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偉鴻推開車門,施施然走了下來,隨手點起一支煙,又遞了一支給為首的那個警察,雙手抱胸,靠在車門上,斜斜乜著正在氣急敗壞地趕過來的兩臺刷著路政標志的桑塔拉。
云雨裳依舊坐在車內,沒有打算下車。
警察的槍已經收了起來,和劉偉鴻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有些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年輕人。領導和劉偉鴻的對話,他們也都聽到了的。
這個年輕人,竟然自稱是劉老的孫子!
對于宏利縣這樣一個小地方來說,劉老是神壇上的大人物。連帶的他的直系親屬,那也是很神秘的了。
見警察攔住了豐田車,海哥簡直高興壞了,仿佛撿了個天大的元寶,咧開嘴只顧傻笑,急匆匆的從車里跳下來,帶著七八個人氣勢洶洶地沖了過來。
為首那個警察連忙迎了上去,手放在背后打了個手勢。十來名警察分為兩隊,一隊看住了劉偉鴻與豐田車,一隊跟在為首警察的身邊,一直排開,攔住了海哥他們。
閻治海是個什么德行,大家都清楚。萬一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打了劉偉鴻,萬一劉偉鴻真是劉老的孫子,這個禍就闖大了,今天在場的人,誰也逃不脫干系。
“韓隊,辛苦了!哈哈,抓住這兩個壞家伙啦,好好……”
閻治海絲毫也沒有察覺到異樣,興高采烈地叫道,望向劉偉鴻的眼神,就好像餓狼看到了小綿羊,閃耀著冷酷和嘲諷的光芒。
好小子,叫你打我!
待會你就知道,什么叫哭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治海,噓……”
韓隊的反應有點古怪,一把攔住了閻治海,居然豎起一根食指放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怎么啦?”
閻治海莫名其妙。
“治海,事情不簡單,這兩個人……嗯,可能是首都來的,大人物……”
韓隊壓低聲音說道。
這是為閻治海留面子,免得這囂張跋扈的閻衙內當場嚷嚷起來,到時候不好收場。
不料閻治海就是個囂張到極點的傻瓜,聞言大怒:“我呸!什么狗屁大人物?大人物是他們這個樣子的?他媽的,就是兩個偷車賊,被我們發現了,公然傷人拒捕。”
無論如何,“偷車賊”這個大帽子是一定要給人戴上的,這就師出有名了。不然的話,還少了個借口。
“治海,千萬不要亂來,會出大事的……”
韓隊急得聲音都變了調。
現在還不能確定劉偉鴻的真實身份,韓隊也就不能大聲嚷嚷。雖然只是一個小地方的警察隊長,韓隊倒是有幾分見識。如果劉偉鴻的身份屬實,那么此事就絕對只能低調處理。到處宣揚出去,說是劉老的孫子在宏利縣和縣委書記的兒子起了沖突,無論如何都是不合適的。
“去,能出什么大事,兩個偷車賊,還翻了天了?”
閻治海兇相畢露,一把扒拉開韓隊,徑直向劉偉鴻沖去,嘴里大叫大喊。
“誰也不許攔我,誰敢攔我我就找誰算賬!”
還真沒人敢攔他。
那些警察此時也一個個呆住了。畢竟不能確定劉偉鴻的身份,而閻治海卻是實實在在的,縣委書記的兒子,得罪了他,沒有好果子吃。
反正真要鬧出了大事,現場有韓隊在,也怪不到他們這些當兵的頭上。
韓隊急了,想要拉住閻治海。不料閻治海穿的是短袖襯衣,滿手油汗,泥鰍一樣滑不溜手,一拉沒拉住,閻治海已經沖到了劉偉鴻面前。
但海哥有一點沒有想到——他依舊不是劉偉鴻的對手!
他只是覺得,劉偉鴻已經落到了自己手里,想怎么弄就怎么弄,還敢還手不成?四周可全是自己的人。他敢還手,就捶死他!
然后又是一連串的“哎呦”聲。
只一個照面,閻治海的雙手便脫了臼,軟綿綿的垂了下來,劉偉鴻再次揪住他的頭發,重重磕在車頂上,一連磕了兩下,閻治海又像是條麻袋般軟了下去。
“王八蛋,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劉偉鴻伸出一只大腳,踩住閻治海的腦袋,狠狠揉了幾下。
一眾警察來不及有任何反應,氣勢洶洶的閻衙內又變成了死狗,被人家大腳踩住腦袋,沒了半分聲息。
“劉……劉先生,手下留情!”
韓隊大吃一驚,連忙沖了過來,在劉偉鴻身前三米處站住,急急忙忙地叫道,卻是再也不敢靠近。
劉偉鴻實在太鎮定了,這份鎮定,可不像是裝出來的。只有真正大有來頭的角色,才會有這份底氣。
“的,撲街啊……”
警察們沒反應,跟著閻治海一起過來的那六七個男子可就不干了,紛紛叫嚷起來,就要往前沖!
他們可沒有見過那張照片。
“站住!”
劉偉鴻一聲冷喝。
“誰敢靠近,我就踩斷他的脖子!”
說著,劉偉鴻踩在閻治海腦袋上的大腳移到了閻治海的脖子上。
這一招果然有效,蠢蠢欲動的幾個家伙全都給鎮住了。在他們看來,劉偉鴻就是一個耍橫不要命的愣頭青,真要是把閻治海整死了,那就當真不可收拾。
“韓隊,請你控制現場秩序,如果真出了問題,你要負全部責任。”
劉偉鴻向著韓隊冷冷說道。
韓隊猛醒,連忙掏出槍來,對準與閻治海一起過來的幾個路政工作人員,一臉嚴肅地喝道:“都退后,誰也不許靠近。誰敢亂動,就銬起來!”
隨著這聲命令,幾名警察亮出了明晃晃的手銬。
看來韓隊和警察們都能分得清楚,劉老和縣委閻書記,到底哪一個的份量更重一些。
幾名路政工作人員不由愣住了,乖乖向后退了幾步,莫名其妙地望著韓隊,以為他瘋了。
“這個,劉先生,請你先放開他……跟我們回局里去做個調查……請你原諒,我們也是在執行公務。”
韓隊扭頭對劉偉鴻說道,語氣異常恭謹。
他現在益發相信,劉偉鴻真是劉老的孫子了。
“可以!”
劉偉鴻點了點頭,嘴里是這么說,大腳卻是牢牢踩在閻治海的脖子之上,不肯移動分毫。
韓隊便有些著急,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正不可開交的時候,公路上煙塵滾滾,數臺草綠色的軍車從南方市方向飛馳而來。
劉偉鴻暗暗舒了口氣,移開了大腳。
韓隊如釋重負,連忙示意兩個警察上前,扶起了暈厥過去的閻治海,又是掐人中又是做心臟按摩,進行緊急施救。
轉眼之間,軍車就開到了面前。
一共是四臺車,兩臺軍用吉普,兩臺大卡車。
當先那臺吉普車上走下來一位四十幾歲的軍官,兩杠四星,大校軍銜,滿臉威嚴之色。
這個人,劉偉鴻還有點印象,記得多年以前,曾經到家里做過客。那時節,劉偉鴻還在上高中,劉成家也還只是首都衛戍區某團的團長。
無疑,這位就是劉成家說的那位戰友孟青山了。
“誰是劉偉鴻?”
孟青山眼神往這邊一掃,在那臺豐田車的車牌上停留了一下,確認之后便高聲問道。
“孟叔叔,我是。我爸是劉成家。”
劉偉鴻干凈利落地答道。
見劉偉鴻安然無恙,孟青山也是長長舒了口氣,隨即一擺手,他身邊一名中校軍官便轉身發令,呼啦啦從軍車上下來數十名手持沖鋒槍的戰士,跑步上前,兩人對一個,將十來名警察和六七名路政人員都看住了,黑洞洞的槍口直接頂在他們的頭上。
孟青山這才笑著走上前來。
“偉鴻,沒事吧?”
劉偉鴻忙即立正站好,笑著說道:“謝謝孟叔叔,我很好,沒事。”
孟青山上下打量了他幾眼,點了點頭,說道:“沒事就好。剛接到你爸的電話,可是把我急出了一身冷汗。要是出了點什么事,我可就不好向老戰友交代了。”
“謝謝孟叔叔,給您添麻煩了,我也沒想到這家伙會像瘋狗一樣亂咬人。”
劉偉鴻恭謹地說道。
“哦?是誰?”
孟青山雙眼一凝,臉上頃刻就罩了一層寒霜,冷厲的目光在宏利縣幾人的臉上一一掃過。
韓隊左右兩邊都頂著一支沖鋒槍,頭上冷汗汨汨而下。此時他對劉偉鴻的身份自然是再也沒有半點懷疑。不是什么人都能出動到一名大校親自帶著數十名虎狼之士前來“護駕”的。
“首長,這……這是個誤會……”
韓隊戰戰兢兢地說道,一動不敢動。
他太了解這些兵了,才不會去理會他是什么人,只要首長一聲令下,保管揍得他滿地找牙。還是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好。
“呶,就是那個家伙……”劉偉鴻指著躺在地上的閻治海,笑著說道:“據說是宏利縣縣委書記的兒子,橫行霸道,誣良為盜,硬說我是偷車賊。其實是居心不良。”
“抓起來!”
孟青山毫不猶豫地喝令道。
“是!”
兩名如狼似虎的戰士大步上前,將死狗一般的閻治海拉了起來,也不去管他是不是昏迷不醒,隨手就將他的雙臂擰到了背后。
閻治海的雙臂本來就被劉偉鴻擰脫了臼,這么一整,渾身劇痛,又悠悠醒了過來,睜著一雙血紅的醉眼,四處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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