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8章永不復還之晨(六十三)

營救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幾分鐘之后，第一個被綁架的人已經被眾人救了回來，送到傳送光束上，正在回船的路上。

然后整個船艦的燈光都在閃爍，電力供應明顯變得不穩定。

＂讓我猜猜......被送回來的是圖坦族長，對吧？＂貝迪維爾拄著拐杖慢慢走回曙光號的艦橋，同時問道。

＂貝迪，你應該在醫療室里躺著。＂騎士王通過船的全息投影屏幕看著貝迪維爾，說道：＂不過你是對的，第一個被送回來的確實是圖坦族長。他是斯基德普拉特尼方舟的艦長，他有獲救優先權。＂

＂這也解釋了電力為何如此不穩定。＂貝迪維爾開玩笑般說道。

因為圖坦在象人里也是體型極其龐大的個體，用傳送把那樣巨型的象人牽引回來，耗電肯定比牽引其他人大得多。

＂你這話小心被圖坦聽見哦？＂騎士王也開玩笑般說。

＂其實已經聽見了。＂一個聲音說道，是圖坦族長的聲音。正在傳送光束之中的他已經能和船艦這邊進行通信：＂居然說我胖，回去再修理你。＂

＂我只是說圖坦族長的體重比較驚人啦，啊哈哈哈......＂貝迪維爾尷尬地笑著：＂一切安好，族長？＂

＂我沒事。至少身上沒什么傷。＂圖坦那邊答道：＂我記得我最后是在方舟的主艦橋上指揮著利沃夫的戰斗。然后有某種黑色的結界往外擴散，把我們都吞噬......接下來就什么都不記得了。被救醒的時候已經是在那個大樹洞里。似乎做了個很長的噩夢。＂

＂他們連你都打算獻祭給深淵......是這個意思嗎。＂騎士王分析道：＂羅布爾說他不知情。但回去以后一定要讓他把這件事好好解釋清楚。這可不是一句不知情就能推脫的。＂

＂反正那家伙也只會東扯西扯一大堆理由，最后讓這事不了了之吧。＂圖坦道：＂且不管他。先專注于把深坑里的人救回來再說吧。＂

＂贊同。＂騎士王道：＂等你一回艦就開始營救下一個人。＂

圖坦的體重實在太驚人，實際上他現在一個人就占用了兩道傳送光束。

＂曙光號請回應，我這邊有點東西想讓你們看看。＂曙光號的艦橋內又傳來另一個通信，是維吉爾博士：＂帶攝像機下大空洞果然是正確的選擇，我錄到很多寶貴的畫面。＂

然后他就把錄像通過加密信號的形式傳送回艦橋，一個全息影像屏幕在貝迪維爾的船長席旁邊彈出，是深坑里的情況。

其實這些景象和貝迪維爾之前看到過的沒有太大的不同。灰色的樹根纏繞著被綁架走的人，讓那些人陷入沉睡，同時他們的時間流動也停止了。那些被灰白樹根纏繞著的人仿佛是尸體一樣吊在半空，永遠地沉睡，做著無盡的噩夢，也許這就是[獻祭]的一種形式。

在一旁，納特、索拉爾和貝雷爾德正在不知疲倦地抗擊著兩側襲來的黑色樹根，這些黑色的樹根似乎比灰白色樹根更加兇猛，主動地襲擊眾人。但因為那幾人也在全力戰斗，黑色樹根的侵攻并沒能進一步逼近，甚至是被打得節節敗退。過不了多久，那些黑色樹根都被砍得支離破碎，進攻的勢頭也大減。

＂這些似乎是植物的東西，對熱源有反應。＂維吉爾一邊錄一邊自述般說道：＂更正確地說，黑色的樹根對熱源有反應，會主動襲擊發熱的物體；而白色的樹根對高度變化有反應，有物體從高處落下，就會被它們纏住。＂

和貝迪維爾之前的猜想一致。不過他沒見過那個黑色樹根。

＂我們所處之地的高度變化穩定，只要不跳起來，就不會被白色的樹根襲擊。＂維吉爾繼續自述道，完全把這個錄像當作記錄片了：＂而黑色樹根......這些樹根似乎并不耐火，可以被燒毀。它們對熱源有反應卻不耐火，行動簡直就像飛蛾撲火一樣。愚蠢。＂

在說這個的時候，鏡頭已經聚焦在索拉爾身上。魔劍士正用龍武打出火焰的旋風，又因為那些黑色樹根擁有追蹤熱源的特性，它們很容易就會被火旋風吸引過去，然后被點燃，被付之一炬。看樣子，能使用火焰的龍武簡直是在＂屬性克制＂那些黑色樹根。之前貝迪維爾就聽說索拉爾在這一場戰斗中十分活躍，原來是這么回事。

當然，納特等人也在奮勇作戰，納特使用帶著的加特林重機.槍到處掃射，讓遠處成片的樹根陷入火海。而角斗士貝雷爾德則用涂抹有火焰松脂的月神鋼大劍一頓亂砍，把膽敢靠近過來的樹根都擊退。

看到眾人如此奮戰，就連一旁的勞倫斯也有點心動：＂或許我應該下去幫忙，咒術之火應該能幫上大忙的。＂

＂你給我留在這里。＂貝迪維爾白了勞倫斯一眼。

＂然后，＂紀錄到一半，維吉爾博士突然把鏡頭轉了過來，對著攝像機說道：＂我這邊也有不少新發現。特別是這個，我猜你一定會感興趣的，貝迪維爾船長。＂

鏡頭再一轉，畫面落在某個被樹根困住的人身上。那個人顯然已經被困在大空洞里很長時間了，咋看之下宛如一具干尸。而且他身上有著極其恐怖的重傷，主要是燒傷，讓這個宛如干尸的人渾身都被焦炭的顏色所覆蓋。而且這人的頭其實已經和身體分離開來，大概曾經被斬首。這樣的一具焦炭斷頭干尸按道理說已經沒可能繼續活下去，但那些灰白色的樹根把這人困在，并且停止了這人身體時間的流動，把這個瀕臨死亡之人的時間停留在死之前的那個瞬間。

看到這具焦炭般的干尸，貝迪維爾的心臟莫名停跳了幾拍。

＂從頭骨的結構上看，這不是人類，更像是獸人狼人，正確地說。＂維吉爾博士說道：＂此人身旁還有好幾名被燒成焦炭的狼人，狀況都十分......慘烈。我認為他們是你的族人，貝迪維爾船長。＂

不用維吉爾分析，貝迪維爾自然能看見。他剛才之所以會有那么大的感觸，正是因為察覺到了什么。

他把目光聚焦在屏幕上那句焦灼的干尸的胸前。那人的胸前應該是有某種小飾品，但是金屬制成的飾品早已在大火的高溫之中被燒得扭曲了，很難辨認出它原本的形狀。

貝迪維爾于是把錄像停住，放大了畫面仔細地觀看。

＂......老大？＂勞倫斯看到貝迪維爾的臉色在變白，不僅擔心地問：＂身上哪里不舒服嗎？＂

＂不......＂貝迪維爾地哼道：＂這......不可能......！＂

然而不會有錯的。

哪怕燒成了焦炭，在高溫之下扭曲變形，那個鏈墜，那個飾品，原本的形狀應該是一個狼頭。

[云之銀狼]。

艾斯基莫族的族長才配持有的，一族之長的信物。

貝迪維爾的父親曾經把這個鏈墜摘下來，掛到帕帕洛夫的脖子上，用來戲弄小時候的貝迪維爾。他說，如果貝迪維爾不乖，這個族長之位日后就傳給貝迪維爾的哥哥帕帕洛夫了。

當然，身為白熊人的帕帕洛夫只是養子，是不可能繼承族長之位的。這只是貝迪維爾的父親的一個玩笑。但小時候的貝迪維爾對這一切卻記得十分清楚。

那個讓他又愛又恨的父親......以及那個讓他一直無法移開目光的族長信物。

......如今，一切都變成了焦炭與虛無。

＂老大？＂勞倫斯繼續追問。

＂我......我沒事。＂貝迪維爾在極力忍耐住，不讓自己崩潰。

＂亞瑟。＂貝迪維爾轉而聯絡斯基德普拉特尼方舟那邊的亞瑟王：＂傳送光束什么時候能再用？我要再下大空洞一趟。＂

＂什么？為什么？＂騎士王不解：＂拜托，你腿都斷了，就不能安分地留在曙光號上嗎？這種時候下去摻和個什么？＂

＂我必須去。＂貝迪維爾卻斬釘截鐵地道：＂剛才維吉爾的錄像映出來的那具被燒焦的干尸......那人......可能是我爸。......艾斯基莫族的族長，貝德克洛夫.貝奧武夫。＂

于是，騎士王的神色變得凝重。

＂認真的嗎，貝迪維爾？＂他貝迪維爾怕搞錯，追問道：＂艾斯基莫族在十幾年前就被滅族了。族長應該是那個時候就被殺死了......＂

＂認真的。＂狼人青年答道：＂我知道這很荒唐，但我必須去確認。或許深淵勢力在那個時候就把我爸從火場里搶走，送到這種地方，讓他維持著最后一口氣呢？＂

（大概，這就是命運吧。）

＂你所說的并非沒有可能。可能性極低，但并非沒有可能。＂亞瑟王思索道：＂很好。圖坦族長也剛回到方舟，傳送光束可以再次啟用了。朕會通知大空洞里的人，叫他們停止上傳，好讓你優先下去。＂

＂謝謝。＂貝迪維爾道，拄著拐杖站起：＂伊芙，幫我做好傳送的準備。＂

＂遵命，船長大人。＂船的人工智能不帶感情地答道。

＂老大，這也太危險了吧？＂勞倫斯看著貝迪維爾，想勸貝迪維爾不要去，但不知道該說什么的好。他知道他阻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