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況很糟,劉偉鴻把著方向盤,全神貫注,不敢分神。
豐田車從青峰市開出去不久,劉偉鴻已經在后悔了。原本也想過,八十年代末期的道路狀況不可能有二十一世紀那么好。至少當時還沒有高速路。但劉偉鴻想著,國道線應該不會太差。時光倒流前,由青峰地區駕車前往江口,基本上是全程高速,正常情況下,也就十幾個小時。兩個人輪換著開,一天時間就到了。國道線上跑不起那樣的高速,每小時六七十公里總是能跑到的。有三十個小時左右的時間,足夠了。
但一上了國道線,劉偉鴻就明白,自己犯錯誤了。
這條主干線的路況不是一般的糟糕,坑坑洼洼,不時可見工人們在修修補補。路上來往的車輛多得要死,車子開在上面,和烏龜爬相差無幾,想要跑到六七十公里的時速,簡直就是白日做夢。能跑到五十公里已經是燒高香了。
早知道這樣,就該選擇坐火車,臥鋪雖然談不上多舒適,起碼不需要自己去駕駛。要不返回大寧坐飛機去江口也是很不錯的,兩個小時就到了。
誰叫自己想要浪漫一把呢?
結果選了這么個苦差事。
云雨裳卻很興奮,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上,打開一點窗子,饒有興趣地觀賞著窗外的田園風光和自然景色,臉上洋溢著開心的笑容。
云雨裳在首都出生,小學、中學、大學都在首都完成,大學畢業后,分配在首都工作。工作又穩定,不需要怎么出差。長這么大,云雨裳還沒有自己開車跑過長途,甚至于都不曾坐過汽車長途。
國道兩邊的田園阡陌,對云雨裳來說,是難得的美景。
對于劉偉鴻這個決定,云雨裳又是吃驚又是開心。老實說,她對于此番停職前往江口市做生意的決定,心中也沒底。仔細論起來,多多少少有些與家里斗氣的成分在內。按照世俗的眼光來分析,賀競強是非常優秀的丈夫人選。出身豪門,年紀輕輕就做到了中央部委的正處級干部,可謂前程無量。而且外形也非常俊朗,斯斯文文,彬彬有禮,很有紳士風度。如果不是老云家與老賀家的關系很好,也許根本就輪不到云雨裳與賀競強談婚論嫁。首都城里想要嫁給賀競強的漂亮女孩,能夠排出幾里路之外。
云雨裳也沒覺著賀競強有什么不好。
但她就是不想嫁給他!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心理。說不出具體的理由,就是不想嫁給賀競強。按照后世的話來說,這種情形叫找不到感覺!
云雨裳看了一會風景,又扭過頭來瞥了劉偉鴻一眼,嘴角往上一翹,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她發現劉偉鴻全神貫注的樣子特別可愛。也許,男人專注于某件事情的時候,神情都是很可愛的。
這個小家伙,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
云雨裳心里念叨了這么一句。
事實上,云雨裳只比劉偉鴻大了兩歲,但在云雨裳心目中,劉偉鴻就是個小家伙。穿開襠褲的時候就跟在她屁股后面,屁顛屁顛的,“姐、姐”的叫得可甜了。如今長成了如此長大的一條魁梧漢子,也依舊還是個“小家伙”。
不過云雨裳也承認,她現在有些看不懂劉偉鴻了。
在他外表稚嫩的臉上,偶爾會流露出某種十足滄桑的神色,和一抹深邃如海的眼神。都不是他這個年齡應該有的。
前不久的一篇文章,幾乎改變了整個首都的政治生態。
這已經不是前幾年那個胡鬧的劉偉鴻了。
一念及此,云雨裳忽然又想起了劉偉鴻“教訓”賀為強的那一次。那個才是云雨裳熟悉的劉偉鴻,喜歡闖禍,不計后果。當時云雨裳還有點生氣,覺得劉偉鴻太過分了。后來才意識到有可能是劉偉鴻的一個“計謀”,以此激怒賀競強,來達到在《號角》上發表那篇文章的目的。
如果那一次是演戲的話,劉偉鴻的演技也未免太逼真了些,連云雨裳都未曾察覺到絲毫的不妥。
云雨裳這么想著,又瞥了劉偉鴻一眼。
劉偉鴻雖然專注于開車,但身邊坐著這么一位千嬌百媚的大美人,那雙水汪汪勾魂奪魄的大眼睛不時這么瞟啊瞟的,如果說毫無察覺,劉二哥的反應也太遲鈍了。
劉偉鴻主動提出要開車送云雨裳去江口市,本就有“大獻殷勤”的意思在內。對于云雨裳,劉偉鴻的感覺也很特別。上輩子,劉偉鴻也不是沒有對云雨裳動過心,但一直都壓在心底,從來不曾真正表白過,甚至于半真半假的“瘋話”都沒有說過半句。隨著老爺子辭世,老劉家徹底沒落,劉偉鴻完全邊緣化,也就喪失了開口的機會。何況那時候,云雨裳已經與賀競強結婚了,劉偉鴻更加不可能表示什么意思。
但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劉偉鴻一直都將云雨裳當做姐姐在看待。自己心里的障礙,是最難克服的。
然而重生了,一切都改變了。別的都不說,就沖著云雨裳上輩子對他從未間斷的關照,劉偉鴻也當得這么“大獻殷勤”。為云雨裳做任何事情,在劉偉鴻看來,都是理所當然的,幾乎不用過腦子。
“姐,是不是覺得,我的殷勤獻得有點過了?”
劉偉鴻一邊開車,一邊笑著問道。
“有點!”
云雨裳也笑,微微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云雨裳笑起來,總是這么含蓄的,頗有雍容華貴的氣度。
難怪賀競強想要娶她。
照過去的話語說,云雨裳有母儀天下的風范!
在賀競強心目中,可能也期待著有朝一日,自己能登上那個舉世矚目的位置吧?
“我現在很懷疑你的動機!”
云雨裳加上一句。
劉偉鴻笑道:“我的動機肯定是不純潔的。”
云雨裳雙眉輕輕一揚,說道:“比如說呢,怎么個不純潔法?”
“第一個,我想要和你合伙做生意,參一股。這樣的話,我也能弄點錢花花。比如這車吧,李鑫的。他說了,這不是單位的車,是他自己的車。名義上是某個公司的車,他借用的。他是那個公司的顧問,實際上,他才是那個公司的真正老板。這車就是他自己的財產。我想要送你去江口,就必須向他借車。老實說吧,我不喜歡欠人家人情,尤其是借錢借車。特丟份!”
劉偉鴻輕輕拍打著方向盤,帶著些感慨說道。
論家世,李鑫不如他。但李鑫混得風生水起,不到三十歲,早就有了自己的事業。而且是賺錢做官兩不誤,在單位,正經是副處長了。
劉偉鴻從來也不認為做官和發財是沖突的,只要不是靠貪污受賄來發財,那就對了。劉偉鴻沒打算做個貪官,但也沒打算做個清貧如水的清官。自己賺錢自己花,心安理得。
“是啊,李鑫倒是挺能干的,也講義氣……哎,你那個女朋友家里的事情,處理好了吧?”
云雨裳有點戲謔地說道。
所謂“你那個女朋友”,講的自然就是唐秋葉了。劉偉鴻直言不諱地向云雨裳說過,他不能娶唐秋葉但會要她。
當時云雨裳聽了,覺得有幾分刺耳。
這話確實有點“無恥”。
這家伙尚未娶妻,就想著先“納妾”了。真把自己當成舊社會的公子哥了!
不過“無恥”的念頭也就在云雨裳心中一晃而過。劉偉鴻能將這樣的話說給她聽,毫不避諱,可見她在劉偉鴻心目中,永遠是可以完全信賴的“雨裳姐”。而且,作為京師豪門的世家女,對這種家外有家的情形,云雨裳可謂是見怪不怪了。
太多政治聯姻了!
夫妻恩愛,相敬如賓,大都是做給別人看的。
既然是政治聯姻,就不可能每一對政治夫妻的生活都是和諧美滿的。感情和理智是兩回事。夫妻倆過不到一塊,但又必須維持婚姻,唯一的辦法,就是“互不干涉”。
劉偉鴻坦言“納妾”,要算是真小人,不是偽君子。
“呵呵,這是小事情。”
劉偉鴻毫不在意地說道。
安排一個人去環衛局上班,有了副專員的親自關照,算是個什么破事?
不過這樣一來,劉偉鴻倒是徹底確立了他在老唐家的“地位”。這人雖然年輕,能耐之大,更在老王家之上,唐家不用擔心得罪老王家了。
關鍵是唐秋葉自己能夠開心,這也算了了唐支書老兩口的一塊心病。至于名聲,只好不去管它了。想要名聲,就必須委屈唐秋葉守一輩子活寡,想要唐秋葉開心,就顧不上名聲。這世界上,原本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劉偉鴻和唐秋葉說,要開車送云雨裳去江口。唐秋葉也只是略略愣怔了一下,便輕輕點了點頭。
女人就是這么奇妙。某件事情她想不通的時候,就無比糾結。不管怎么做工作都沒用,就是糾結。一旦想通了,就什么都通了。
得知了劉偉鴻的來頭,又見識了他的能耐,唐秋葉已經在心里重新定好了位。
《官家》如愿登上了三江閣狀元榜。對于餡餅來說,這要算是個小小的里程碑,餡餅在此鞠躬,感謝大伙的大力支持!!!
感謝有只土鱉兄的厚賜!!!
懇請諸位繼續推薦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