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劉偉鴻走進房間,平靜地叫了一聲,并沒有咋見親人的驚喜之意。
應該說,劉偉鴻很小的時候,劉偉東對他還是很友愛的。當時劉偉東的年紀也不大,尚未被世俗影響太多。加之那時正是大革命時期,老爺子受到沖擊,家里的日子不大好過,一大家子人都緊密團結在一起,相互關心,相互愛護。
艱苦的日子,總是更能激發人性中美好的一面。
自從劉偉東大學畢業,步入官場之后,兄弟倆的交往就少了,感情自也日益疏遠。而且,那時劉偉東已經有了“競爭意識”,希望老劉家所有的力氣,都花在他一個人身上。雖然老爺子威望卓著,老劉家堪稱頂級豪門,資源也畢竟不是無限的。在基層剛起步的時候,還沒什么,足夠分配。但劉偉東志不在此,他滿懷雄心壯志,力爭在政壇大放異彩。那么,有限的資源,就要集中使用,多一個人來分,都會造成很大的影響。
“幸好”劉偉鴻自己不爭氣,上了初中就開始露出叛逆的苗頭,到高中之后,更是明顯。幾年前的“離家出走”,更是被徹底打入另冊,劉偉東完全可以高枕無憂了。
不料這個劉偉鴻,卻在此時忽然冒出來,把天捅了個窟窿。
“偉鴻來了……請坐吧!”
劉偉東笑著起身,習慣性地向劉偉鴻伸出右手,劉偉鴻笑了笑,和他搭了一下手。
謝光榮給劉偉鴻沏了茶水。
“偉鴻啊,籃球打得不錯,我剛看了你們的比賽,很精彩,是你一個人的表演賽啊。看來你當初的努力沒有白費,終于大放異彩了。”
劉偉東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只是怎么看都有點職業化,還帶著高高在上的意味。
劉偉鴻微微一笑,說道:“小地方,沒有什么職業球員。山中無老虎吧!”
“呵呵,你學會謙虛了。好,好啊,有進步!”
劉偉東嘴里表揚著,卻不知不覺就用上了領導的口吻。撇開他們嫡親堂兄弟的關系不論,中央機關的一個副處長相對地區農校的一名教師,確實也算得是領導了。
不過劉偉東看了籃球賽,證明他不是剛剛到,對劉偉鴻的行蹤也了如指掌。這也不奇怪。雖然眼下沒有移動電話,劉偉東此番前來青峰地區也是保密身份,但劉偉鴻有名有姓,有工作單位,要查到他的行蹤,毫不為難。
劉偉東先看了籃球賽,不急著見面,等自己吃了飯,再叫謝光榮前來“召喚”。一念及此,劉偉鴻心里不由有些膩歪。這人不能當官啊,一當官就變了性子。
不過劉偉鴻接下來又覺得暗暗好笑,自己可不是下定決心要進入官場嗎?
看來自己終有一天,也會變的,說不定變得和劉偉東一樣,甚至猶有過之。大環境會改變很多東西,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面對大哥的“表揚”,劉偉鴻笑了笑,沒吭聲。
也確實不好說什么。
謝光榮給劉偉鴻沏了茶水,便走了出去,帶上了房門。
劉偉東的神情,隨即變得嚴肅起來,雙眉緊鎖,似乎在考慮十分重大的問題。
“大哥,是不是為那篇文章來的?”
劉偉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待劉偉東開口,自己先就提起了話頭。
“嗯。”
劉偉東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隨即便意識到有些不妥。怎么能讓劉偉鴻先問自己呢?談話的主動權可不能拱手相讓。劉偉東是那種極其要強的性格,加上這些年在體制內順風順水,早已養成了“萬事我做主”的習慣。
“偉鴻,你實話跟我說,這篇文章,誰讓你寫的?”
劉偉東開門見山地問道,雙眼直視著劉偉鴻,炯炯有神,甚至閃過一抹十分凌厲的神色。
別人都以為這是劉成勝父子指使的,或者文章壓根就出自劉成勝父子之手,只是借助劉偉鴻使了個障眼法。但劉偉東明白,這絕不是老劉家的“集體決定”。不過有一點,劉成勝父子的意見和其他人是一致的,那就是劉偉鴻必定受人指使,他自己,絕對寫不出這樣的文章,也沒有這么大的膽子。
劉偉鴻再混蛋,畢竟是老劉家走出去的人,這點政治敏感性還是有的。但此人一貫沒有頭腦,被人忽悠犯下大錯,倒是極有可能。
劉偉鴻也蹙起眉頭,有點不高興地說道:“大哥,為什么這么問?就不能是我自己寫的?”
劉偉東嘴角浮起一絲譏諷的笑容,隨即隱斂,沉聲說道:“偉鴻,你聽著,現在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這件事情,已經演變成一個嚴肅的政治問題,我們劉家,被搞得十分被動。許多人以此大做文章。月華同志已經在中組部的會議上,不點名批評了我爸。老爺子對此事非常生氣。所以,你必須實話實話,這個非常重要。你不要一錯再錯!”
“老爺子非常生氣?”
劉偉鴻反問了一句,語調還是很平靜。
“怎么,你不相信嗎?”
劉偉東的語氣益發不悅了。
劉偉鴻不說話,但臉上的神情明明白白顯示了自己的“不相信”。
劉偉東心里打了一個突。
非常生氣的人是有的,但不是老爺子,而是劉成勝。老爺子迄今沒有對此事有過任何明確的態度,甚至都很少提到,好像這個事情壓根就沒發生過。這是一種十分奇特的情形。在這樣的大事情上頭,老爺子出乎意料的沉默了。劉偉東之所以抬出老爺子的招牌,只是為了壓一壓劉偉鴻。
他很清楚,無論自己還是劉成勝,在這個堂弟眼中,其實并沒有太重的份量。倒不是說劉成勝不夠厲害,而是劉偉鴻太叛逆。
但現在,劉偉鴻卻一下子就猜到了老爺子的真實態度。
這讓劉偉東有些吃驚。
劉偉鴻是怎么猜到的?
劉偉東可不相信劉偉鴻能夠將老爺子的脾性摸得這樣透徹。
“不管怎么樣,偉鴻,你應該明白,這個問題已經很嚴重了,完全上升到了政治事件的程度。一個應對不當,就會出大事。對你,對我們整個家族,都是很危險的。”
劉偉東嚴肅地說道。
“月華同志除了上回在中組部會議上不點名批評了大伯,還有沒有其他的動作?”
劉偉鴻壓根就不去回答劉偉東的問題,反倒問起了月華同志的反應。
“你什么意思?”
劉偉東怫然不悅,雙眉擰成了一個川字。
劉偉鴻很認真地說道:“大哥,你這次來,不是為了審問我的吧?你是想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對不對?既然如此,我們兄弟之間,就必須坦誠相見。如果總是你在審問我,想要得到你自己需要的東西,你不覺得有些一廂情愿嗎?沒有人指使我,寫這樣一篇文章,我也無須去向誰請教。”
劉偉東呆住了。
倒不是說劉偉鴻沒有頂撞過他,劉偉鴻經常干這樣的事情,就連劉成家他也敢頂,更不用說劉偉東了。劉偉東吃驚的是劉偉鴻這話的邏輯性如此嚴謹,而且咄咄逼人的氣勢沒有絲毫的隱斂。劉偉鴻毫不客氣的將自己擺在了和他這個大哥完全對等的位置。
一時之間,劉偉東產生了錯覺,以為自己是在和一個老奸巨猾的政治對交道,而不是面對一個二十二歲都不到的堂兄弟。
“偉鴻,你這么說是什么意思?我想要得到需要的東西?我要得到什么?”
劉偉東有點惱羞成怒,語調益發的嚴厲起來。
劉偉鴻又端起茶杯喝了兩口,剛剛打完球賽,吃完飯,他確實是有點口渴了。
“李開懷他們想要從我嘴里得到老劉家指使的證據,你和大伯,剛好相反,想要得到我被其他人指使的證據,是這樣吧?”
“李開懷?”劉偉東大吃一驚,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望著劉偉鴻,急急問道:“李開懷來找過你了?什么時候?”
“就在前兩天!”
“糟糕!”劉偉東有些失態了,急急問道:“你怎么說的?”
“我告訴他,這篇文章是我自己寫的,自己交到中宣部去的。當然,他也提到大伯,說大伯的理論水平很高,問我是不是受了大伯的影響……”
劉偉鴻很平靜地說道。
劉偉東深深吸了一口氣,死死地盯著劉偉鴻,聲音都變了調:“你怎么回答的?”
“我說是這樣,我確實拜讀過大伯的很多理論文章。”
“你……”
劉偉東伸出右手,指著劉偉鴻,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你怎么能這樣說呢?你知不知道,李開懷是什么身份?”
“知道!”
劉偉鴻笑了笑。
“雖然他出示的是中組部的證件,但我知道他是最高首長辦公室的工作人員,據說與老賀家的關系也挺好的。”
劉偉東雙眼大瞪,完全氣結!
這人,到底是真糊涂還是假糊涂?
說他真糊涂,他不但知道李開懷的身份,甚至還知道李開懷與老賀家關系不一般;說他假糊涂,他卻在李開懷面前承認自己受了劉成勝的影響。
“我明白了,劉偉鴻,你是在報復我們!你恨我,恨我爸,恨我們老劉家的每一個人,是不是?”
劉偉東盯著劉偉鴻,看了好一陣,才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語氣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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