占奧爾良的國寶,把國寶歸入他的財產里。而我們還得幫他找他搶奪得來的財產。這就叫[正事]嗎?"
"嬌蘭,注意你說話的方式,小心隔墻有耳。"女騎士蘭蔻制止道:"圣百合騎士團是宣誓要對奧爾良王國效忠的,但在此前奧爾良王國也是法蘭西王國的一部分。克洛蒂爾王也是王,哪怕不是我們效忠的主子,也不準對國王不敬。"
"是是,明白了,蘭蔻姐。"嬌蘭哼笑道:"沒必要這么認真嘛。"
"這是立場的問題。你剛才說的那些話要是落入別有用心的人的耳朵里,克洛蒂爾王照樣能想到辦法讓你的腦袋搬家。總之小心些。"蘭蔻說:"這里風大,我們也進船艙里去吧。再話說,負責運送的[那個],狀況如何?"
"迪奧在看管著他。"女騎士嬌蘭聳肩道,把聲音壓的更低:"他第一次坐揚陸船,應該很興奮吧。這種機會已經不多了,讓他盡情玩一下吧。"
"你們也太嬌慣三王子了吧?"麗娜抱怨道:"一直被嬌慣著的話,就沒有辦法成為偉大的領主哦?"
"比起那個——"嬌蘭那張清秀但是又略帶苦悶的臉上露出輕微的悲傷的神色:"先擔心一下他是否會被[瘋子]克洛蒂爾暗殺吧。"
"怎么可能,哪怕[瘋子]再瘋,也不會動手暗殺自己的侄子吧?畢竟血濃于水。"麗娜天真地說:"現在他還和甘西柯王后成婚了,那也是他的繼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