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傻子都知道不會把這事往自己身上攬了,只要推說不是他的命令,那百姓們縱使不全信,也至少是半信半疑了。隨后他再想點什么法子挽回一下名聲,也還補救得了。
“原來不是殿下的命令!那就好辦了!”琉璃輕飄飄揚高尾音,目光一脧他身后的段延山,忽地指向他道:“這廝假冒殿下旨意行事不說,還以下犯上擋我的車駕!更說除了太子殿下的令牌別人誰的牌子都不認,李行!還不快快將他拿下,告訴他見了上官妻眷該如何對待,見了上官的令牌又該如何行事么?”
李行在旁憋得肚子都快氣炸了,聽了這一句,立即高聲稱了聲是,打馬縱到段延山旁邊,往后一勾將還沒來及反應的他一勾勾在手里,翻身下馬,拿著馬鞭便往他身上抽去!
旁邊黃纓侍衛與將士都嚇呆了,緊握著刀柄卻又不敢上前阻攔,只等李行抽打了二三十鞭,段延山才被他馬鞭一卷挑到了城門樓子下。
太子又氣又驚,話都沒法兒說出來了。
琉璃歉意地道:“臣fu見不慣這廝如此欺上瞞下,罔顧太子殿下的清名,一時沒忍住就讓人給了個小教訓他,殿下應該不會怪罪臣fu吧?要不然,改日我再親自上宮里給圣上請罪去?”
太子橫咬著牙,都快背過氣去了!人都已經打得半死了,她說得這么冠冕堂皇,把能說的都說了,他還能說什么?還說去宮里請罪,這是再讓她有機會去跟圣上告狀說他si下頒發旨意讓人察車堵城的嗎?
他是被驢踢壞了腦袋才會準她見宮面圣去!
“夫人打的沒錯!夫人打的沒錯!”
人群里見太子不發話,便又有人開始高喊了。
太子掃了一眼,無奈地道清清嗓子,說道:“就是夫人不發落,這廝本宮也是要發落的。既然夫人替本宮代勞了,那本宮就多謝夫人了。”說著狠狠地瞪了琉璃一眼。
琉璃笑盈盈說道:“殿下何必客氣?是了,殿下這位黃纓侍衛也很是有些不服管教,看起來也很該要人提點一二的樣子,可要也讓臣fu代勞代勞?!”
先前那鬧事的黃纓侍衛看她目光涼嗖嗖地往自己身上脧來,頓時打了個寒顫,扶刀往后退了兩步。他卻不知道這么一來,則更讓他的殿下主子感覺臉皮往下跌了一層。
太子瞪了他一眼,忍耐著足令五臟流血的氣悶,沖琉璃道:“不必了!夫人請回吧!”
琉璃知道今兒也逼得他夠狠了,心里那口惡氣一出,便也就坡下驢了,笑道:“既如此,那臣fu謹遵殿下旨意!”說著退里坐好,道:“回府!”
這么算起來她全程竟是未曾沾過半分地面,太子下的那破規矩她不但未曾照做,更是讓她給逼著廢掉了!這口氣出來了她便已舒暢,至于祈允灝得知這事兒后會怎么樣,那是到時候再說的事了。
回府的路上,李行與那六名武衛對于琉璃的態度無形又恭敬了許多,如果說先前他們也就是奉著祈允灝的命令護送這位大奶奶而已,此時卻已仿佛將她視作了自己的主子,不但從先前只悶聲護著前后變成了前后四面的皆被團團圍護著,到了府里,更是先下了馬走到車旁,等著月桂海棠將琉璃扶著出來了,一直護送到了內院門口,躬身等她上了軟轎,才又離去。完全不是先前那等昂首挺胸的模樣了。
軟轎上琉璃琢磨著回府來了,也該去榮熙堂回下梅氏,于是又繞到正院,索性一道請了安,晚上便不再來了。只是下了轎才覺肚子餓,才想起在南城門內與太子那么一耗,竟錯過了午飯的時辰,而這會子梅氏又已經歇了中覺,聽說是她來了,更是懶得起身,讓丫鬟遣了她回來了。
才回到朝慶堂,月桂伺侯著她換衣呢,門外忽然齊刷刷地稱“將軍”,然后腳步聲大步傳進,門口簾子叭啦啦一響,身穿銀甲腰挎長劍的祈允灝就急步沖了進來。
月桂海棠紛紛退下。琉璃喚了聲“將軍”,連忙將半褪的衣裳又拉整齊。祈允灝將她拖過來,上下打量了她幾回,才盯著她道:“沒事吧?”
琉璃猜也知道他是聽說她跟太子干上的事兒了,不料他竟能這么快得到消息,但是見他沒有責怪她的意思,便也就笑著搖頭:“沒事。將軍派了那么多人護著,哪里傷得了我?還真多虧有李行他們。回頭你讓他進來,我賞賞他們。”又看著他:“將軍不怪我吧?”
會這么問也是要借此探探他對太子的態度,慶王與太子都在爭取定北王府的兵權,今日跟太子起沖突一半是看不慣他領頭肆意妄為,一半則是因著當年太子妃寫信給毓華作旁證要出口惡氣,今兒這兩筆帳都一起算了,也就罷了,但如果說祈允灝傾向于太子這邊,那她下回再碰到他,勢必不能再這么沖撞的。
不過,從太子今日那行徑來看,她預感祈允灝縱使不助慶王,只怕也不會助他。
祈允灝看她眼巴巴瞅著自己,連腰間衣帶子都忘了系,便伸手替她系好,說道:“怪你作甚?你沒事就好。”撫了撫她腦袋,又道:“我還在當值,得先走了。”
說完也不再停頓了,掀了簾子就走。琉璃聽得他親口說不怪她,也知自己猜對了,果然他不會站在太子這邊,而太子之所以會與她為難,只怕多半也對祈允灝這股力量死心了。當下難掩歡喜,順手從桌上拿了塊西瓜追上去:“吃塊這個,解暑!”
祈允灝把西瓜接了,下意識看了眼外頭。他平日里穿常服也就罷了,眼下這么盔甲于身的,捧著塊西瓜威風凜凜地吃著,委實不像話,可不門外丫頭們都憋著笑呢。但是再看向琉璃熱切的眼神,他目光忽然又溫潤了。
琉璃見他遲疑,猜他是顧著面子,便催道:“大熱天兒的,是身體要緊還是面子要緊?”不管怎么樣,得罪太子不是小事,沖著她給他捅了這么大個漏子,還沒有怪她的份上,她表示下關心也是該的。
祈允灝揚了揚c魂,捏捏她耳垂,一面吃著一面走了。
琉璃不怕死地與太子干架的事自然傳遍了京城各個角落,相對于以往官官相斗百姓只看熱鬧不支持任何一方的形勢,此次竟然一邊倒的全部支持了琉璃,對于太子,雖然也不敢過于宣揚對他的疑慮,表達著對這位儲君的不滿,但從絕對支持琉璃這現象來看,對他持著何種態度也就不言而喻了。
由此,琉璃一夜之間成了京中各茶樓酒肆話題中炙手可熱的人物,自然順便也免不了翻問起她的娘家以及來歷,于是不久前何蓯立被他們夫fu先后砸了院子的事情又重新拿出來議了議,最后結論竟然又來個大轉變,從先前對琉璃不孝的定論一下又推翻成一定是身為父親的何蓯立失職,所以才會惹得嫉惡如仇、正氣凜然的將軍夫人怒砸院子。將軍夫人這么做,一定是何府不對的。
已經對名聲這東西持放棄態度的琉璃竟然又無心插柳引來了這么一樁好事兒,自然不免又高興了兩日。然后就陸續收到了幾封來探聽虛實的信,首先是陸沐陽和婁明珠,然后是淑華和浣華,再然后是何老太爺。
琉璃卻來不及回復,因為第三日下晌,定北王突然回府了,氣沖沖地把她叫到了書房,胡子亂抖地指著她道了好幾個“你”字,然后背著手順著書案來回踱了好幾圈,才猛地一拍桌子道:“你好大的膽子!”
琉璃當然知道他為什么生氣,定北王這模樣她也犯怵來著,可是祈允灝都已經表示無礙了,她當然也就不慌了。見書案上一碗茶都被拍落在地下,她彎腰將瓷碎一片片拈起來,然后站直腰說道:“太子攔我車駕在先,我也沒犯王法,太子倒將我團團圍住了,我也不過跟他說了幾句理,自認不值得王爺生這么大氣。”
“只是說了幾句理?”定北王手指發顫指著她,“你把那段延山打得皮開肉綻只是說幾句理?那段延山好歹是個四品都尉,你一個fu人家,有什么權力毆打當朝命官?圣上怪罪下來,你就是徒刑的罪!”
琉璃笑道:“圣上就是怪罪也得有個條理,我也不是無緣無故打人,他段延山四品都尉又如何?他假傳圣旨發布公文擾亂民生,還攔截上官的車駕,就是罪大惡極!兒媳不過是打了他幾鞭,給他個教訓,還沒交給圣上處置呢,怎么,他倒反向王爺來告狀了么?”
“你還笑!”定北王簡直氣暈了,老大那個混帳已經夠他煩了,他不知道怎么還招來個同樣這么煩的兒媳fu!難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么?他撫著前額,已經不知道說什么好了。“你也是個上過學的,究竟是真糊涂還是假糊涂?他是當朝太子的人,你打了他就是直接打了太子的臉,太子會不懷恨在心?!”rs!