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范

322 有意?無意?

正文322有意?無意?

琉璃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了,馬車駛得慢,到了東郊地頭時海棠見她氣色好了些,便埋怨道:“將軍可真是的,居然也不來送送奶奶,反而就這么讓咱們走了,真是氣人。”

蕊兒瞪了她兩眼:“你少說兩句!”她雖然也大著肚子,可是她是琉璃的人,琉璃在哪兒,她當然也要在哪兒。再說了,如今琉璃肚子里也有了小主子,她的孩子雖然還在肚里,到底比她多幾個月經驗,怎么能不在旁侍侯著?

琉璃看了會兒窗外碧綠一汪的田地,放了簾子來,揚唇道:“他當然不能來。他要是來了,段文蕙上哪兒使壞心眼兒去?”

“奶奶!”

蕊兒海棠同時一怔,合著這姑奶奶是故意鬧上這么一出給人鉆空子的?

琉璃看出她們的疑問,笑了笑,卻未明言.這的確是她借機下的一個套,祈允灝騙她,她固然是氣恨的,但是她與他走到如今這步并不容易.他就算騙了她,在并沒有因此對她造成什么傷害的情況下,她不能意氣用事.他們要找徐師叔,只能順著她這根線去找.如果說騙她的地方只在這個,而徐師叔尚且也沒被他們找到,那她沒有什么好耿耿于懷的.氣歸氣,日子還是要往下過.所以她可以打他罵他懲罰他,卻不會僅僅因為這個而放棄他們的所有.

如今這個時候府里應該都已知道她跟祈允灝吵架,并且搬出府了,消息自然也會往各個地方送去.祈允灝獨住在府里,如果皇后藏匿段文蕙在宮里的目的是為了回到祈允灝身邊,那么,眼下對于她們來說就是絕妙的機會.

在收拾完何毓華之后,接下來收拾段文蕙,接而是忠勇侯府,這不是很順理成章的事嗎?

至于說怕不怕祈允灝會不小心中招,她又不是真的搬出來不打算回去了。她只是出來散心小住,還是會經常派人回去的,或者說偶爾回去呆個幾天的不是嗎?

桔梗兒打前站到莊子里傳話,賴五和馮春兒聽說后立即把莊上最寬敞最干凈的那所主宅收拾起來.馬車到達莊子里的時候,當初簽了賣身契的莊戶們就都趕出來見主子了.

葉同劉威先四處查看了一番地形,然后又在主宅里四處看過,才讓海棠把琉璃扶了進去.其實琉璃覺得自己還沒到動轍就要人攙扶的地步,畢竟才兩個月,若不是太醫確診,她自己壓根就感覺不出來跟以往有什么不同。可是這個孩子對朝慶堂在王府的地位來講是重要的。同時也是她自己的骨肉。她自然也是寧可多小心三分.

賴五馮春兒從桔梗兒那里只得知說奶奶懷了小主子,要來莊子上靜養,并不知她跟祈允灝吵架這一層,所以滿心的歡喜。連忙地吩咐人去殺雞打魚,只恨不得把莊子上所有好吃的都給琉璃送來.

馮春兒是生養過的,在這方面倒是有不少經驗,如今見除了琉璃雙身子,蕊兒也挺著肚子,眼看著沒幾個月就要生了,身邊就只有海棠一個丫鬟可使喚的,于是又喚了幾個伶俐的莊戶女兒過來侍侯.

莊子上不比王府,嬌生慣養的丫頭不定能適應得過來。倒是在這里粗生粗長的適合進進出出.原先莊子里的人就都是跟隨老太太留下來的,這莊子給了九姑奶奶,也曾不適應過一些時候,尤其是王二麻子與李富貴鬧事兒那時,弄得人心惶惶的。都吃不準跟著九姑奶奶去王府妥是不妥.如今一年過去了,這九姑奶奶在大將軍夫人的位子上是越坐越穩,而且眼下又還懷上了小主子,往后那份安逸逍遙豈不是板上釘釘了的么?對琉璃的那份恭謹自然又是不斷往上加碼的了.所以都不用琉璃開口,主動要來幫忙收拾東西的人竟是一撥一撥地全趕來了.

蕊兒海棠弄妥當,就到晚飯了.琉璃正要開動,賴五忽然驚慌失色闖進來了:“莊子口來了一大隊騎著馬的人,腰上還挎著刀,一路打聽著奶奶往這里來了!”葉同忙道:“是不是穿的一色的黑衣短打扮,腰上還掛著一色的半掌大小的盾形牌子?”

賴五忙不迭點頭。葉同一喜,與琉璃道:“是將軍派侍衛隊的其余弟兄過來了。小的去迎迎。”

隨賴五進來的那些人聽說來人竟然是大將軍派過來保護琉璃的,頓時對琉璃的敬意又上升了一層,這可是戲文里元帥將軍們才有的派頭,他們常年在莊子里,芝麻官都見不了幾個,哪曾見過這陣仗?賴五看著他們的一臉的祟敬立碼咧嘴笑了,拍著他們后腦勺道:“還不快些給侍衛爺們準備住處去?!”

蕊兒海棠聽說祈允灝又派了人過來,倒是安了心,把馮春兒做的菜一道道端上來了。一鍋鮮魚湯聞起來令人很是開胃,琉璃要先嘗,蕊兒將她攔下,自己先拿碗把所有吃食都試嘗了一遍,才放心給她。琉璃讓海棠也剩了碗湯給蕊兒,一道坐下吃。莊子里沒王府那么多規矩,暫且怎么隨意怎么來了。

飯后聞著撲鼻而來的草木之香,聽著久違多年的蟲鳥蛙鳴,鬧騰了一整日的心才逐漸靜下來.

這情景真是像極了在江南的時候,那時候徐師叔與靳師叔最喜歡在青蛙出沒的時節牽著她在田野里尋水芹,那時候她最喜歡叫它另一個名字:楚葵,覺得深具魏晉遺風.而徐師叔則喜歡把它用來烹鱔魚,灑一把辣椒粉,其湯味鮮美無比.

如今她已經多年沒吃過水芹鱔魚湯,不知道徐師叔眼下在哪里?

據陸詔說他們早就知道她的身份,而她原先與徐師叔時有通信往來,那么按理說陸詔應該早查到他的下落才是,到如今這時候還在尋,是徐師叔早就知道他被人追蹤,所以故意隱匿不上人知的嗎?于是他到京城兩回都不曾公開露面,而后自打察覺有人進入外公的房子后也與她不再聯絡了.

就算她真的知道他的下落,陸詔也休想從她這里問出半個字來.眼下她擔心的是,徐師叔靳師叔他們還好嗎?如果他們不幸落到了太子或者陸詔手里,會不會也有永成那樣的下場?

如果陸詔傷害了他們,那她一定會恨死祈允灝的。

莊子里比城里稍涼些。晚上馮春兒給琉璃加了床小棉被,雖然只是粗糙的棉布被套,摸起來也隱約有些硌手,但是也很親切。沉沉睡了一覺,到天明時起床,外頭已經等了好些人了。

月桂來了,季小全來了,春香冬梅也來了,還有范云也來了。

原來月桂半夜醒來聽得李行在外屋跟范云說話,聽得琉璃懷著身子還被祈允灝氣出了門。于是也鬧騰著不休假了。當場便要過來。李行好說歹說才將她留到今兒早上。方才聽說范云也要過來,于是就拎著包袱一道來了。

春香冬梅則是祈允灝交代讓范云帶著送過來侍侯的。鈴蘭扶桑也要過來,倒是被范云喝止了。

“這些東西都是將軍問過太醫,說是確定可以吃的。將軍讓小的親自給奶奶送過來,并交代小的隔日上這里請示一趟,看奶奶有什么吩咐。”范云讓人將幾包滋補藥材拿出來放到桌上,畢恭畢敬地垂首立在下方。

祈允灝頭上那包如今還沒消腫呢,天底下他大約也只會讓琉璃這么一個人肆無忌憚地打他而不還手不惱怒的了,對于這位大奶奶在他們將軍心中的地位,這還用得著說什么嗎?往后他們要還想跟著將軍混,只能把大奶奶排到將軍前面去了。

琉璃偏頭示意海棠將東西收下,說道:“我也沒什么別的好交代的。你就帶句話給將軍,就說他們找的那人我也不知道下落,如果他們先找到了就告訴我一聲。然后,讓他再打聽打聽曼陀羅的事。至余剩下的,反正你隔日便要過來一趟。有什么話便就到時再說好了。”

她雖然沒有直接把銅匣子交出來的打算,但這卻是提醒了。徐師叔當初交給她銅鑰匙時就說過,外公臨終交代了必定要等祈元帥班師回朝后才能去取回來,這里頭還不知道有沒有祈家什么事,她當然不是防著祈允灝,可是他們父子感情已經很破裂,如果這里頭再摻雜點定北王的什么破事兒,那他們關系只會越加變復雜。所以在祈允灝沒有跟她詳說這些之前,她還是先不拿出來為妥。

范云稱了聲是,然后下去交代了賴五與桔梗兒幾句,就回去了。

琉璃對月桂道:“你來干嘛?”

月桂哼道:“將軍把奶奶氣出來了,我要是留在王府,那我還是人嗎?”她如今還不知道內情呢,既然琉璃有心制造煙霧,蕊兒當著這么多人也就沒急著解釋。

琉璃想了想,便就揮手讓她留下了。蕊兒與海棠都來了,要是獨把她勸回去,倒是容易讓人起疑。李行要怨,就怨祈允灝跟陸詔去吧。

然后召來季小全:“你是不是為蕊兒來的?”

季小全看了眼一旁蕊兒,臉紅道:“娘子跟著奶奶,小的一萬個放心。自然不是為這層。”

“那是為哪層?”她記得離月底還有好幾日,不該這個時候交帳。

季小全道:“小的來是有要事回奶奶。”說著看了看左右。

在場還有馮春兒喚來的那兩個莊子里的丫頭,琉璃道:“你們先下去。”然后示意季小全往下說。

季小全道:“奶奶與將軍昨兒吵架的事,一夜之間已鬧得半個京城都知道了,小的想問奶奶,是奶奶有意如此,還是真跟將軍之間生了嫌隙?”

這種話也唯有他敢說。琉璃瞇了眼,說道:“有意又如何?無意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