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全與蕊兒面面相覷,也是無話。
琉璃抬眼見看他那雙陷下去的眼窩,遂擺手道:“行了,你先回去吧。奔波了這些日子,先歇幾日,放你們三日假,等忙過這件事,我再安排你的差事。海棠去讓廚下備桌席面,送到蕊兒家里去,再添壺酒,犒勞犒勞季管事。”
季小全與蕊兒連忙拜謝,與海棠一道退了下去。
琉璃對著地面沉吟了半日,喚來桔梗兒:“賴五那邊怎么樣了?”
桔梗兒道:“還沒去呢,據說莊子里還得三四日才完事兒。”
琉璃點點頭,招了他過來,說道:“你這幾日去何府外街打聽打聽,看看三老爺這一向對大老爺態度如何?主要看自打三夫人過世后,他有沒有私下交代人打聽過大老爺什么事?你現在就去辦,辦好了有賞!”
桔梗兒道:“奶奶不知道嗎?三老爺都出京幾個月了。”
“出京了?”琉璃訝然,她還真不知道這個。不過既然不在,那就只能問蘇姨娘了,于是道:“那你就去看看八姑娘和五奶奶,就說我許久沒見她們,想她們了。然后順便看看能不能進何府長房去,如果能進,就去問問蘇姨娘,看有沒有什么話要傳給我的。”
桔梗兒點頭:“小的這就去。”
傍晚時桔梗兒回了來,見了琉璃便神色慌慌地道:“回奶奶的話,八姑娘很不好呢!”
琉璃不知道如何個不好法,便也不顧去問蘇姨娘了,說道:“怎么回事?”
“七少爺不是一直由柳姨娘與八姑娘一同照管著么,原先三老爺在時也是放心的,可是沒想到三老爺出京后,寧姨娘與四少爺就成日里地跟八姑娘她們過不去,前些日七少爺上吐下泄,吳大夫怎么查也查不出病因,后來才發現是奶娘的奶有問題,寧姨娘竟然在奶娘吃的飯菜里下了巴豆粉,七少爺吃了奶就病了。八姑娘沖到寧姨娘房里打了她,可是四少爺回來卻又幫著寧姨娘打了八姑娘,如今八姑娘帶著七少爺住在五奶奶院子里呢。”
琉璃聽得浣華被寧氏的兒子一打就摔了杯子,“浣華是嫡室,平哥兒更是正經的嫡子,他們也敢打他們的主意?真不知自己斤兩了么!”
怪不得她裝病這段時間,浣華也沒遞帖子、也沒過府來看她,原來是被寧姨娘逼得連房都回不去了!
月桂海棠在里屋都被驚了出來,見得她這么生氣,問了桔梗兒,也知道怎么回事了,個個兒地也是氣,但是氣完一想,又能怎么著?琉璃都已經嫁出來了,何況那又還是三房的事,她想管也管不著。
“那林府作為浣華訂了親的夫家,他們就不知道嗎?”琉璃冷靜下來,問道。
桔梗兒道:“不曉得知不知道。”
琉璃沉吟片刻,與月桂道:“那林家父子都在朝為官吧?你拿紙筆來,我去給他們夫人去封信。咱們管不著,便讓他們管去!浣華可是她們家的兒媳fù,借著三老爺不在,被妾室逼得連房都回不了,這話傳出去對他林家有什么好處?”
月桂在旁瞅了她一眼,說道:“人家是士子清流,什么都是規矩,可不像咱們將軍。那林公子就算知道,未過門的媳fù,那還是別人家里人,哪里就能沖到何府去給八姑娘出頭?”
琉璃哼了聲,說道:“這要替人出頭的事,可不只有靠拳頭刀子這一條道。林尉然好歹也是中過科舉有了功名的,要是這點腦子都沒有,將來怎么頂門立戶?”
說著還是以浣華妹妹的身份,拿過紙筆,言辭委婉地給林夫人寫了信,交代讓人明日一早送到。
這里料理完了,還有正經事,問起蘇姨娘,桔梗兒道:“姨娘只說了一句話,說她近來身子十分不妥,讓奶奶傷好了之后,抽空回去一趟。”
這是蘇姨娘第三次說讓她抽空回去看她的話了,琉璃此時,再不由得她不慎重起來,蘇姨娘幾次捎話來要見她,莫非是有什么要緊的事?
“姨娘沒跟你說別的了?”琉璃追問。
桔梗兒想了想,“沒有了。小的去的時候,姨娘正躺在床上呢,不知怎么地又多了咳血的毛病,人也瘦了很多,就問了小的一些奶奶傷病的話,小的都照實回了。”
琉璃眉頭愈發皺緊了起來,按說琉璃派過去的人,又是琉璃自己挑出來的陪房,她很該信任才是,真有什么話,也該借桔梗兒告訴她。可她都病成這樣了,也沒有說些別的,比如說自己的病癥之類,只是再三讓她回去看她,也不吐露什么口風,難道說,當真是有著極為重要的事情?
可是,除了有關何府長房的事以外,還有什么大的事情是需要避人耳目的呢?
琉璃幾乎可以肯定,她要找的證據,就在蘇姨娘手上了!
翌日早上她讓人去宮里把邢太醫請了來,邢太醫就是給她看傷病的太醫,問她:“以太醫的經驗,尋常人傷了脊骨的話,最少需要調養多久才能康復出門?”
邢太醫道:“那要看傷勢輕重了。如果輕輕擦到,那十天半月也不礙行動,稍重一點,則需個把月,如果是造成骨裂這樣的癥狀,那就至少三個月了。”
“三個月?!”琉璃一怔,“那怎么行?”她可有要緊事等著做呢,怎么能在屋里呆三個月?
“依夫人的狀況來看,兩個月也就差不多了。”邢太醫看出她急色,連忙道:“夫人當時在鐘粹宮時還能站立,還能行動,說是骨裂也不合實際。所以下官一直是以擦傷肌骨而開的藥。算起來如今也有一個半月,差不多再過十來天,也就可以出門露面了。”
雖然對于琉璃說一天也等不得,但是也沒有辦法,只能再熬十來天。蘇姨娘如今有病在身,不能出來見面,何況她的身份也不容她自由出入王府,怕她等著急,于是讓桔梗兒又去送信,告訴她十天之后自去府上見她。
就算何蓯立當真不讓她進門,她這一趟也是要去的了。
耐著性子在屋里的工夫,浣華那邊倒是傳消息進來了。
原來林夫人收到琉璃的信后,接著便也給丈夫林老爺及林尉然看了,林家父子商議了一宿,翌日林尉然便以浣華夫婿的身份到何府見了已告假養病的何老太爺一面,然后何老太爺便著令梁氏聶氏喝斥了一頓寧姨娘,再下令將四少爺何廷榮分家劃了出去,六少爺何廷榮原本倒沒在趕出門之列,但是也覺得寧姨娘鬧得自己大失面子,于是自動要求搬出府另住。何老太爺允了他,把后街一套三進小宅子給了他,以后三房分家,就沒他們兄弟的份了。
如此一來,雖然林家插手這件事于理不合,但是并沒有與三房起什么正面沖突,面子上倒是十分好看的了。
而林夫人則在浣華抱著平哥兒搬回三房之后,也回了封信給琉璃,大意是說感謝琉璃及時告訴他們這一切,以維護了自家少奶奶的聲譽云云,并順便問侯了一下琉璃的傷勢。
琉璃可不相信何府三房里的事林府會不知道,只是的確如月桂所說,他們書香門第仕途清流,浣華沒過門,就是知道也不方便去插手人家家務事罷了。琉璃的信這一去,林家自然不能再裝不知道了,倒是借著她這個意,林尉然走了老太爺這邊的路子,請他出馬解決。
林夫人這番話,自然也就是順水推舟承琉璃個情意的意思,雖然并沒十分真心,但至少也表示了尊重著琉璃這位姻親的態度。他們純粹走仕途出身的,都有幾分清高,不大瞧得上這些爵祿之家,所以在這向投進來的成堆的名帖里,獨獨就沒有包括林家在內的幾戶仕子之家的。
林夫人現下的態度,當下也就代表林侍郎的態度。
琉璃不敢草率了,想了想,找來范云問道:“你知道林侍郎的公子林尉然,現如今在哪里當差嗎?”
琉璃其實也不指望他知道這么多,而是一時半會兒實在不知道向誰打聽。范云想了下,卻道:“林公子前年殿試高中二十三名進士,先入了翰林院任侍書,后轉進國子監任司業,如今還在國子監。”
國子監,那就是給大臣子弟教書的地方了。林尉然她沒見過,也不知道是怎么說動的何老太爺親自出面辦理此時,但這件事卻辦的漂亮,說明他還是有腦子的。
琉璃看了眼范云,說道:“范管事倒是眼耳靈通。”
范云躬著的腰頓了頓,告退了。
琉璃再看了一遍林夫人的來信,遂也以鎮國夫人的名義回復了幾句過去。
而隔日浣華也帶著平哥兒過府來了,先去了正院見了梅氏,然后再帶著平哥兒到朝慶堂來。
平哥兒已經有一歲了,扶著桌椅墻壁可以走了,胖乎乎的,見人就笑,很是粘著浣華,但是見著琉璃也伸出手來要抱。琉璃原先在府里可沒少抱他,這小子竟然好像還記得,口里叫“姐”、“姐”,又摸著琉璃的頭發。RS!。(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